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西蒙搖了搖頭,眼前一片模糊的感覺讓他皺眉不已。
他用手扶了扶額頭,深吸一口氣緩了緩。
不用睜眼他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身處何地,身邊又有什么人。因為這頭暈目眩的感覺,和扶額的動作突然讓他無比熟悉。
下一瞬間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動作自己已經(jīng)做了無數(shù)遍。
對。
就是無數(shù)遍,因為他受到了女巫的詛咒,一個無限輪回的詛咒。
沒有死亡,只有回到過去——也就是此時此刻。
“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了么?”
少女略帶關(guān)懷的聲音打斷了西蒙的思緒。
“沒事,這本書里講的遺忘刻印什么的,突然讓我有些恍然大悟了?!蔽髅杀犻_眼,有些恍惚,不過他還是笑著朝伊芙琳抬了抬手中厚厚的典籍。
伊芙琳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到教會偶爾開放的書庫里面翻閱,這是她的一大愛好。但是她因為行動不便,所以身為哥哥的西蒙,義不容辭的成了伊芙琳的護送者。
即便身處在杰拉德要塞中,危險和意外也每天都會上演。
西蒙決不允許自己不能行動的妹妹再次受到傷害。
伊芙琳揚了揚下巴,又伸頭看了看書的封面,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刻印術(shù)和魔法的基礎(chǔ)聯(lián)系”。
“遺忘刻???哥哥你能看懂這個?”
西蒙避開妹妹的目光,隨手在書上翻了幾頁,道:“這些都是一些魔法的基礎(chǔ),我身為白銀騎士,這點小問題還難不倒我?!?p> 少女歪著腦袋多看了眼前的哥哥幾眼,然后合上手中關(guān)于女巫的書道:“遺忘刻印可不是基礎(chǔ),不過我可以考考你,看看哥哥你在基礎(chǔ)刻印方面的天賦怎么樣……”
“伊芙琳,恩……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蔽髅梢埠仙蠒褪请S意應付了一句,伊芙琳如果真的問起來,可就露餡了。
不是他回答不上來,而是不管回答的對不對,都不算一個完美的答案,因為以前的他對于刻印確實是不屑一顧。
所以答對了就等于否定了他以前的人格,而故意答錯,他剛剛的隨口一句又不太好解釋,所以這個話題還是揭過去為好。
伊芙琳扭頭看向窗外,夕陽的風景很迷人,不過相對來說,她還是對于哥哥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更加感興趣。
西蒙站起身,把伊芙琳手中的書接過,一起放在了書架上。
夕陽的光輝正好照射進西蒙的眼睛,讓他忍不住抬手擋了擋。
這個小動作讓伊芙琳眨了眨眼眸,然后她直起身子,舉起小手,也觸碰了一下夕陽的余輝。
很溫暖啊。
“別亂動?!蔽髅砂衙妹脧拈L椅上抱到了特制的木椅上,一種有輪子的,可以移動的木椅上。
這種椅子可是價值相當?shù)牟环疲怯纱蠼硯熂永锷H手制作,這個大匠師還是很有派頭的,如果不是西蒙的父親是個子爵,而且還是在抵抗邪物的光榮者,一般人可叫不動像加里森這樣的大匠師。
雖然木椅的構(gòu)造在現(xiàn)在的西蒙看來并不復雜,但是在這杰拉德要塞中,會做的還真沒有幾個。
“西蒙騎士,伊芙琳妹妹,要回去了么?”書庫的司門員看到兩人,親切的打了個招呼。
伊芙琳也笑笑道:“是啊,道爾哥哥今晚又是你守夜么?”
道爾聳聳肩,有點無奈的道:“臨近非常時期了,杰拉德要塞進來不少外來者,小賊肯定少不了,所以今晚我肯定又不能睡覺了。真羨慕迪基又能睡安穩(wěn)覺?!?p> “呵呵。”伊芙琳忍不住笑出聲,道爾對于司門員這樣的神職可是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在教會以這樣的覺悟去做事,受到神之垂青的可能性恐怕小的不能再小了。
“記得別睡著了,不然輔祭會責罰你的,神明說不定也會不滿的。”
道爾咧嘴道:“神明在上,我今晚一定不會偷懶的?!?p> “呵呵,神明在上。我們走了呦?!?p> 伊芙琳朝著道爾揮了揮手。
西蒙也對道爾點點頭,不過他并沒有開口說話,道爾今晚確實沒有偷懶,可惜神明今晚會偷懶。
回去的路上西蒙和伊芙琳聊了一些關(guān)于女巫的話題,西蒙“前段時間”意外殺過一個邪惡的女巫,為此教會的祭祀還給他淋了圣水。
圣水的作用很大,能夠強化體質(zhì),使得他的實力更進了一步。而且還沒有絲毫的副作用,教會能夠迅速在王權(quán)的壓制下崛起,圣水功不可沒。
無數(shù)次的輪回,無數(shù)次的重復,西蒙最大的改變應該就是對于教會。
自己最開始的樣子他還隱隱有些印象,是神明的忠仆,虔誠的騎士,信仰堅定,且深信著所謂的神明。
但隨著一次次輪回,一次次死亡回歸,他的信仰已經(jīng)消散了。
所謂的神明,根本就是謊言而已。
至于圣水,那是大祭司的功勞,而不是所謂神明的恩賜。
一路上西蒙大半的精力都是在梳理自己的記憶,可惜交叉混亂的記憶讓他大半的事情都想不起來。
當然,有些刻入靈魂的事情,他怎么也忘不掉。比如他之所以變成現(xiàn)在這樣,都是拜女巫所賜,是詛咒!
他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xiàn)在,為的就是擺脫詛咒,打破輪回!
無論失敗多少次,他都不想就這么輕易妥協(xié),他決不允許自己迷失在一次又一次的輪回中,被虛無吞噬殆盡!
看著身邊人一個一個接著死去,那種無法呼吸的痛苦,成為了他堅持的理由。
“扭曲”了的理由。
至于是誰下的詛咒,他卻絲毫印象都沒有,并不是忘記了,而是初次從未來回到十五年后的今天,他就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那部分記憶肯定被女巫刻意抹去了。
在之前無數(shù)個輪回中,他經(jīng)常會在睡夢中看到一個女人,一個隱藏在灰蒙蒙的,迷霧中的女人。
直覺告訴他,那個女人一定跟他遭受詛咒有關(guān)系,可惜夢就是夢,他的直覺再不凡,也無法從夢中得知什么。
而他這次死亡回歸的原因,和上次一樣,和上上次也一樣……
墮落之后的女巫,強大到讓人無力去反抗,把他一次次的希望都碾碎殆盡,然后又一次次的重新回到“起點”。
教會只會說一切都是神明的不滿,魔鬼的墮落,其實他們真正目的就是讓人們感受到女巫的可怕。
然后再派出十字軍救世,解救流離失所的游民,借此宣揚神的名義。
至于王權(quán),在亂世中,他所在的寒巖公國以及其他四國只會逐漸陷入混亂,被神明取代。
西蒙不信神明,也不想盲目的去擁護王權(quán)。
他現(xiàn)在似乎只信自己了。
這種信仰的徹底改變是因為詛咒么?
這一點他自己都無法分清。
不過以后會發(fā)生的大事件,他統(tǒng)統(tǒng)都有所印象,比如天災,比如人禍。
比如杰拉德要塞這幾天也有女巫混進來了!
當然,即便他輪回千萬次,他所經(jīng)歷的也不會完全重復,因為他只要輪回,這個世界就會變,越往后,就偏差越大,直至成為他全新的經(jīng)歷。
無法預知。
“哥哥……哥哥?”伊芙琳舉著小手在西蒙的眼前晃了晃:“哥哥,我們到了。”
他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也是上輩留下來的,因為杰拉德伯爵已經(jīng)下了召集令,能動的騎士都必須參加,準備抵擋這次的邪物入侵——滿月從來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而他父親給他留下的封地在杰拉德要塞的后面,離要塞還有些距離,所以西蒙和妹妹暫時住在了這個臨時住所。
雖說是臨時住所,但仆人扈從一應俱全,哪樣都不少。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蔽髅呻S意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經(jīng)歷肯定不能說,而且就算說了,伊芙琳也得相信才行。
“哥哥,我感覺你從教會出來以后,就一直在走神?!?p> 伊芙琳撅了撅嘴,有點不高興西蒙的搪塞。
西蒙揉了揉伊芙琳的腦袋,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的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少了。
“西蒙子爵,伊芙琳小姐,歡迎你們的歸來,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兩人剛進屋,一個穿著制式鎧甲的騎士帶著兩個侍從就迎了上來。
“蘭伯特,晚上我有點事,陪伊芙琳吃晚餐的任務就交給你了?!?p> 蘭伯特是西蒙的扈從騎士,兩人的關(guān)系非常好,并沒有特別明顯的階級劃分。
但蘭伯特對于自己的身份卻十分較真,扈從就是扈從,不管是對于西蒙還是伊芙琳,都畢恭畢敬。
“可以吃過晚飯再去辦么?”伊芙琳回過頭,她本來想問哥哥是什么事的,話到嘴邊的時候她又臨時改了口。
西蒙笑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快一點,說不定我還能趕回來和你們一起共進晚餐?!?p> 其實炎炎夏季,在燭光下吃晚餐并不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哥哥……”伊芙琳叫了一聲,看到的卻是西蒙擺手的背影。
他突然想起,確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