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喚起往日無數的記憶,其中大都是一片血紅。
他是什么人?他是古往今來第一大魔頭啊!
思索中,魏仲忽覺地額頭一涼。抬眼看去,只見魏凌風正用手指點住他的眉心。
“既然要死,何不讓我送你一程?”魏凌風輕聲道,語氣平淡得好似要幫他倒茶一樣。
魏仲亦十分冷靜,既不反抗,也不質問,他緩緩閉上眼睛,微笑道:“多謝兄長?!?p> 話剛說完,這笑意便慢慢凝結在唇邊,最終一動不動了。
魏凌風收回右手,定定地看了會兒已經死去的老人,這才離開了屋子。
門外,殷正元和孫孝直亦聞訊趕來。
看到他們,魏凌風頓感煩躁,此時他并不想處理殷家這攤爛事。
“巫盼,你有話要說?”
殷正元早有準備。他將頭重重在地上一磕,痛心疾首道:“屬下有罪!沒有管教好家中的小輩,斷絕了跟禾族交好的機會,請您責罰!”
“罰自然是要罰的,”魏凌風淡淡道,聲音波瀾不驚,“若要論罪,還得加上曜國那件事?!?p> “屬下已派人前去善后,”殷正元忙道,額頭上開始滲出絲絲冷汗,“下個月,百里群便會來這里參加巫祭,重新選一名術師?!?p> 他言辭懇切,看得出的確費了不少心力。魏凌風神色稍霽,又道:“這件事你還算應對得當。但我曾說過,若是不能追回那兩個孩子,你這巫盼也不用當了!”
殷正元渾身一抖,知道自己終究罪責難逃。他從懷里拿出巫盼的印章和令牌,高高舉起:“屬下愧對十巫之名,甘愿受罰!”
魏凌風伸出纖長的右手,那令牌輕盈飛起,穩(wěn)穩(wěn)落在他的掌心。
“既然追回來一個,我今日便只取你的令牌。等到哪日將功補過,我再將它還你?!?p> 殷正元松了口氣,又是深深一拜,“謝神主寬宥?!?p> 他擦擦額角的冷汗,這才緩緩站起,只覺得腿上都有些僵硬。
十巫雖在殿里地位尊崇,但殷正元很清楚,一旦犯了嚴重的過錯,生死不過是瞬間的事,結果全看神主的心意。
小輩出逃也就算了,畢竟發(fā)生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能控制,但曜國那邊就不一樣了。
太子跑就跑吧!愣頭小子一個,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問題是蘇晏。以忠誠、多智聞名的殷家術師,最后卻以自盡收場,原因還是不愿服從主命,一旦傳揚出去,世人會怎么想?
幸好他應對及時,立刻安排廷允過去善后。除了身懷蠱術,這孩子心思縝密,該出手時絕不手軟,很快便平息了此事。
無論如何,今日總算是保住了一命,也不枉他這些天的辛苦。
“巫彭,”魏凌風那邊突然叫道,“你收拾一下,跟我走。”
易謹文正擔心屋里的好友,聽到神主的聲音,一時怔愣:“去哪里?”
“北勒山?!?p> 竟要離開昭華城!易謹文大驚,巫祭就快到了,這種時候讓他丟下館里的事情,跑到那鬼地方去干什么?
魏凌風不管屬下詫異的神情,繼續(xù)下著命令:“巫謝已死,你們將他就地火化,骨灰派人送到殿里。”
聽到此信,除了黑衣女子,剩下的幾人俱是一震。
方才在屋外,他們都感受到了神主的駭人氣息。魏仲一定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惹首領生氣了。
即便這老人行將就木,但死得這般迅速且悄無聲息,其中的情形只要想想便讓人心驚膽戰(zhàn)。
易謹文真想到屋里去看一看,可神主就在眼前,那份威壓和氣勢,讓他連開口探問的勇氣都沒有。
強者為尊!本來還想著為愛徒說上幾句話,現(xiàn)在看來,他這輩子也做不到了。
除了易謹文,魏凌風還帶走了陸康。
殷正元相當郁悶。他既擔心巫祭人手不足,又介意神主的北勒山之行。
到底要去那里做什么呢?
蕭詢一死,誅天會定不能善罷甘休,他不在殿里主持大局,為何大老遠跑到殷家來探視魏仲,還要去北勒山!
“是不是與玄鬼出沒有關?”孫孝直猜測道。
易謹文點點頭,“很有可能,他向來關心那里的情況?!?p> 兩人心中閃過百般念頭,卻都沒得出什么可靠的結論。
暫時放下此事,他們便一同去查看殷綺的狀況。
牢房里十分安靜。殷綺就坐在榻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她面色憔悴,臉頰明顯凹陷了下去,身上也瘦的只剩下空空的骨架。
即便如此,少女的眼神依舊明亮,“想看我死沒死?”
聽這語氣,殷正元就知道她仍沒有求饒的打算。
算算日子,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這丫頭究竟靠什么撐了這么久?
殷正元慢慢走近,發(fā)現(xiàn)血腥之氣漸濃,殷綺的手上更滿是牙印和血痕,好似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他的疑慮頓時消去大半,開始感嘆殷綺頑強的意志。
不過寄養(yǎng)了一年多而已,這倔強的性子倒是和陶瑩母子一模一樣。
殷正元很快有了主意,他不再停留,帶著孫孝直走出牢房。
牢門重重關上,孫孝直不解其意,問道:“就這么放著她不管么?”
“當然要管,而且暫時要讓她好好活著。”
“你有何對策?”
殷正元側過頭來,沉聲道:“因為她,我才能留下印章,可見神主認可她的用處?!?p> 孫孝直點頭稱是,“神主的確有些在意殷綺?!?p> “所以她不能白白關在牢里,”殷正元分析道,“必須給她找個去處,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這樣無論何時問起,神主也不會責怪你我?!?p> 殷正元召來守衛(wèi),遞給他一個小瓶,命道:“每日拿出一粒來,磨碎了放到姑娘的水里?!?p> “是解藥?”孫孝直問道。
“沒錯。直接給她未必肯吃,放到水里則藥效大減,反而不易察覺。”
殷正元陰沉一笑,繼續(xù)道:“等到了巫祭,我自有辦法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