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季醉了,酩酊大醉。
他倆個哥哥也醉了,酩酊大醉。
江湖殺手向來冷血,左知秋的死并不能讓他們食素吃齋。
三兄弟勾肩搭背的由小酒店里出來,忘記了給酒錢,也忘記了老者那劍招。
三個人像兒時一樣,嘻嘻鬧鬧,一步三搖,晃晃蕩蕩的回到了家。
左仲一腳把門踹開,一年老的管家?guī)е鴰讉€小僮迎出來扶著兄弟三人。
左伯一把把人推開,道:“不用你們,我們兄弟自能走!”
三人搖搖晃晃的進了屋,倒臥在中堂。堂中長案上擺放著靈牌,一寫“慈父”,一寫“愛子”。
左季說話像囈語一樣,不清不楚,連神情都像在夢中一樣,笑意盈然。
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笑了,跟鑰兒在一起時,左季也會開心的笑,但是跟此刻同左伯、左仲他兩個哥哥一起笑,是萬萬不同的。
左季踉蹌著環(huán)顧房屋,望見從前的門,望見從前的字畫,望見從前的太師椅。
左季哈哈大笑。
望見他父親的牌位,左季后背一涼,左知秋喊他離開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他不敢再待在這屋子里,他踉蹌著跑出去,邊跑邊摔跤,摔到后爬也不爬起來,便四肢齊用的出了他左家的大門。
左伯、左仲也踉蹌的尋出來,左伯道:“老四,你進來,跟我走。我去求父親?!?p> 左仲道:“對,走,到屋里亮一亮你背上的疤,你對得起老三,你進來吧!”
左季道:“不,不,我不進?!?p> 左伯道:“你不進?我喊你,你進不進?”
左季道:“不進。”
左仲道:“我倆喊你,你進不來?”
左季道:“不進?!?p> 左伯道:“好!你不進,老二,你跟我走?!?p> 說罷,左伯進了大門。
————————————
南鄂,沈三扶姜威坐下,關(guān)心的查看他的傷勢。
姜威道:“傷勢沒有什么大礙。”
沈三道:“我看你得歇一歇了。傷的明顯不輕。”
姜威道:“想不到左季的劍竟然這么厲害,我竟然一招也接不下?!?p> 沈三道:“不要急,細細的說?!?p> 姜威道:“好!我找到左季,跟他談話。他說話太狂,完全不將我放在眼里。我顧及我北斗幫的面子,說話也硬氣。所以,很多話沒有跟他說明白?!?p> 沈三道:“嗯?!?p> 姜威道:“問及那塊布,他講布上寫有劍招?!?p> 沈三道:“就是你受的這一劍?”
姜威道:“他出手時,是這樣說的?!?p> 沈三道:“你的傷能使劍嗎?”
姜威道:“能!”
沈三拿出佩劍,道:“把左季傷你那一劍使出來?!?p> 姜威接過劍,回憶著比劃左季那一劍。剛比劃兩下,沈三突然喊道:“停!把劍給我。”
姜威聞聲住手,把劍交還沈三,沈三接劍出手,凌厲劍招又現(xiàn)。
姜威道:“對對對!就是這一招。不錯?!?p> 沈三道:“你可看仔細了!”
姜威道:“沒錯,就是這一招?!?p> 沈三道:“這就對了,好了,你不用再去找平云嶺上蒙面人了?!?p> 姜威道:“怎么?”
“我已經(jīng)確定就是他了?!?p> “誰?”
“你不用掛念這個了,你的傷得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你去歇一段時間吧?!?p> “不用多少時日,我就能好?!?p> “先去吧,我還有事。”
姜威應(yīng)聲離開了。
————————————
左季倒臥在門口,秋意涼,地更涼,左季的心在經(jīng)過剛剛的高興之后,也是充滿了悲涼。
“哐!”
左家的大門又被打開,左伯、左仲抱著一大包被子出來。
左仲道:“不進不進唄。來!給你一床?!?p> 左伯道:“屋里悶,我倆出來坐坐?!?p> 說罷,坐到地上,用被子裹了身子。
左季也慢慢爬起來,坐好,也用被子裹了身子。
安靜,安靜的三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安靜了許久,直到管家打破了他們?nèi)说陌察o。
管家出門來,帶著小僮,端了醒酒湯,道:“少爺,喝碗醒酒湯吧!”
左仲問左季道:“你喝嗎?”
左季道:“喝?!?p> 左仲道:“好,陳叔,端給我吧?!?p> 三人接過醒酒湯,左伯道:“陳叔,你們回去睡吧,不用管我們了!”
管家道:“還是進去吧,秋涼,你們又剛飲醉酒?!?p> 左伯道:“進去吧,進去吧!不用管我們?!?p> 管家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
左伯喝了一口湯,道:“左季,你還醉嗎?”
左季道:“醒了?!?p> 左伯道:“哥哥跟你說說知心話,你愿聽嗎?”
左季道:“二哥呢?”
左仲道:“二哥也有些話兒想說一說。”
左伯道:“實話講,老三的事,你對不住他,也對不住父親跟我們兩個哥哥,咱們兄弟四人,生死兩隔?!?p> 左季不做聲。
左伯道:“可是,我不怨你。你給老三報仇,讓人砍了十三刀,你還了?!?p> 左季道:“怎么能還完?”
左季道:“我說還就還了,咱們當殺手的,早晚跟老三,跟咱父親一樣,哪里能有個善終?”
左仲道:“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就想明白這件事了。”
左伯道:“說實話,我也對不住你,老四。父親在的時候,我不敢替你說話。”
左仲道:“誰敢?我也不敢。我也對不住你?!?p> 說罷,飲酒似的飲了一口湯。
左伯道:“不過,今天,我想請你由這個大門里進去?!?p> 左季道:“不進,父親不讓進。”
左仲道:“父親死了。”
左伯道:“其實這些年,父親也一直想你?!?p> 這時候,門后面轉(zhuǎn)出管家,那管家道:“四少爺,這個我可得說一說。老爺常常念叨起你,父子情深,老爺面上不認你,心里怎么能不想你?”
左伯道:“陳叔,你怎么還沒去睡?你上了歲數(shù)。去睡吧!”
管家道:“你們仨喝了那么多酒,我怎么放心的下?”
左仲道:“我們兄弟三個縱橫江湖,這有什么?”
管家道:“還是進去睡吧,外面風(fēng)大?!?p> 左仲道:“左季不進,我不進,回去吧。我們兄弟說說話。”
管家又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
左伯道:“其實父親早就原諒你了。父親那么疼愛老三,就不疼愛你嗎?其實是一樣的。”
左仲道:“行了,行了,別說了。說這么多干啥?老四,二哥就一句話,你進不進這個門都好,但是有一點你記住,你二哥永遠是你二哥,永永遠遠是你二哥?!?p> 左伯道:“你大哥也永遠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