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院

　　不知什么時候，羅醫(yī)生已經(jīng)離開了房間。

　　我呆立在原地，腦子里胡思亂想起來。

　　這半年多的時間里，始終盤繞在我心底的疑問就是父母是否還健在。若是還在世上，為何這么久沒來看我，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已經(jīng)蘇醒了，還是沒有人通知他們呢？若是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那……

　　每每想到這里，都會感到一陣心痛。后來，索性也就不再考慮這個問題了，等出院回到家，答案自然會揭曉。

　　今天，就在我得到出院“特許令”而異常興奮時，竟然通知我有人來接我出院。

　　會是誰呢，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一絲僥幸閃過腦海。想到這里，我快速地整理起自己的衣物，內(nèi)心感到一陣暢快，就像小時候放學(xué)后，馬上就要投入父母的懷抱一樣。

　　臨要出門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一套可以撐場面的衣服。當初我是在完全昏迷狀態(tài)下被冬眠的，可以想象父母當時的心情是怎樣一種悲痛，因此根本不會來得及為我準備出院時的衣服，而且也可能永遠用不上那套衣服，想想有些悲涼。

　　住院這段時間，醫(yī)院為我提供了幾套病服，都是些寬松的睡衣，毫無款式可言。有心不穿，那樣只能光著走出醫(yī)院了，裸奔這種事還是算了?？磥碇荒艽┲》鲈毫?，索性把那幾套也帶上吧，留個紀念。

　　整理好床鋪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間，我拿起衣服來到病房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留戀似的看了一眼窗戶，隨即開門走出了病房。

　　路過隔壁時，我本想進去跟田蕭打個招呼，匯報一下我的喜訊，可推了推門，鎖上了。心中感到有些遺憾，不知和田蕭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

　　沿著熟悉的路線往前走，來到走廊的盡頭，我左右張望了一下，右側(cè)有一部電梯，看樣子是樓內(nèi)唯一的通道。不知是否因為時間太早，還其他原因，走廊里靜悄悄地，毫無聲響。

　　住院期間，我的活動范圍僅局限于屋內(nèi)和走廊，對于跨向外面的第一步還是有些小興奮的。

　　來到電梯口，輕輕地按了下行鍵，“滴……滴……滴”，隨著數(shù)字的倒數(shù)，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了，我深吸一口氣，跨了進去，轉(zhuǎn)過身按了數(shù)字1。

　　門緩緩地關(guān)上了，而在閉合的一剎那，一排醒目的文字出現(xiàn)在了上面，且不停地閃爍。

　　“明達，你好！

　　恭喜你重新開始了你的人生，

　　歲月冰凍了你的年齡，而世界卻在瞬息萬變。

　　你即將面對一個嶄新的世界，

　　祝你好運！”

　　一個笑臉表情一閃而過。

　　電梯緩緩地停住了，已經(jīng)來到了一樓，兩扇電梯門向左右分開，光線照了進來。我還沒來得及回味剛才的文字，就被外面的吵鬧聲吸引了過去。

　　走出電梯，外面的景象著實讓我有些目瞪口呆。寬闊的大廳，人頭攢動，環(huán)顧四周看不到一處堅固的實墻，而到處是大小不一的玻璃墻，整個樓的空間布局如同“鳥巢”似的桁架結(jié)構(gòu)，氣勢恢宏。同時，在每個角落都栽種著不同顏色、不同品種的植物，燈光掩映下有種暖心的感覺。這是我印象里的醫(yī)院嗎？怎么看，都像是一家高檔的商務(wù)酒店。

　　更重要的是怎么沒有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和護士呢！

　　正在我左顧右盼之際，一個美女走了過來。

　　“您好，是明達先生嗎？”一個溫柔的笑臉。

　　我吃驚地打量著來人，高挑的身材，一張可人的瓜子臉，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鏡片的材質(zhì)有些特殊，好像在哪里見過，全身穿著一套灰色的制服，款式是那種很正統(tǒng)的樣式，胸口處繡著一個紅色的十字。

　　是紅十字會的嗎，來募捐的？糟糕！

　　我本能地回答道“啊，我是明達！不好意思，我剛出院身上沒帶錢?！?p>　　說著，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您誤會了！”語氣中帶著尷尬。

　　“我是一樓服務(wù)臺的護士，專門負責(zé)為病人辦理出院手續(xù)的，這邊來吧！”說著，朝左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轉(zhuǎn)身在前邊引路。

　　“哦……哦，好！”我支支吾吾地應(yīng)承著，臉有些發(fā)燒。順著手指的方向，緩慢地跟在了護士的后面。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雖然大廳里人流如潮，但是人群中始終穿插著穿著與護士同樣款式制服的人，或為人答疑解惑，或扶老攜幼，想必他們就是醫(yī)院里的護士和醫(yī)生吧?？蔀槭裁醋≡浩陂g出現(xiàn)在病房里的護士與醫(yī)生穿的服裝還是以前傳統(tǒng)樣式呢，而且整個病房的布置也是傳統(tǒng)的格局，與眼前的大廳顯得格格不入！我的眼神在人群中飄忽不定，腳步也時快時慢。

　　護士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著說“你們的病房是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你們在蘇醒時有太強烈的陌生感，造成精神上的壓力，影響身體恢復(fù)。那些醫(yī)生和護士穿的戴的都是幾十年前剩下來的工作服，幾乎沒有一件是合身的?！闭f著笑出了聲，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看來我已不是第一個產(chǎn)生這樣疑問的病人了，當然也不是最后一個。

　　拐了幾個彎之后，護士在一處玻璃墻前停了下來，也許是感應(yīng)到了人的存在，透明玻璃立刻變成了液晶屏幕。只見護士在上面輸入了什么，隨即出現(xiàn)了一系列畫面，像是化驗單或者病歷表之類的表格。

　　“明達先生，請將您左手拇指觸摸這里，需要身份識別的?！?p>　　我輕輕地將拇指按在了玻璃墻上，一陣滴滴聲之后。出現(xiàn)了如下的文字：

　　“

　　明達

　　男

　　冬眠前二十二歲

　　現(xiàn)五十二歲

　　各項生理指標均合格

　　醫(yī)生同意出院

　　請確認

　　”

　　美女護士又是一陣輸入，屏幕消失了。

　　護士轉(zhuǎn)過身來，上身微微前傾，說“先生，您的出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您可以回家了，祝您生活愉快！”

　　我微笑地點了點頭，詢問了出口的方向后，轉(zhuǎn)身大步地離開了。

　　剛才的一系列意外差點讓我忘了還有人在門口等我，為了不讓來人等得太久，我來不及再仔細觀察這個陌生的世界，急匆匆地奔向出口。快到出口時，只見玻璃門前站著一個人，手里舉著一張木牌在來回搖晃，眼睛時不時地在人群中左右張望著。再仔細看牌子，我不禁笑了，上面赫然寫著“明達”二字，都什么年代了還用這么老土的方式，而且字還那么丑。

　　笑過之后，我不禁有些興奮，終于要見到親人了。我加快腳步往前走，幾乎與跑無異，或許由于緊張，心跳也隨即加速。

　　而快到近前時，我卻放慢了腳步，心不禁有些涼了，因為眼前的那個人我好像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