忽然間,張總兵的眼前一亮,沒想到劉廣生還沒有白癡無可救藥的地步,還是有一定的見地,隨即心中就有了主意,知道自己接下該怎么做,如何勸說,才能最大化的降低危險系數(shù)。
“大人,想必你也看到了,前方不僅山高坡陡,還草密林多,很適合隱藏埋伏,設(shè)置陷阱。如果大軍真的貿(mào)然前進,進入峽谷之中,一旦遭到了埋伏,很容易被人斷了后路,咱們可就全都交代這里了。”
劉廣生依舊端著架子,一副很懂軍事的模樣,但并未說什么,只是頷首低吟,微微點頭,再次看向前方的峽谷。
見此情形,張總兵心中就是一喜,暗道有門兒,隨即又說道:“大人,大軍馬不停蹄的一直在趕路,天氣又是這么炎熱,如果再清理完官道上的巨石,也已經(jīng)是臨近傍晚了。要是天黑趕路,危險性將會更大,不如現(xiàn)在附近扎營一晚,讓將士們好好休整一番,等到明天天一亮再趕路?!?p> 劉廣生已經(jīng)被說動了,但還是有一些不甘:“不會吧~?前方應(yīng)該不會有埋伏了吧?畢竟,如果峽谷里真的有埋伏,這群反賊也不會這么愚蠢,在這里又設(shè)置了一道埋伏,還提前暴露?”
張總兵又不傻,當然聽出了上司的不堅定,之所以這么說,無非是為剛剛的決定找臺階,有個合適的理由撤銷那個決定。
此刻,張總兵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絕,感覺到上司的態(tài)度之后,劉廣生的話音剛一結(jié)束,就恭敬地繼續(xù)說道:“大人,夜行軍本就是很危險的事情。而且,趁著這一夜的時間,咱們可以派出夜不歸,對峽谷進行查探一番,確認官道兩側(cè)的山坡上沒有埋伏。這樣的話,明天一早,咱們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進入峽谷,加快行軍速度,直逼反賊的老巢?!?p> “嗯,好吧,張總兵,就賣你一個面子,明天一早再出發(fā),穿過前面的峽谷?!?p> 劉廣生淡淡說了那么一句,仿佛給了多大的人情,搞得張總兵一陣無語,心里腹誹了一句:“艸,真TM的無恥,既想當表子,又想立牌坊,如果出了問題,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老子的身上。”
氣歸氣,但張總兵不得不冷靜形勢,從大局為將士們的生命考慮,也是為自己著想,于是故作感激的應(yīng)付了一句:“是,那末將就謝過大人了?!?p> 不久之后,官軍開始動了起來,清理道路的清理道路,安營扎寨的安營扎寨,掩埋尸體的掩埋尸體。
張總兵神色復(fù)雜的看了一眼巡撫劉廣生,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盡管已經(jīng)使出了全力,將所有的可能危險降到最低,張總兵還是心緒不寧,坐臥不安。
尤其是負責包抄的兩隊步兵已經(jīng)回來,到達反賊的伏擊地點之時,除了一地的狼藉,到處的血跡,其他什么都沒有,一無所獲??芍^是寸功未立,而又損失慘重!
出于軍人的一種本能,亦或是天性使然,張總兵總覺得,剛剛的那一群反賊沒有那么簡單,并不像巡撫大人說的那么一無是處。雖然伏擊地點很不符合常理,犯了一個最基本的軍事錯誤,居然在入口處設(shè)伏。
如果李家軍真實的是一群新兵蛋子和泥腿子組成的反賊團伙,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墒?,剛剛的那一股的反賊表現(xiàn)又怎么解釋?
僅僅是一到兩百人,就擋住了先鋒部隊的步伐,一時打得騎兵措手不及,毫無招架之力。要不是先頭部隊占據(jù)著人數(shù)的絕對優(yōu)勢,又有后來的步兵與火器營配合,先頭部隊的傷亡還得增加!
而且,最為關(guān)鍵的是,到目前為止,雖然知道了也斬殺了一些反賊,卻連一個反賊的尸首都沒有得到。還有兵器、其他武器,居然一個都沒有遺漏。
經(jīng)歷過生與死的掙扎,經(jīng)歷過血雨腥風的戰(zhàn)場洗禮,憑著軍人的與生俱來的敏感嗅覺,張總兵深信一個道理,事出反常比有妖,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一旦過于低估對手,自己將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這個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
所以,當劉廣生剛剛向朝廷發(fā)送捷報、邀功之時,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心情更加的沉重。即便是巡撫答應(yīng)了自己的請求,第二天再整軍待發(fā),出兵榆中城,這一切的一切,依然安撫不了心里的那種躁動之意。
與此同時,峽谷的深處,李自成傲然而立,全身散發(fā)著昂揚的戰(zhàn)意,眸子中蕩漾著絲絲異樣的光芒,凝眸遠視,興奮地看著官軍的方向。
激烈的槍聲,早已打破了峽谷的寧靜,到處都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硝煙漸起,戰(zhàn)事將生!
很快,袁宗第從遠處走來,高興地說道:“老大,事情很順利,官軍已經(jīng)被堵在峽谷的入口處。看他們的那架勢,和咱們的預(yù)料絲毫不差,準備就地扎營,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會進入峽谷。”
李自成滿意的點點頭,隨后問道:“對了,宗第,負責伏擊官軍的兄弟們怎么樣了?傷亡大不大?”
聞聽此言,袁宗第的神色就是一僵,變得很是不自然,有些吞吞吐吐的答道:“老大,情況很不好,傷亡了六十幾人,幾乎占據(jù)了全部人手的三分之一。老大,你處罰我吧,都怪我指揮不力,使得兄弟們傷亡這么大...”
“宗第,這是不怨你。戰(zhàn)場廝殺,人員傷亡,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何況,你們只有二百人而已,能夠擋住劉廣生的先鋒部隊那么久,給予重創(chuàng),已經(jīng)是大功一件,哪有什么指揮不力的問題?”
李自成擺手制止了袁宗第還要說下去,語氣一頓,話鋒一轉(zhuǎn),面露鄭重之色,沉聲說道:“交代下去,將那些戰(zhàn)死的兄弟掩埋好,并且詳細記錄他們的信息。日后,一旦路過他們的家鄉(xiāng),必須給予他們的家人以撫恤金。而且,如果咱們將來能夠博得一個富貴榮華,坐擁江山,更不能忘了這些兄弟,也不能虧待他們的家人。”
無論是負責執(zhí)行命令的袁宗第,還是周圍站崗放哨的兵卒,聽到這些話,都很動容,心里涌現(xiàn)一股莫名的情緒,非常感動,前者更是鏗鏘道:“是,老大!此戰(zhàn)過后,我會將所有身手重傷的兄弟送到馬銜山和興隆山養(yǎng)傷,并將陣亡的名單一式兩份,一份送到馬銜山或者興隆山,作為備份,以備將來之用;另一份咱們帶著,按照信息,尋找他們的家人?!?p> 聽到這,李自成的神色才有一絲波瀾,語重心長地說道:“行,就按照咱們之前商量好的辦。總之,不能讓咱們的兄弟白白的戰(zhàn)死,更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最起碼,咱們有一口吃的,也不能讓他們的家人餓著?!?p> 緊接著,李自成神色一斂,傷感的情緒瞬間消失不見,隨即命令道:“傳令下去,按照事先與李先生商量好的計謀行事,通知所有的兄弟立即退出峽谷,讓官軍順利的通過峽谷,隨后層層阻擊,盡可能的拖住他們的步伐。同時,一定要切記,盡量不與敵人正面對抗,襲擊過后,立即脫離戰(zhàn)場?!?p> “記住了,咱們的目的就是拖住官軍,既不能讓他們深入榆中縣的腹地,又不能打草驚蛇,使得他們退走??傊褪窃斐梢环N假象,咱們很弱,非常弱,根本不敢與他們對抗,就是阻止他們前進的假象?!?p> “還有,讓后方的兄弟做好準備,立即破壞預(yù)定區(qū)域的官道,將路面變得坑坑洼洼,使得官軍的輜重部隊不能繼續(xù)深入,盡可能的拖住官軍的行軍速度。而且,一旦劉長生通過了峽谷,你和吳汝義立即占領(lǐng)峽谷的兩側(cè)山頭,等待時機?!?p> “是,老大,我這就去傳達你的命令。”袁宗第答應(yīng)一聲,就轉(zhuǎn)身而去,李自成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西北方向,蘭州城的位置,喃喃道:“過兒,希望你和田見秀的行動順利,你們那里才是此次反圍剿的重頭戲,關(guān)鍵所在。只要你們完成了預(yù)期目標,咱們就等于勝利了一大半。”
隨后,李自成沒有再說什么,在護衛(wèi)隊的跟隨之下,也轉(zhuǎn)身而去,出了峽谷,直奔東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