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容正從大理寺回來。吃過飯后容夫人一臉嚴肅地把他拉進書房說話。
她把外面的傳言轉(zhuǎn)述給容正聽,問他:“相公,你覺得這件事該如何解決?我決不允許錦兒受到傷害。”
容正沉吟一會,說道:“別擔心,這些人只知道錦兒回來,但并不知道她怎么回來的。我們只需放出消息,說錦兒此前一直和魏堯一起逃生,隨后被好心人收留,魏堯先回殷都報信,錦兒才被我們接回來,再與安國公府直接把親事過了明面,謠言不攻自破?!?p> “那萬一安國公府真的要讓這門婚事作罷呢?”容夫人又問。
容錦來找爹娘,正好聽到容夫人這句話,聞言出聲搶答:“娘,那正好,我還不想嫁去安國公府呢。一輩子陪著爹娘多好。”
她說這話時,難得地認真,腦子里是逃跑那天魏堯推她的那一下。她一五一十把那天的事情都說了,唯獨這點沒告訴爹娘。因為她不確定那一下是魏堯的故意還是不小心。但要是安國公府愿意主動退婚,她是十萬個樂意。
容正也輕笑一聲:“我們錦兒真乖。倒是阿鳶你忘了嗎,我們并不要錦兒嫁得多么顯赫,只要她平安喜樂。安國公府要退就讓他退,這天下好男兒多的是,我就不信我容正還不能給我女兒找個好夫家。再說,我也巴不得錦兒一輩子不嫁,我容正能養(yǎng)我女兒一輩子。”
容夫人聞言一愣,心頭頓時敞亮起來。是啊,她只要家人平安喜樂,什么名聲婚約,又如何?都是虛的東西,只要他們不在意,那些東西就傷不到她女兒。
一家三口相視而笑,容錦只覺得心里暖得不得了。對她來說,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乎的人能開心快樂,就是她全部的心愿。
“對了,錦兒你怎么來了?”容錦回來幾天,吃飯養(yǎng)身體都是在自己院里。今日天都黑了,怎么會突然過來。
容錦扭捏一下,不知道爹娘同不同意她出門:“爹,娘,我明天想去趟松鶴堂。給容虞仲看病?!彼谄诎卣f出來,期待的小眼神看著容正夫婦。
容正不知道容虞仲對容錦有心思,聞言點點頭表示贊同,畢竟這個叫容虞仲的小子救了自家女兒好幾次,帶他去看病也算報答了。容正對女兒的知恩圖報很是欣賞。
只容夫人眉頭輕輕皺了皺,這件事她已經(jīng)知道,容錦告訴她叫容虞仲回來就是為了給他看病。但她擔心的是容錦對容虞仲太上心。
心里一下過了很多想法,最終她沒多說什么,只面上點了頭,心里更堅定了把容虞仲安排到鋪子里的決心。只要安排到鋪子,除了查賬,他們見面的機會幾乎為零。而查賬,兩個月一次就夠了。且是她親自盤查。
送走容錦,容夫人拉著容正又把今日瑞王世子到訪以及木簪的事情說了,還商量了給容虞仲安排哪個鋪子比較好,這才安心地睡覺去了。
容正卻想著瑞王世子和木簪的事情,一夜未能安眠。
第二天,容虞仲時隔幾天終于再次見到了容錦。
今日她穿著一套嫩綠色羅裙,外罩一件深粉小襖,整個人猶如初綻的花蕊,看上去清新可愛。原本蒼白的臉蛋將養(yǎng)幾天后終于恢復(fù)了紅潤光彩,唇瓣也是淺粉濕潤,看上去像顆綿軟甜蜜的糖果,容虞仲看著,目光不由變得灼人。腦子里不斷想起回程路上的那個晚上,耳朵霎時紅到滴血。
他趕緊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恭敬地向容錦行禮:“小姐。”
容錦也是回府后第一次見到容虞仲。多虧了他她才能平安回家,對容虞仲的感激之情簡直有如滔滔江水。她真心實意地向容虞仲道了謝,說道:“容虞仲,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松鶴堂。
老大夫在給容虞仲把脈,越把眉頭卻皺得越緊。
容錦焦急不已,差點抓著他拷問到底什么情況,握著拳頭抵住自己的嘴巴,終究不敢出聲打擾大夫。
“小哥這病實在拖太久了?!崩洗蠓驌u頭嘆息:“剛受傷那會要是好好治,肯定能痊愈,卻不知如何拖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彼Z氣很真誠惋惜,看不出半點做戲的樣子。
這話容錦是聽過一次的,今日又聽老大夫說,不由看向容虞仲,心里微微抽緊。
容虞仲卻是愣住。
容錦給他的信里只說有十萬火急之事,他也的確遇到她出事。但回府后才知道,她所指十萬火急的事是說給他看病。
容虞仲對此是半點期待都沒有的。因為從他受傷開始,就被大夫判了死刑。那大夫是他母親找來的最好的大夫,此后她也為他找遍各種各樣的“名醫(yī)”,但他們都說他心肺受損過重,只剩茍延殘喘之命,斷不可能再好起來的。
可這大夫說什么?如果及早治療,他可以痊愈。
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隱約猜測突然劃過腦海。不,不可能的!
母親不可能害他的!定是這老大夫想騙錢,才故意這么說的!
容虞仲臉色煞白,完全失了往日冷靜。他心里不住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但是心臟還是失控地劇烈抽疼起來,眼前一黑,喉頭一甜,容虞仲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 比蒎\和小香尖叫。趕緊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容虞仲。
觸手之處,竟是硬邦邦的感覺。不是肌肉,而是這人已經(jīng)瘦到和容錦現(xiàn)在的水平相差無幾。
剛扶住,松鶴堂的兩個小學徒趕緊上來接手。他們合力把容虞仲安置到內(nèi)間一張矮榻上休息,老大夫也跟進去繼續(xù)查看容虞仲的狀況。
容錦和小香對視一眼,都不知該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覺。
容錦想起這人只用十天左右的時間就趕回了殷都,只因她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想起那次奴市后她揪著他前襟大哭時那冰涼的溫度。想起回程路上,每次做噩夢他隔著門板的輕言安慰。
一時間心里酸酸澀澀的,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