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高恩華內(nèi)心一片無奈,勸導(dǎo)說:“自古以來,世人都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如此,謝氏子弟乃當(dāng)世士族豪門,人人仰幕,能值公主賜婚之人,想來也是族中翹楚之輩?!?p> “前朝的祝英臺與梁山伯、賈午與韓壽就不是由父母指婚?!彼抉R雪立刻反駁,一付我也讀過書,休想騙我的模樣。
高恩華道:“祝英臺與梁山伯去世后由太傅謝安提議,經(jīng)孝武帝恩準(zhǔn),被封為義婦,此二人英年早亡,公主此比甚是不當(dāng),賈午與韓壽二人下場更不必說了?!?p> “我不喜歡這門婚事,大叔幫我想辦法,退了這門婚事好不好?”
“啪”的一聲輕響,《解文說字》跌落在地,“公主殿下?!备叨魅A撿起書來,彈彈灰塵,說:“貧道是名無地?zé)o房的道士,去說服謝氏一族與孝武帝陛下替公主退婚,豈不是自已送死。”
“我不喜歡這門婚事,不想嫁?!彼抉R雪開始耍賴,堅持說道:“大叔替我想法退婚?!?p> “整個江南三吳八郡,全是司馬氏天下。”高恩華無奈之下,只得實話實說:“天子金口賜婚,公主想要貧道去造反抗天啊?!?p> “我有辦法?!彼抉R雪也說出內(nèi)心想法:“大叔御劍帶我逃離江南,去后燕國、去后秦國、聽說還有一個北魏國更遠(yuǎn),你帶我躲起來?”
“公主所說之地全是遍地風(fēng)沙的蠻夷之地,據(jù)說燕軍把漢女當(dāng)‘兩腳羊’,餓了當(dāng)糧食吃?!睂τ谒抉R雪的大膽建議,高恩華感覺全是小女子一時心動的想法,時間稍久自然后悔,便說:“咱漢民若去了,連豬狗都不如,吃什么?穿些什么?住在那?”
堂中一時安靜下來,師徒兩人都無話可說。
“大叔咱不說退婚之事了?!逼毯?,司馬雪換了話頭,說:“你尚未傳我符術(shù)呢,是否知我將被賜婚,便要藏私不傳?”
“貧道連太玄訣都傳與公主,各種符術(shù)豈有不傳之理。”見司馬雪不堅持退婚,高恩華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取來一把寶劍,劍鞘窄細(xì),鞘上鑲有玉石?!按藙δ素毜琅嫉茫瑒χ魅嗽缘婪ù鉄挻藙?,待公主日后可以驅(qū)劍時,用來能順手些?!?p> 司馬雪歡叫一聲,接劍在手,“唰”的抽出劍刃,只見劍刃細(xì)窄,信手揮舞兩下,體驗到一點點女修士妖嬈英武的感覺。
“道長大叔,看在寶劍的份上,本公主不計較你不肯帶我逃婚的過錯,快將能增長靈力的丹藥拿來,將各種符術(shù)傳于我,還有劍術(shù)也要傳我......”司馬雪一連聲催促。
高恩華頓覺自已不是收了名徒弟,簡直是收了名小祖宗,先探頭看看外堂正在忙忙碌碌干活的王存忠,才放下心來,然后對司馬雪的要求一一照辦。
“公主,休要貪多嚼不爛,一技不精,百技無用,存忠若象你這般頑劣,貧道師威何存?”
“大叔,你又開始羅嗦了,羅嗦的男子很討厭的?!?p> 高恩華口中傳授,手腳比劃,傳授劍術(shù)和太玄符術(shù)一一講述清楚,一天的時間已匆匆而過,濟(jì)世堂外暮色四垂,街道上的暄嘩聲、鼓鑼聲,聲聲嘈雜,建康一年一度的賞花燈又開始了。
“天色已晚,我需回宮向皇太妃復(fù)命,也許今生再也無法見面?!彼抉R雪心中憂傷,面色落寂,對高恩華說:“大叔若肯帶我逃走,眼下說還來得及?!?p> “我輩修道中人,豈能無故失信,早些回宮復(fù)命吧,免得皇太妃為你擔(dān)憂。”高恩華道心一軟,但一想到自己的地位,又硬起心腸道:“趁天色尚明,公主回宮去吧?!?p> “大叔執(zhí)意如此,本公主回宮便是。”司馬雪眸色幽幽,輕聲道:“只盼大叔日后不要后悔才好?!?p> 高恩華心頭一痛,一時無話可說,低聲道:“公主一路走好?!?p> 司馬雪一聲不吭,反身沖上大街,一路步履如飛,將太玄訣揮發(fā)的淋漓盡致,直接沖入皇宮,先去向皇太妃歸還了令牌,剛回到居室院外,便見李姨娘正在院內(nèi)翹首等待。
“公主為何手中持劍?”
“大叔贈的?!?p> “公主好似十分喜歡?”
“恩,還行吧?!彼抉R雪摸出符紙,對著燭火仔細(xì)看了看,一會又將符紙放下,抓起寶劍又仔細(xì)查看。
“公主是否喜歡高道長?”
“是啊?!彼抉R雪隨口應(yīng)答,話一出口,心中立刻警覺起來,看著李姨娘:“姨娘你方才說什么?”
“公主殿下。”李姨娘將司馬雪手中寶劍奪下來,然后說:“奴婢一生忠誠于你,有些話一定要讓你知道,士族豪門尤重婦德,日后公主嫁進(jìn)謝府,千萬莫提道長之名,此事關(guān)乎皇族顏面,稍有不慎,定會害了道長性命?!?p> “姨娘欺我年少,說些厲害言話來嚇我?”
“公主有所不知,宮外鄉(xiāng)野之人最愛口傳皇室艷聞,商朝蘇妲已、漢代趙飛燕、前朝韓壽偷香,都被編成故事到處傳說?!崩钜棠镎溃骸叭艄髋c道長之事為外人知曉,定會天下傳聞,陛下與謝氏一族為了臉面,豈能容高道長存活于世?”
“我與道長大叔僅有師徒之義,與他人何干?”
“三人成虎,眾口爍金,眾人豈會相信公主口中的師生之義,奴婢一生福禍早與公主相通,豈敢騙你。”李姨娘勸說:“公主殿下日后休要與道長會面為妥?!?p> “不,絕不!”司馬雪雙目明亮,眸中盡是不屈之意,片刻后說:“我自有主張,姨娘休要管我?!?p> “諾?!崩钜棠锇底試@了口氣,施禮而去。
過了元宵節(jié)后,孝武帝差人宣司馬雪在精舍召見,司馬道子與其子司馬元顯也在精舍。
司馬元顯比司馬雪年紀(jì)稍小,一臉紅豆豆,但自小舉止有度,少年老成,日常腳穿朝靴,寬袍大袖、一付當(dāng)世名士模樣,與活潑好動的司馬雪從來玩不到一起去。
“朕平日里對公主少有關(guān)愛,此次多虧皇叔替你尋得謝氏駙馬,公主過門后,要格守婦德,少任性胡鬧,莫要失了皇族威儀?!毙⑽涞鄣馈?p> 司馬雪心中恨恨嘀咕,原來是皇叔司馬道子的主意,定是又想拉攏謝家支持,才把我嫁了出去,為什么不把自已女兒嫁給謝氏。
“父皇容稟,女兒尚小,不想外嫁。”
司馬雪突然出言拒婚,孝武帝微微一愣,隨即認(rèn)為;定是因為自小居于宮中,怕外嫁謝府后,初為人婦,受了委屈。
“女大外嫁,自古如此,公主莫要任性胡鬧,待嫁到謝府,自然明白父皇的好意?!?p> “父皇,女兒真心不嫁,請父皇另換其余姐姐們出嫁?!?p> “大膽!婚姻大事,豈由你一名小女子獨自任性胡鬧,當(dāng)今之世,能與司馬皇族聯(lián)姻的,只有王、謝、桓、庾等幾家而已,不想出嫁,難道想終老皇宮不成?!?p> 孝武帝面色一沉,怒氣沖沖發(fā)完脾氣,偷眼一瞅,見司馬雪一臉不服,心知糾纏下去,女兒定會撒嬌耍賴沒完沒了,一揮袖子,拉起司馬道子奔出室外。
“皇姐?!彼抉R元顯勸說:“謝家乃當(dāng)世士族豪門,族中子弟均在本朝任要職,門弟顯赫,公主嫁過去后定能一世榮耀風(fēng)光?!?p> “未冠小童懂什么?”司馬雪明眸圓瞪,厲聲喝斥:“回家讓你姐姐嫁到謝府,豈不更好?!?p> 司馬元顯身為宗室世子,年紀(jì)比司馬雪略小,在皇太妃面前,不如司馬雪受寵,幾句好心勸導(dǎo)之語,直接被司馬雪當(dāng)面打臉訓(xùn)斥,也無可奈何。
“皇姐休怒,臣弟多嘴了?!彼抉R元顯臉上的一顆顆紅豆豆似要滴下血來,訕訕一笑,躬身道別:“告辭,告辭、、”
“哼?!彼抉R雪一跺腳,恨聲道:“謝氏附馬算個什么阿豬阿狗,本公主不愿出嫁,就不出嫁,誰都不管我,我自有主張?!?p> 從當(dāng)日起,司馬雪足不出室,自朝至夕,終日閉目跌坐,室內(nèi)始終彌漫著一股淡淡靈力,昔日慵懶頑皮的大晉公主,日夜苦修太玄訣,終于有一天,一股靈力如百流歸海,在體內(nèi)滔滔翻騰,一道溫暖光亮游走全身。
司馬雪掐訣頌咒,駢玉指,向玉笛遙遙一點,玉笛微微一顫,在半空中掙扎著浮了起來,一路蹣跚著,向床塌徐徐飛來。
晉室婚嫁遵守秦漢時期傳下來的古制、鄉(xiāng)間與大族婚嫁一般選在春秋之際舉行,大族之間的婚禮極為講究,前后需講究三書、六禮。
三書分別為,聘書、禮書、迎書。
六禮分別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其中的親迎就是最后一步,既男方新郎親至女方家中迎娶,時間都定在黃昏以前,婚嫁中的婚字、便是由昏字演化而來。
司馬雪雖然貴為公主,但在嫁娶這等大事上,只能遵守禮制,一切只憑父皇孝武帝做主。
在孝武帝與謝氏族長的安排下,雙方交換聘禮與禮書,定下迎親具體時間,一切只等在定好的時間內(nèi),謝氏派人登門迎親過府。
司馬雪對婚事一直很迷茫,有時心有不甘,但又找不出理由反駁,高恩華與李姨娘說的很對,女子及笄而嫁是天經(jīng)地義、古自有之的事,嫁于謝家是順理成章的事,最好的婚嫁選擇之一。
可是,可是,內(nèi)心為何一直有一絲絲不甘呢?迎親的日子到了,司馬雪內(nèi)心仍在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