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人事調整之后,張學義擔任了校長。擺在他面前的問題很多,整個寒假,他幾乎就沒休息過一天,學生們放假了,他仍然在忙碌。擺在他面前的難題有很多,需要他一件一件來解決。當然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是缺乏資金。
通過幾次會議,建工局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非常明確,讓學校走獨立發(fā)展的道路,劃規(guī)省教育廳直接管轄。對建工局的領導來說是甩包袱,但是對年輕的校長張學義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歷史機遇。在改制之前,學校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請示建工局的領導,建工局的領導再請示上面的領導,一層一層繁瑣的程序走完,黃花菜都涼了,為此,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制約了學校的發(fā)展。而改制之后,學校有了自主權,可以很好的發(fā)展職業(yè)技術教育,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各行各業(yè)呈現(xiàn)出了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對職業(yè)技術人才的需求也越來越大,尤其是建筑行業(yè),幾乎是到了四處搶人的地步,放眼望去,城市里到處都在蓋房子,到處都是高高的塔吊,不僅缺少職業(yè)技術工人,管理人員也是嚴重缺乏,很多建筑學校畢業(yè)的學生在單位上干幾年,都提成了管理干部,也都做出了不小的成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建筑學校超著職業(yè)技術教育方面發(fā)展,是正當其時??上熬翱瓷先ズ苊篮?,但目前困擾著建筑學校發(fā)展的第一步難題就是資金的嚴重缺乏,教職工的工資、學校教學樓、宿舍樓都是七十年代剛剛建校時修的磚混樓,年久失修,供暖設施老化、供電設施老化、供水設施老化,經(jīng)常停水停電,冬天學生宿舍里暖氣不熱,教室里更是冷的嚴重,這些都需要大量的資金來解決,還有學校的校園,仍舊是土操場土路,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個培養(yǎng)建筑人才的學校。更別說退休職工的工資福利和學校每天龐大的運營費用了。這些都要從學生身上來,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不從學生身上來,建工局改制后不再撥付辦學經(jīng)費,眼前的這些事都沒有辦法解決,更別說長遠的規(guī)劃了。為此,張學義經(jīng)常愁的睡不著覺,四處想各種各樣的辦法。
他從上學到留校,然后又一步一步從一般員工走上領導崗位,二十年過去,他的頭發(fā)少了很多,但也成熟了很多。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這條路,就咬緊牙關,堅持走下去,根據(jù)改革開放的政策越來越好,他相信,學校的明天也會越來越好。
借著改制的當口,原任校長任子龍退居二線,在建工局找了個工會副主席的位子,再干一年就可以退休了,這是最好不過的結局,當然對于這件事也有很多傳言,尤其是代課教師中,有人就說是任子龍挪用學校的公款讓他的親戚搞工程,也有人說任子龍在臨調動之前在賬面上做了手腳,把一筆巨額的資金挪做它用,因為在他調走的第二個禮拜,財務部長和主管財務的副校長也一同調走,就很能說明問題。
這樣的風言風語在校園里傳來傳去,很快就傳到了張學義的耳朵里,任校長是他的恩師,他不想給他的老師抹黑點,他想用事實來證明這些傳說都只是傳說,都只是無稽之談,為此他也傷透了腦筋。
常言道無風不起浪,繼然大家都在傳說,那么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他必須弄清楚,而且做為繼任校長,財務方面的賬必須算清楚,他有個大膽的想法,他準備把這一段時間以來,學校在改制前后發(fā)生的各種流水帳,在全校教師大會上做個通報,然后利用春節(jié)假期,最大限度的給老師們發(fā)一次獎金,雙管齊下,才可以制止這種種負面消息的傳播。
他是個敢說就敢做的人,偌大一個學校,在他接手時,銀行帳戶上的資金居然只剩下不到一百萬,全校有將近一百名教職工,每個月光工資就要十幾萬,水電費用、辦公費用及其它雜七雜八的加到一起,正常運轉一個月開支最少需要三十萬,這么說這點錢也就僅僅夠他維持三個月,三個月以后怎么辦?根據(jù)以往的慣例就是到建工局去要錢,但是省上的文件已經(jīng)下發(fā),學校里的大會也已經(jīng)召開,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借口去建工局要錢,他們已經(jīng)是被嫁出去的姑娘波出去的水,他的問題應該去找新的婆家,但是教育廳目前還管不了這么多,財務方面的事教育廳不可能管也管不了,同時改制的這類學校有十幾家,每個人都跑去要錢那還了得,教育廳又不是銀行。所以,只有自已想辦法。做為一個學校,自己想辦法又能想出什么辦法,學校的資金來源除了上面撥款,另一個就是向學生們收錢。希望上面撥款已經(jīng)不可能,那么向學生收錢呢,也不可能,今年的學費學生們已經(jīng)繳了,下一年度的新生需要等到秋季開學。顯然這條路也走不通。
真可謂山窮水盡,但是不管怎么樣,他想到了就一定要去做,他在學校臨近放寒假的前一天,召開了全校教職工大會,會上公布了上一年度詳細的財務報表,人手一份。
有些老師拿到手里,第一反應是看不懂這些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會一開完,新的傳言又起,用財務報表來糊弄人,帳面上的數(shù)字誰不會編,僅憑幾張紙是沒有說服力的。
接下來,他拿出了五十萬,做為年終獎金,發(fā)給教職工,這次,再沒有人在背后繼續(xù)散布流言了,看來還是錢重要。
拿出五十萬,那么學校開學后面臨的困難將更大,整個春節(jié)假期,他幾乎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春節(jié)期間他教過的一個學生來訪,給了他一條新的思路。
往年學校的教職工都要去給學校的領導以及建工局的領導拜年,但是今年不同,張校長在春節(jié)放假前專門召開了一次會議,嚴禁在春節(jié)期間相互借著拜年的名義搞一些拉幫結派的事,他首先以身作則,要求學校領導班子中的成員不去給領導拜年,也不接受教職工來給他們拜年。他說要做為一項考核指標,一旦發(fā)現(xiàn),第二年年終獎金全部停發(fā)。在學校中,他一貫以雷厲風行而出名,當然他的規(guī)定也是為了扭轉學校里的種種不正之風。
誰知整個春節(jié)假期相安無事,他成天和家人呆在一起,過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年。正月十五過完,十六就開始上班,在他上班的第一天,他以前帶過的一名學生來了,到辦公室來給他拜年,當這名學生走進辦公室的一瞬間,他感覺到全校職工都在身后罵他。這名學生叫劉興,此刻正興沖沖的拿出一包煙,恭恭敬敬的給他遞過來,他接過煙沒急著點,而是走過去把辦公室的門打開。劉興有點不好意思,把提來的兩瓶五糧液放到茶幾下面。
這時張校長說話了,當然是一陣寒喧,寒喧過后,他開始關心的問劉興工作怎么樣,過年回家了沒有,家里老人身體可好?劉興也是如實回答,說他剛剛從省建二公司辭職,準備自己找工程干。張學義一聽便來了興趣,劉興說是他的學生其實也比他小不了幾歲,是他剛畢業(yè)留校后當班主任時帶的,年齡相差也就三四歲。很能說的來,每年總要找個機會聚一聚,相互之間說是師生更像朋友。
張學義很清楚劉興的情況,來自天水農村,家里很窮,但聽他辭了工作準備單干,還真有些驚奇。劉興好像胸有成竹的說:他過年時在老家天水找了一個好項目,所以過完年后一上班就辦了辭職手續(xù),準備開始創(chuàng)業(yè)。張學義關心的問了很多問題,最關鍵的還是錢的問題。不料劉興說:錢的事好辦,合同一簽下來,就可以到銀行去貸款,并且建設單位急著要用房子,還答應預付百分之二十的預付款,啟動資金應該沒有問題?,F(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缺少技術人員,想請張校長從學校畢業(yè)班給挑幾名優(yōu)秀的學生。
張校長越聽越有味道,眼前這個瘦高個的青年人,每個月也就兩百多塊錢的工資,他居然敢去做上千萬的項目,他不得不從頭到腳又把這個青年人打量了一番,然后一拍大腿說:人的事沒問題,學校就是培養(yǎng)各類技術人員的……
他們的談話始終在愉快的氣氛中進行,坐在對面財務辦公室里的幾位老師聽的清清楚楚,劉興臨走之前,張學義說什么也讓他把兩瓶酒拿走,劉興說是一點心意,張學義說心意領了,酒必須拿走,規(guī)矩是他定的,他自己堅決不能犯。劉興這才提上兩瓶酒,和張校長揮手告別,還一個勁的叮囑別忘了盡快找?guī)酌夹g人員。
送走了劉興,張學義這才關起辦公室的門,細細的思索了一番,劉興說的合同一簽,銀行就可以貸款,貸了款再加上建設單位給的預付款,啟動資金就夠了,那么做為學校,是否也可以考慮從銀行貸點款呢,貸款必須有抵押,必須有項目,那么學校拿什么來做抵押,學校又有什么項目呢?他思考再三,一個宏大的計劃在他腦海中產(chǎn)生。他拿起電話,叫來了辦公室主任小張,讓通知校領導班子的各位成員盡快來他辦公室開會。
……
會議非常簡單,張學義講了他的計劃,讓各位領導回去細細思考,如果可行,接下來學校就著手準備做這件事——貸款蓋教學樓、貸款修操場、貸款建宿舍樓,目的只有一個——擴大招生,提升學校的教學水平,擴大學校的規(guī)模。走職業(yè)化的發(fā)展道路。
路漫漫,這件事說起來很容易,但每一步都需要負出心血和汗水,每一步走起來都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