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與凌御風的同行,會是我此生犯下最大的錯誤。
初到九州,看什么都覺得稀奇,翌日便早早起了床;央著昶梧讓他帶我到白云城四處看看,不想我和昶梧前腳走,洛云飛后腳便追了上來,死皮賴臉的拽著昶梧的袖子,硬求著昶梧帶上他。他對昶梧的好感有些非同一般,偏偏卻長了那張可愛又實在不容易甩開的臉,磨得昶梧臉一塊白一塊黑只好答應(yīng)。
晚春朝霞輝煌的緊,照著白云城疲乏泛著惺忪的眼,便乘清風一道越過白云城最高的望月樓看看風景。不過還別說,金色霧蒙深處的白云城還真就如傳言中一樣,極是迷人。我乘風之術(shù)本就高于昶梧,加之他身邊拖了洛云飛,故而最先趕到望月樓。
凌御風兩只腳的腳尖立在白色石頭的柱子上,腳底懸空,身后的披風被風刮起顯得飄忽。他深深的眸子遙望著遠方,很安靜,也很莊嚴,如同一座雕塑。他站了許久,我也望了他許久??傆X得這個時候的凌御風與之前在昆侖墟上那個人不一樣,哪里不一樣也說不上來,就是想靜靜看著他;驀然回首,他深黑色眼眸處清明的印出我的身影,他的眼神透著溫柔,嘴角洋溢出細微的一縷笑。暖暖的喚道,“小九…………”我的心重重的一沉,腮幫子霎時一股酸水沖撞進口,一時竟不知作何回答,支支吾吾的就說了一個“你……”字出來。
昶梧和洛云飛隨后趕到,一見凌御風,昶梧作出一個手勢,說道,“凌公子,好巧?!?p> 凌御風淡淡微笑著回應(yīng),背手回應(yīng),“來了白云城,豈有不到這望月樓看看的道理?!?p> 昶梧亦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凌御風穩(wěn)穩(wěn)的站在樓尖,故作高深的望了一眼昶梧身后的洛云飛,悠然道,“白云城主好不瀟灑。”
我神情一愣,順著凌御風的眼眸處看去,只見洛云飛臉色黯然,忙的又恢復了原先的神氣;“白云城主?哪里?”
凌御風嘴角淡淡一抹笑道,“這白云城中能來去自如而且沒人阻止的除了城主你,恐找不出這第二個了吧?!?p> 洛云飛呵呵一笑,“凌兄你…………也罷,原想著隨你們盡情玩鬧一番,沒想到……凌兄好眼力,佩服?!?p> 他二人說著,昶梧在一旁默不做聲,既不驚訝也沒什么其他的神情,想來是早就猜透洛云飛的身份。我一邊聽一邊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總結(jié)了一下,最后得出結(jié)論:洛云飛是白云城主,而且確確實實證明了白云城主是斷袖,只是可憐了我的昶梧作了炮灰;我細琢磨著,要不要認下洛云飛這個“嫂子”,可又唯恐昶梧不悅,憋得我半響硬是沒有擠出一個字來。
凌御風躍下石柱,徑自走到我身后,輕輕言道,“小九,你怎么了?”
我哦了一聲,強顏扯出一個笑,“原來你們倆都知道,竟也都不告訴我,不好玩。你既然身份是假,不知洛云飛的名字可也是假?”
洛云飛無奈的大叫一聲,“姑奶奶可別,我確確實實叫云飛,姑奶奶你是真性情的女子,之所以不告訴你便就是指著你帶我盡情玩?zhèn)€痛快,哪里曉得你身邊這二位眼力勁好,早早便識破了我?!?p> “既然如此,那各自玩各自的就好?!蔽冶鞠胫灰骊莆嘣囈辉嚶逶骑w,沒想到昶梧只是淡淡說了句,“小九,天君昨夜里著人傳了話來,今日午時我便得上天界一趟,原想順帶拉著你一同往天界走一遭;既然現(xiàn)在凌公子在此,便有勞凌公子幫忙照顧小九幾日,等我忙完天界要事再來接她?!闭f完,昶梧替我捋了捋被風吹皺的長發(fā),嘴角微微一笑,“你須得聽話,這次出來可不能胡來,未免師尊起疑,半月之后我再來接你?!?p> 說罷,昶梧與凌御風目光兩兩相對,似乎在交流什么。我看得云里霧里,聽到昶梧要走,走的也太急了些;之前在昆侖時,昶梧與凌御風明明針鋒相對,這才過了幾日,眼下卻似好友一般,實在讓人看不透。洛云飛亦是一臉的無辜樣,想著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眼見著馬上就要飛了,竟然直接死乞白賴的跟了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我的視線,等我想起昶梧的時候他已經(jīng)飛上云霄消失在了萬里云層之中。洛云飛是凡人,眼睜睜的追了昶梧一路,巴巴的站在白云城萬丈高的城墻上,依依不舍的揮手。
“小九,跟我回魔族吧?!绷栌L抓著我的右臂輕輕說道。
我打了個寒顫,在我記憶里昶梧還從來沒有把我一個人留在陌生的地方,居然還留的這么干脆。心里難免不爽,便只灰頭土臉的答了句,“不要,”便凌風一躍,飛下了樓墻。
街道還不是很熱鬧,約么尚有些冷清,賣零食的小販也還沒有出來。我尋思找個地方弄點東西填飽肚子再說,剛想著去哪,便見到凌御風疾步追來。拉著我說道,“小九,我?guī)闳コ詵|西。”
說罷,霧一般被他帶進了一個巷子,彎彎拐拐的走了幾處,繞進一座古舊的院子;院中一棵極大的水杉,筆挺高聳,直入云霄。院子安置的十分簡陋,水杉下面安靜的擺放一只桌子,幾個木墊子。我們剛進入院中,只見一個衣著青灰頭戴竹簪的女子走了出來。凌御風冷面干脆的說了句,“老規(guī)矩。”那女子停了微微點頭,拜了禮便又退回了屋子。
坐在木墊子上不到半刻,那女子輕步又走了出來,手中還端了個茶盤。我以為第一次請我吃東西,沒有美酒也應(yīng)該少不了一些好肉好菜,不想那茶盤中卻只是端了兩碗素面。女子涵笑盈盈的將面輕輕安置在我面前,另將一碗端到凌御風面前,微笑的沖凌御風作了個揖便又退了下去。
我看著面前的素面發(fā)呆,吃是不吃成了問題。想著畢竟是凌御風第一次做東,不好掃了他的面子,最后只好冷將一碗大面吞下。我喝完最后一口湯抬頭正好撞見凌御風雄鷹般尖銳的眸子,故又低了頭去。
“小九,其實你不用吃這么快的,還有菜沒有上來呢。”凌御風含笑默默的說道。
我吞了一口冷氣,不早說,我翻了個白眼,忍了。
我沒有想過,我這一忍,便注定我的一生。
白云城匆匆劃過,凌御風一心想帶我回魔族,他想帶我回去看看他曾經(jīng)拋棄我創(chuàng)下的一切,在心里他希望我可以原諒他。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到的時候你不做有些人在的時候你不抓住,那時過境遷故人就只能莫然相忘。我從來沒有怪罪過他,我早已將一切忘在了昆侖墟后山的那道斜陽里。我對他,存著感激。
大荒之南是為南荒,是魔族世世代代盤踞之地;太古的記憶里,魔族神族人族混亂居住,大荒諸多戰(zhàn)亂,神魔幾次易主;直到父神出現(xiàn),他手持靈爻帶領(lǐng)四海八荒正義諸神最終將殘忍屠弒人族的魔族趕進了南蠻荒,因此維護了三界的秩序,有了現(xiàn)在的神魔共主。
遇到凌御風之前我對南荒充滿了好奇,一心就想去看看。此次難得的擺脫了昶梧,勢必是要去瞧瞧的。
南荒的剎羅海市是傳聞中能看到魔族之靈月河橋的地方,千萬年里流傳著一個故事;要是有人能光著腳淌過剎羅國底下的火海歷經(jīng)火海中萬千可抵絕世神兵的戾氣灼傷最后也能安然無恙,那魔族之靈的月河橋便能出現(xiàn)在火海之中,走上月河橋的人也將受到萬魔的膜拜,成為魔族真正的統(tǒng)治者;老頭曾說在太古時期就有一位魔尊的兒子走上過月河橋,不過后來因為愛上神族的一位神女隱跡大荒,此后,大荒里再沒有人能赤腳踏過剎羅海,而世人也再沒有見過月河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