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頭頂響起了悅耳的音樂聲。
周圍立時開始有了雜亂無序的桌椅聲,包括李季在內的五個人都開始收拾起了辦公用品,然后起身離開了圓桌島。
“好累??!”
張馨美嬌弱地說道,雙手伸向頭頂,長長地嘆了口氣。
“下班啦,終于下班啦,呦,明達,還不下班啊,真用功!”
撇下這句話后,她邁著貓步出去了。
我正望著張馨美消失的方向出神,秦靜儀收拾好東西后走了過來。
“不用理她,就當她是空氣就行了。你也快回去吧,過兩天忙起來,想不加班也不行啦。先走了!”
由于精神高度集中,竟忘了時間的流逝,我沒能立刻反應過來那動聽的音樂代表著什么,卻被他們誤會為要加班。一時竟不知如何對答秦靜儀的話,只好笑笑說好。
秦靜儀擺了擺手,提著包走了。那兩位男同事也象征性地朝我這個方向點了點頭,以示知道我的存在。
五個人都離開了,其他圓桌島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但還有一些人沒有動作,想必是要繼續(xù)工作的。我關了電腦,起身看看沒有任何遺漏,也走出了圓桌島,隨著人流,進了電梯,下樓,出門。
通往公司大門的道路立時分成了左右兩股流動的潮水,左側為行人道,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地聚在一起,再遠處有一些模糊的身影,右側則為車輛專用道,一輛輛汽車,車尾緊挨著車頭,緩慢前進,看得清的幾輛車中十有八九都是丹飛公司的汽車,因為那獨一無二的鳳凰待飛式的車標。
天色已有些昏暗,而且霧霾籠罩的天空黑得更快,我匆忙戴上防護裝備,沿著左側行進。剛出大門不遠,就在路邊看到了張可的車。
他一個人站在車門處,焦急地看著不斷涌出的人流,當然那車流自然被他略過。他東張西望地看看前方,又看看走過去的人群,看樣子已經等了有些時間了。直至我走到車邊,他才恍然大悟似地走了過來,拉著我進了車。
“明達哥,怎么樣,第一天上班感覺如何,一切都還順利吧?”
還沒等我坐穩(wěn)摘下口罩,張可就急不可待地問了起來。
“還好,還好,給我分配部門,也見了新同事。只是……”
“只是什么?”張可一臉狐疑地回過頭看著我。
“只是我被分到了銷售部,而我對銷售卻一竅不通,不知能不能堅持下來?!?p> “哦,是這樣。”
張可見我情緒低落,一時也不知拿什么來安慰我。
“我聽說幾年前丹飛集團就已經不招新人了,就是再牛的人才也統(tǒng)統(tǒng)被他們拒之門外,除非省市級的大人物打招呼人家才可能破例。所以,明達哥,你也不要氣餒,慢慢來,以你的才學在哪個部門都會有大發(fā)展的?!?p> 張可突然找到了一個切入點,一臉興奮地對我說。
其實我并不是為了沒有大發(fā)展而擔憂,因為來到這里的初衷也并不是要成就一番事業(yè),而是另有所圖。之所以擔心,還不是怕無法立足,而失去留下來“潛伏”的機會。
“放心吧,我會努力的?!蔽颐銖姅D出了一個笑臉。
車子發(fā)動了,周圍的天色更加昏暗,車廂內沒有打開燈光,車窗外只有不斷駛過的車輛聲,于是,我靠在車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嘎吱!”,汽車停止了前進。
“到家了?”我從半睡半醒中醒來。
“還沒到呢,明達哥,你在這等我一會兒?!?p> 說著,張可推開駕駛室的門出去了。
我以為他是要解手或是買些薯片之類的零食,因為每次坐他車時都會在車門扶手處看到薯片的包裝袋。十分鐘過去后,車門開了,可先進來的不是張可,而一摞子書,張可吃力地將書放到旁邊的副駕駛座位上,進身關了車門。
“張可,你這是?”我納悶地看向張可和那摞書。
“嘿嘿,明達哥,剛好回家的路上有一家新近營業(yè)的書店,我給你買了幾本銷售類的書籍。你呀,晚上給自己補補課?!闭f著,汽車又發(fā)動了。
我應該說些感謝之類的話語,可想不出說些什么,最后只說出“謝謝”兩字,張可回過頭,笑了笑。
到家后,張可把我送至客廳,便起身離開,我和小秦姨要他在這吃過晚飯再走,張可說還有事,執(zhí)意要走,見挽留不住,我只好送他至門口,揮手再見,并說明天不用再來接送我了,他只是笑著搖搖頭,出門去了。
吃晚飯時,小秦姨少不了尋問我關于工作的事,我只說一切都好,領導對我也好,同事也不錯,讓小秦姨放心。小秦姨見我一臉幸福的笑容,也就不再多心了,專注地往我碗里夾菜。而我的內心,卻仍是七上八下地無法安穩(wěn)。
回到臥室時,我將張可給我買的書抱了上去,仔細地翻看了一下,果然全部是關于銷售類的書籍,《銷售圣經》、《讀懂銷售心理學》、《營銷人員必修課》……我翻看了幾頁,一些枯燥的文字在我眼前不斷出現(xiàn),雖然坐在那,可心完全沉不下去,只知道看了好幾頁,卻沒有記住半個詞句。
索性,丟開書,躺到了床上。
拿起鏡反機,喚出了陳忠的鏈接,用語音輸入的方式敲上了一大段文字,無非關于近期的進展,以及無奈地被分配到了銷售部的經歷??奢斎胪曛螅钟X得過于啰嗦,告訴陳忠自己的煩惱也是無濟于事,他也幫不上什么忙,一個刪除按鈕,剛才大段的文字全部消失了。猶豫一下,敲入一行字:
“已順利進入丹飛集團亞洲分公司!”
我將鏡反機放在手邊,又以平躺的姿勢看著屋頂。
白天發(fā)生的事又在眼前重復地出現(xiàn),王銅、李季、張馨美、秦靜儀、李松、宋兵,幾個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動作表情各不相同,性格也迥然不同。那個秦靜儀表面上看著很嚴肅,不易讓人接近,可對人還算和藹,張馨美則一身媚俗的氣質,著實不太讓招人喜歡,那兩個男的更是連句話都沒說,不好評價。
正在回憶每個人的臉孔時,鏡反機的“滴滴”聲響了起來,我伸手抓起,藍光在不停閃爍。
點開按鈕,一則來自陳忠的信息:
“好的,加油,祝好運!”
雖然與預料的幾乎無差,但還是有一種失落感。我拿著鏡反機呆呆地看著,確認不會再有信息進來后,便放到了一邊,藍光逐漸變弱消失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晨光微明時我醒了,不一會兒鬧鐘也準時地播放起了音樂,我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默默地給自己鼓了鼓勁。
收拾停當走出門時,張可已將車停在了街道上。
兩個人對視了一下,然后張可打開車門示意我坐進去,我除了順從恐怕再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今日霧霾有所減弱,我凝視著車窗外,看到不斷變化的車流在身邊來來去去,在快到公司的時候,周圍的車輛已明顯全部變成了丹飛汽車。
下了車以后,我隨手關上了身后的車門,張可輕輕地按了下喇叭以示離開后,便駛向了來時的路。
來自不同方向的人流不斷地向門口集中,我穿著那套黑色的制服匯入人流,很快成了混沌中的一點,完全無法區(q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