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咯血（二）

　　轉眼又是兩日過去。

　　李錦榮的咯血之癥卻并未有絲毫的好轉，反倒是更加地嚴重了。就連孫太醫(yī)也束手無策。若不是孫太醫(yī)是李老夫人的心腹太醫(yī)，為李老夫人診治多年，醫(yī)術也是有口皆碑，怕是香氏必定會懷疑孫太醫(yī)連同崔氏一同謀害自己的榮哥兒了。

　　聽說，香氏已經將聽雪院翻了個底朝天，能夠下毒，或者能加害到李錦榮的地方，可全都是一絲一毫地檢查了，只可惜絲毫未曾查出從何處下手，又是何人下手的。

　　當然，這一切也只是在暗中進行，畢竟一個姨娘無憑無據的，哪里能這樣懷疑在相府當中大肆搜查，傳了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堂堂相府，一個姨娘居然有如此權利。

　　香氏因為查不到是否是有人加害自己的兒子。便也只能作罷不再去追查，而香氏整日里望著奄奄一息面色憔悴的李錦榮，除了以淚洗面，再也沒有其它能做的事了。

　　李錦榮病了這樣許多日，咯血也這樣嚴重。孫太醫(yī)說，若是三日內還無法找到救治李錦榮的法子，怕是華佗再世也無能為力了。于是，闔府上下似乎都蒙上了一陣陰翳。

　　李清芷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記憶里前世榮哥兒同樣也是再撐不了三天了。若是自己再無法找出崔氏是從何下的手，那么自己想要救回榮哥兒，想讓自己這一世和前世活得不一樣，怕是也不行了。畢竟。天意難違。

　　左右思來想去也沒有什么進展，李清芷便想到書房里看會書，靜靜心。拿起一本《左傳》便看了起來，前世自己最愛的并不是史書，而是詩詞，她的閨中好友曾說，“女兒家若是詩詞讀得多了，愁緒也多了?！倍髞恚矚g讀史書，也是嫁給太子后從太子處學來。一來是因為自己的丈夫喜歡史書，二來，她發(fā)現史書可以讓自己看清很多事。于是便也喜歡上了史書。

　　李清芷想起太子常常對她說起古人那句：“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更替?！币郧坝X得只要是太子認為好的，自己也要去學。而到如今發(fā)覺，多讀史書能使自己受益良多，便也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慣。

　　今日晨起窗外便一直刮著風，忽地一陣大風刮過，將書房的窗戶吹的呼呼作響。擺在幾案上的鎮(zhèn)紙也被吹飛到了地上。李清芷起身來走過去躬身撿起鎮(zhèn)紙，再放到桌上，用桌上的硯臺將鎮(zhèn)紙壓住，風吹到身上有些絲絲的涼意。

　　李清芷轉過身欲準備將窗戶關得小些，忽地看見窗外紛飛著柳絮。好似書上詠雪時寫道“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崩钋遘朴X得，這樣的景致甚美。柳絮紛飛，正是預示著春天的到來。

　　待得關窗之時，卻不料柳絮飛到了自己面前，李清芷用手揮開了眼前的柳絮。心中卻覺得好險，險些將柳絮吸進到鼻子里。今年春日剛來不久，卻不知怎的這樣多的柳絮。

　　“姑娘怎的站在窗戶下了？今日的風這樣大，柳絮也這樣多。”桂嬤嬤許是見李清芷站在窗下，擔心她受涼，便進屋提醒她。

　　“嬤嬤，我也是看這紛飛柳絮景致甚美，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罷了。哪有這么容易就受涼了?！崩钋遘茷樽约航忉尩馈?p>　　“唉，看到這柳絮，就想起我那個英年早逝的表姐，年紀輕輕卻丟了性命。”桂嬤嬤嘆了口氣。

　　李清芷甚少聽到桂嬤嬤說起自己的家人，便問道：“嬤嬤為何嘆氣？這柳絮與你表姐有何關系？”

　　“當年我們都還比較小，愛在一處玩。我那遠房表姐又是個貪玩的，明知道自己有哮癥，還在柳絮紛飛日子里外出。結果，一口氣沒提上來，就去了?！惫饗邒哐哉Z里有些嘆息，看得出來，她與這位遠房的表姐情誼甚是不錯。

　　李清芷心中了然，正想感嘆，沒想到小小柳絮也能要人性命，開口說道：“你那表姐有哮癥，自然是不能吸到柳絮的?！闭f到此處，李清芷好像抓到了什么，轉而又問道：“那若是半大的孩子吸入了又當如何？”

　　桂嬤嬤不假思索道：“至于半大的孩子，這樣的季節(jié)里還是少些外出得好。那些個身體不大好，又或者是在病中的…”桂嬤嬤說道此處，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遲疑道：“莫不是姑娘懷疑三少爺的咯血之癥…？”

　　李清芷心中也不是很確定，只是直覺告訴自己，李錦榮的病或許與這柳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便開口問道：“若是病中的榮哥兒吸入很多的柳絮，可會咯血？”

　　桂嬤嬤也不甚確定，答道：“許是會的。不過我也不甚確定，還是待老奴問過大夫再回稟姑娘吧?！?p>　　李清芷點點頭，桂嬤嬤便轉身出尋大夫了。

　　回到書桌前，李清芷便是再也難以平靜下來。一想到自己許是發(fā)現了前世李錦榮的死因，想到這次李錦榮或許不會再死，自己的命運也能有所改變，心中便涌出難以遏制住的激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焦急而漫長的等待中，桂嬤嬤終于是再度出現在了李清芷的眼前。

　　桂嬤嬤臉上帶著些欣喜，走到李清芷面前，正欲行禮。李清芷強自按耐住自己的心情，扶起桂嬤嬤道：“桂嬤嬤不必多禮了，大夫怎樣說？”

　　“姑娘，你猜的不錯。若是似榮哥兒那般在病中的，吸入大量柳絮，確實是會咯血的?！惫饗邒哒f道。

　　李清芷心中明了，總算是找到了崔氏下手的方法。想那崔氏心思竟然如此細密，竟然連這樣的法子也能夠想到。前世自己輸在她與李清顏手上，也并不能算是冤枉。

　　“姑娘覺得，這次的事，是誰下的手？”桂嬤嬤問道。

　　“香姨娘自生下妤姐兒和榮哥兒之后，只與一個人十分水火不容。而那人也是斷斷容不下香姨娘的，所以，我猜必定是她?！崩钋遘圃缇椭?，以崔氏和香姨娘這樣的關系，總得是有爆發(fā)的一天的。

　　如今給自己發(fā)現了崔氏下手想害榮哥兒，想必香姨娘知道之后定不會放過崔氏，自己只需要在適當的時機加一把火便是了。

　　此時，桂嬤嬤也猜到，必定是崔氏了。畢竟，章姨娘自從生了玥姐兒之后便失了寵，府里其他姨娘也是沒有子嗣的，斷沒有害香姨娘的道理。想到此處，又問道：“也不知道姑娘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此時我還不宜與崔氏起正面沖突，你找個丫鬟去提醒一下香姨娘，順便透露許是崔氏下的手，另外告訴她，不要打草驚蛇。一定要找到充分的證據之后，再去指正崔氏?！币膊恢老阋棠锬懿荒馨堰@樣的事辦好。

　　雖然李清芷知道，單單憑這樣的一件事，是不可能扳倒崔氏的。只不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總是在一個個小的磕絆中被摧毀的，要擊垮崔氏，必須一步一步慢慢來。

　　聽雪院內，一個不起眼的丫鬟將一個小錦囊交到了香姨娘院子里的一個嬤嬤那里，讓她務必交給香姨娘身邊的大丫鬟，珠玉。

　　待得珠玉打開錦囊之后，發(fā)現錦囊里有一張字條。字條上面赫然寫著“香姨娘可檢查過三少爺的貼身衣物了？如今這個季節(jié)，柳絮紛飛，可是得注意著才好。”

　　珠玉看到此處，已經知道，這個字條意欲何為了，便再也不敢耽擱，立馬去了香姨娘所住的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