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國皇城近郊的一座石山上,四周筑圍,重兵把守。
入山即可見一大石,上刻“冰泉宮”。
若玲瓏正和入口的守衛(wèi)交換信息。
“這幾日可有異樣?”
“沒有,這里還如往常一樣,無人來過?!?p> 若玲瓏點點頭,握緊了些手中的劍,走入了黑黑的洞口。
天然而成石壁觸手溫涼,經(jīng)年不變。洞內(nèi)直入數(shù)十步,便能看到左右分岔。左邊的洞口隱約可聞水聲,若玲瓏往里張望了下,便走了進去。
“主子?!比袅岘囈婚_口,便看到了從自己嘴巴里涌出的白霧。
“嗯?!濒撕惋L絡(luò)淡淡應(yīng)了一聲,良久都沒再說話。
此地不過方圓數(shù)十丈,全是水。頂上有一道縫隙,光線從那裂縫里擠撒進來,照得滿室清輝。
往里看去正中的石臺上擺了一副無蓋水晶棺,只一條廊橋從這頭和石臺相連,其余四周一圈都是流動的水。
說是流動的水,其實是底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冰泉眼,寒冷異常。
僅是在入口稍稍站了片刻,若玲瓏便不得不運行內(nèi)力保持著自己的體溫。
那水晶棺旁的羲和風絡(luò),像是不知寒冷,一動不動的站在棺旁凝視著棺內(nèi)之人。
但若玲瓏知道,受這點冷對主子來說不算什么,只要能讓棺中之人醒過來,要主子的命也是可以的。
不過,解藥找了這么多年,終于是看到希望了。
就這樣在這寒冷的冰泉洞里待了半個時辰,羲和風絡(luò)終于動了。
彎腰輕輕抱起棺內(nèi)之人,緩緩的從若玲瓏的身旁走過。待到剛剛分岔的洞口,左轉(zhuǎn)又繞進了右邊的入口。
洞內(nèi)并不漆黑,相反是亮堂得很。沒走多遠腳下便踩到了柔軟的草。
這是一處山腰,山勢在此像是被斜斜朝里劈落一塊巨石,空出了一大片平地,久而久之這兒便長了各種野植。
羲和風絡(luò)看中了此地,就山勢建了一座宮殿于此。
面朝群山溪澗,一派風光盡收眼底。
“主子——”守候在此的手下紛紛行禮。
“去端藥來?!?p> “是。”再抬起頭,就只能看到羲和風絡(luò)的衣角消失在殿門一側(cè)。
殿內(nèi)不大,一間外廳,一間內(nèi)室,連著一間凈房,一間觀景閣。
羲和風絡(luò)將懷里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玉床上,蓋好被褥,一番仔細后才放心的在床邊坐了下來。
并沒有病人的蒼白神色,眼前的男子面色紅潤,饒是經(jīng)過冰泉之寒也未見變化。一睡多年,就是不見轉(zhuǎn)醒。
他是中了蠱。找了這么多年,才知道此蠱名叫“忘世”。每月初一蠱咒起,整個人渾身發(fā)燙如要燃燒般。
經(jīng)高人指點,他尋了這冰泉,每月初一抱他至冰泉之處躺上半個時辰,便可解了這癥狀。
羲和風絡(luò)抬手輕觸那人的臉頰,溫溫熱熱的。眉眼一如當年,絲毫不見風霜侵擾,還是那般溫潤氣質(zhì)。
“主子,藥好了?!?p> 聞言羲和風絡(luò)給床上的人墊高了枕,才接過若玲瓏手中遞過來的藥碗。
唉,若不是床上躺著的這位當年以身替下了主子,那如今躺在這兒的就是自家主子了。
若玲瓏心中也百感交集。
當年主子被龍伯抓去當了質(zhì)子,恰逢龍伯和大順開戰(zhàn),剛巧質(zhì)子被關(guān)押的地方就在兩軍開戰(zhàn)的附近。
那日龍伯來人說是要將主子押往別處去關(guān)押。主子尋了機會便逃離了那群人,后來迷了路,就遇上了床上躺著的這位。
那段時日二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若玲瓏不是很清楚,他只記得去接應(yīng)主子那日,在一家農(nóng)戶家中的院里,看到渾身是血的主子抱著一個已然昏迷過去還滿臉血痕的男子。
也就是現(xiàn)下床上躺著的這位。
直到如今也沒有醒來。
大順天水府驛館的某處墻頭上,一男子剛剛翻出墻外。
“喂,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吧?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要不還是算了吧?別去了?”
頂著馬護衛(wèi)的臉,玄玉依然散發(fā)了自己的氣勢。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只拿眼瞥了一下還在墻頭上的阿福,作勢就要走。
“哎哎,你回來!我去我去,去還不行?”阿福真的有點害怕,真的只是有點。
這才對,主子說話,下屬就該乖乖聽話才是。
玄玉滿面春風的退了回來,張開手臂:“下來?!?p> 她蹲在墻頭上,雙手死死的抓著兩側(cè)的突起的磚瓦,然而還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要保持不了平衡。
玄玉瞧著阿福一副怕砸到他的樣子,已然忍不住笑,再看到那雙手顫顫巍巍的伸過來,便輕笑一聲一躍而上一把抓進了手里。
猛然被人一拽,阿福的心都要蹦出來了,然而幸好是有驚無險穩(wěn)穩(wěn)落地:“……我再也不想翻墻頭了?!?p> “膽小如鼠?!?p> 聽著邊上的人帶著愉悅的吐字,阿福嘴角微微抽搐,淡淡眨了一下眼,還是彎起了弧度。
膽小如鼠?說得好像他就沒有膽小的時候?
“客官,客官來嘛——”
“這位公子,進來坐坐如何?”
“……當真是要來這兒?”阿??粗唤种舻募t簾閣上密密麻麻迎客搖擺的花色小手絹,心下狂嘆氣。
側(cè)頭打量了下阿福的男子裝扮,沒有問題:“走。”
唉,這都是什么事啊。
“哎喲這二位爺可真俊吶——”
好不容易推脫掉一路攀上來的手,入得天井里終是遇上了閣中老鴇。
“是頭一回上我們紅簾閣吧,瞧這小公子還羞上了。”
這位目測已有五十歲上下的婦人,粉面油頭,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盯著她直轉(zhuǎn),四周樓上廊邊也倚靠著數(shù)量可觀的女子和男子,鶯鶯笑笑的好不熱鬧。
玄玉察覺到半個身子都縮在他后面的阿福害怕了,于是左手一伸,勾住了她的脖子:“我家小弟第一次來聽曲兒,還望媽媽別見怪?!?p> “爺說的哪里話,怎么會見怪,來來來,后頭院里紫菱姑娘今日才正要奏曲呢,二位公子可來得巧,往這移步?!崩哮d媽媽滿臉堆笑的接過玄玉遞過來的一錠銀子,忙將二人往院里引去。
眼見玄玉抬步阿福馬上跟上,簡直就是貼著一起走的。相比給周圍那些快要撲上來的女子淹死,她寧可被玄玉用手臂勒死。
二人落了座,那老鴇媽媽便施禮走了。
看著身旁的阿福緊緊拽住自己袖邊的手,整潔圓潤的指甲,揪得可真用力。往上一看,面上還裝得面無表情,端著倒還像那么回事兒。
玄玉心下發(fā)笑,低下頭就著阿福的耳邊細細交代:“認真看,認真聽,”那耳邊細細的絨毛泛著軟軟的白光,玄玉的聲音都不覺跟著柔和下來,“不用怕,我在這?!?p> 雖然聽了這話心下是生了些安定,但阿福還是不敢輕易開口,怕泄露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淡定淡定,她現(xiàn)在可是男子。冷靜下來,阿福才開始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
這是一個半露天的院子連著一間大屋,阿福和眾多客人此時就端坐在這間屋里等著聽曲兒。
名喚紫菱的姑娘還沒有來,但是能看清前頭長案上擺放了一架古琴。
此時只有悉悉索索的微響,和外邊前院閣樓里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阿福這才注意到,這里在座的客人,都是衣冠整齊神色自然,和剛剛前邊看到的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完全不是一類人。
難不成是上青樓聽曲兒的?
說到聽曲兒,阿?;诘媚c子都要斷了。
昨日和玄玉就琴棋書畫星象捋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琴還從未碰過,也未聽過這兒的人彈的小曲兒。
琴譜是看了幾遍,然而她掐指一算京試日子,立即了解自己是彈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和玄玉一商量,他也點頭認可,說是既是考不過,也不能一無所知,總得有點經(jīng)驗才好蒙住那些監(jiān)考的大人,不至于聽出個“此人絲毫不知曉音律為何物”的事實來,這可就露了餡兒了。
要知道就算不擅長如孩童,在大順的禮制下也不可能有人對音律一竅不通。
要是再順著往下一查,何止麻煩。
接著就給帶到這青樓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