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一處宅院中,幾顆梨樹枝丫橫斜,綠意萌生,綻放著一片春的活力。
“大叔,等這樹上結(jié)出梨兒時。”司馬雪手執(zhí)一根短木棒,棒柄纏著布條,棒桿上削的滑滑溜溜的,目光掃了掃高恩華,問:“咱們能在那里?”
高恩華道:“到那時,王將軍一戰(zhàn)功成,公主已搬回皇宮中居住?!?p> “大叔竟時刻盼望我回宮?”
“貧道與存忠一直四處游歷,人在那家便在那,在建康還有個‘濟世堂’能略略做個落腳處,如今日日風(fēng)餐露宿,公主如何能受得這般苦?”
司馬雪心中忽生愧疚,自己一時率性而為,把高恩華原本安身立命的濟世堂給攪黃了不說,還成了逃犯,如今天天陪著自己在江湖上博命,日后還不知結(jié)局如何。
“公主?!备叨魅A見司馬雪神色變幻,便問:“因何發(fā)愣?”
“大叔,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彼抉R雪回過神來,揮揮手中木棒,說:“先教我練習(xí)劍術(shù),最少讓我有一絲的自保能力?!?p> “修士克敵制勝的因素很多,術(shù)法運用,靈力強弱,謀算策略等等,都要一一的學(xué)和練,”高恩華說:“眼下先練第一步,練習(xí)勇氣與眼力,先練出遇敵一刀劈來時,不慌不閉眼?!?p> “好?!彼抉R雪揮揮手中短棒,問:“用這個木棒練習(xí)嗎,它有什么妙處?”
“木棒打在身上僅僅一痛,要是刀劍劈在身上......”
“明白了,怎么練?”
“先由存忠陪練,一招一式的陪你折招?!备叨魅A笑道:“今日存忠先充當(dāng)晉安郡山上的獨眼匪首,你練習(xí)進(jìn)攻他,練一會兒后換過來,由存忠進(jìn)攻你,你練習(xí)格檔。”
王存忠站在司馬雪對面,手中也執(zhí)了根一模一樣的短棒,滿面淳厚之色。
“王師兄,一會只許我打你,不許你還手?!彼抉R雪嘻皮笑臉:“知道么?”
“恩,知道?!蓖醮嬷尹c頭應(yīng)道:“只要師父同意,讓公主師妹打兩下,也沒有關(guān)系的。”
“存忠,公主道法淺薄?!备叨魅A沒注意司馬雪的神情,鄭重的說:“試練中短棒打擊到公主身體之際,一定要收收力道,免得打傷了她?!?p> “放心吧?!蓖醮嬷覒?yīng)道:“不會傷著公主師妹半分的?!?p> 王存忠性情淳樸,修練太玄訣道法一直在空之境界后期轉(zhuǎn)悠,也曾隨高恩華到處游歷,實戰(zhàn)經(jīng)驗與司馬雪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司馬雪剛將太玄訣修至空之境界中期,卻無絲毫實戰(zhàn)經(jīng)驗。
天氣明媚,春意燦爛,一群燕雀在天空自由的掠過。
“王師兄,你不可還手打我哦!”司馬雪揮起短棒,笑嘻嘻說道。
“恩,不打?!?p> “嘻嘻,那我放心了?!彼抉R雪短棒一揮“呼”一聲,向王存忠當(dāng)頭抽去,王存忠腳下一縱,已避開司馬雪的一擊。
“王師兄,停步!”
“停步?”王存忠一愣,司馬雪的短棒卻沒停步,直擊而來,剛欲縱身躲避,慢了一下,“啪”一聲,腦門上挨了一木棒子,好在司馬雪手勁不大,頓時氣血震蕩,眼飛金星。
“嘻嘻、王師兄小心!”司馬雪笑的花枝亂顫,短棒一起,“呼”一聲,又朝王存忠腦門打來,王存忠這次有了防備,腳下一滑,避開木棒的擊打。
“王師兄!你閃的這么快,我學(xué)不會。”,司馬雪故技重施,纖指一點高恩華,大呼小叫:“大叔他不高興了,你快看?!?p> 王存忠信以為真,連忙扭頭查看遠(yuǎn)處的高恩華,沒等看明白情形,“嘭”一聲,腦袋上又重重吃了一記暴打,這次氣血翻滾,眼冒黑星。
“公主師妹,你耍詐?”
“王師兄,你眼下是在扮演晉安郡山上的獨眼匪首,我上次就是太老實不敢逃跑,才被大叔取笑,如今我要先計勝。”
“公主師妹,你......”一日后,王存忠滿頭腫包,兩眼圈含淚,一臉委屈,不論如何也不肯再陪司馬雪練劍,向高恩華請求去鳳鳴堡采挖草藥。
望著王存忠一頭傷痕,高恩華只有默默點頭,讓王存忠去鳳鳴堡采藥,對一邊的司馬雪責(zé)備道:“性情頑劣,存忠不肯陪你練劍,日后劍法如何才能長進(jìn)?”
司馬雪嘴唇一翹,犟嘴道:“王師兄走了,正好由大叔陪我練劍,對徒兒傳道解惑,乃師尊份內(nèi)之責(zé),大叔休想偷懶?!?p> “油嘴滑舌,強詞奪理?!?p> 高恩華責(zé)備一句,無可奈何,只得自己一一陪練講解,收王存忠為徒時,不論傳授什么道法,王存忠從無半句異言,一切順其自然,如今乍然收了名公主徒兒,事事常常令自己無可奈何。
兩日后,天至正午,一名校尉帶著兩名士兵過來傳信說:“王將軍有要事相請,邀兩位過府一敘?!?p> 陽光清爽,京口建威將軍府,
“劉牢之已率北府軍族眾悉數(shù)南歸,如今已在京口附近扎營操練,高道長再跑一次吳郡王廞處,傳一封書信?!蓖豕峙e一封書信說道。
高恩華接過信封,施禮道:“貧道遵命?!背隽私ㄍ④姼?,司馬雪忽然道:“道長大叔,我討厭吳郡王廞驕蠻的模樣,今日便不陪你去吳郡?!?p> “這樣正好,貧道大可速去速回。”高恩華應(yīng)了一聲,獨自出了京口,喚出碧云劍,正欲頌咒催劍飛馳吳郡。
“道長大叔,等等我!”司馬雪忽然在身后大聲呼喊。
高恩華莫名其妙,驚訝問道:“公主不是說討厭王廞嗎,怎么又來了?”
“道長大叔,我討厭王廞,沒說討厭你?!彼抉R雪將纖手遞過來,俏生生笑道:“大叔常憂慮無家可歸,四處飄浮,我認(rèn)為大叔在那兒,家便在那兒,因此大叔身為出家人,心確在紅塵中?!?p> 高恩華心中一動,伸手將司馬雪提上碧云劍,劍器轟鳴,一路飛行。
數(shù)柱香后,吳郡王廞府外,司馬雪隱身伏在府外一株大樹后,高恩華獨自到王府朱漆大門前投貼。
一切情形仍如上次一模一樣,兩名女兵通報后,瘦腰長腿的綠蘿出府將高恩華引過府中,投了書信后,在府門帳房處領(lǐng)了賞金,又被送出王府。
“道長大叔,你猜我看到誰了?”,司馬雪從大樹后跳出來,眼晴望著王府朱漆大門,輕聲道:“在彭城那個瘦猴子孫召聰進(jìn)王府了,還有那個馬臉女道士?!?p> “孫召聰,孫閭露?”高恩華一愣,隨既說道:“江南士族府中大多崇信天師道,王廞也許是天師道信徒。”
“正是孫召聰和孫閭露,我看著他們一伙笨道士一起進(jìn)了王府?!?,司馬雪拉起高恩華,笑道:“一伙笨道士,加一個眼高于頂?shù)耐鯊Q,沒一個討人喜歡的,大叔陪我去看看四妾公如何?”
“理當(dāng)如此,前番曾叨擾過四妾公,走吧?!?p> 高恩華跟著司馬雪出了京口,一路御劍奔赴吳縣,先找到熟悉的古道,依著記憶,穿過一片樹林,果然便看到了塢堡門,塢堡門大門緊閉,門內(nèi)有數(shù)名鄉(xiāng)民值守。
“小道與師尊前來探望四妾公,煩請兩位小哥通報?!彼抉R雪上前說道。
兩名鄉(xiāng)民驀然見司馬雪猶如畫中仙子般降臨,愣愣看看高恩華與司馬雪,其中一人拔腿跑進(jìn)塢堡中通報。
一盞茶后,四妾公的身影匆匆出現(xiàn),見到高恩華和司馬雪,登時滿面春風(fēng),遠(yuǎn)遠(yuǎn)便拱手笑道:“又見高道長與賢徒登門,老朽不勝榮幸?!?p> “老先生別來無恙!”高恩華一笑還禮。
司馬雪跳過來,嬌笑道:“老先生,我想來聽你吹笛兒,吃太湖銀魚?!?p> “托福,托福。”四妾公道:“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兩位不知,今日天師道信徒在吳縣聚會,需老朽這個‘祭酒’陪伴,小道姑想聽笛兒和吃銀魚,可需改日再來?!?p> 高恩華一笑道:“既然事不湊巧,貧道與徒兒改日再來拜訪。”
兩人離開吳縣四妾公塢堡,一路趕回京口,司馬雪踏在碧云劍后,摟著高恩華的腰,忽然問道:“四妾公神色古怪,是不是躲在塢堡中搞天師道那個神秘的‘過度儀’,大叔知道‘過度儀’是怎么回事么?”
“四妾公搞過度儀?”,高恩華暗自啞然失笑,隨口問道:“公主如何知曉‘過度儀’之事?”
司馬雪道:“以前在晉安郡時,青陽夫人的丈夫常常要與女信徒‘過度儀',大叔還未說清楚什么是‘過度儀’?”
“‘過度儀’是天師道舉辦的一種道家儀式,就是在天師道祭酒的指導(dǎo)下,男女信徒們在一起捏泥人?!备叨魅A急中生智,含糊應(yīng)道。
司馬雪追問道:“既然是道家儀式,道長大叔身為道士,一定也捏過泥人?”
高恩華無言應(yīng)對,知道以司馬雪的心性,萬事只要開了頭,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便迅速祭出對司馬雪的必殺神技,換話問道:“燕主慕容寶佩帶的短劍么,公主喜歡嗎?”
“喜歡,非常喜歡?!?,司馬雪果然笑逐顏開,問:“那短劍通體如玉,劍柄上鑲有寶石,道長大叔能給我搶來么?”
“身為公主,熟讀四書五經(jīng),應(yīng)知有所為,有所不為......”,高恩華開啟師尊教肓模式,感覺司馬雪正要伸手掩住耳朵時,忽然改口說:“貧道也認(rèn)為此劍若由公主佩帶,名劍配女英雄,正是實至名歸?!?p> “道長大叔這是答應(yīng)我了?”司馬雪歡叫一聲,攀住高恩華肩頭:“身為師尊,大叔可不許欺騙本公主?!?p> “貧道豈會言而無信,待京口王將軍起兵后,咱倆溜去燕境伺機奪劍如何?”高恩華不想介入晉室皇族與士族權(quán)力爭奪的漩渦中。
司馬雪眉開眼笑,一連聲說:“就依大叔之言行事,越早越好,本公主正差一柄絕世名劍,咱搶燕人的寶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