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上說得超脫,但在殷綺細心觀察之下,她覺得殷廷修還是有些耿耿于懷,總在查探母親那便的動靜。
可到了這種地步,陶瑩依舊不愿讓兒子沾染這些是非,只盡心督促他的修行,逼著殷廷修將注意力都放在東院那邊。
說起修行,殷綺的御生術到現在也沒什么進展,墨衣除了越長越胖,對她的指令仍是似懂非懂。一旦殷廷修過來,小黑豬立刻機靈無比,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得殷綺相當嫉恨。
向易先生討教,老爺子卻還是那句話:“要用心!”殷廷修則認定殷綺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就像我學不了卜術一樣!”他如是說道。
罷了,終究也是要走了,何苦在這上邊浪費時間。
殷綺便將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修習另外兩門御術上。
九月中旬,陶家傳來消息,本該回家守喪的陶文嘉竟在半路上失蹤,殷廷修一時又煩心了好些日子。
陶瑩的三叔竟已經這么喪心病狂了嗎?自己的侄孫都不放過,就不怕落人話柄?
反觀陶瑩竟然出奇地冷靜,心平氣和地跑到陶家與長輩商量找尋陶文嘉的事宜,便更得人們敬重。
殷綺在這一派暗潮洶涌之中,和姜月奴開始訓練蓮火送信。
逃跑的細節(jié)仍需商議,但殷綺總不能月月都出去玩上一回,長輩們肯定看不過去。以前幫忙送信的阿四肯定不能再用,倒是可以讓蓮火試試。
別看殷綺驅使不了墨衣這樣的家畜,卻發(fā)現木頭鳥聰敏無比,對她言聽計從。
姬俊羅的確給了件好東西!
若要送信,必定不能讓人發(fā)現。殷綺試著讓蓮火高飛,只見它輕輕松松地升上高空,從下面看,不過是尋常的鳥影。
剩下的便是怎么想辦法讓它認路認人了。除了出去走一趟,別無他法。
但殷廷修最近明顯沒什么心情,殷綺知道勸也無用。好不容易等到十月初,送神會在即,殷廷修終于打算出去透透氣,看看城中是否有了新的變化。姜月奴不巧崴了腳,沒能與他們同行。
白鶴客棧那邊的桂花開了,白鶴也來了,自是不能不去。
一路上,殷綺借口讓蓮火活動身體,便將它放出來飛,可找到機會與沈田說話時,他卻先提起了別的事。
“看到在那邊喝茶的那個灰衣男子沒有?”
沈田今天將攤子擺在室內,他在的這張桌子比較偏遠,北邊開了一扇窗,可以看見金燦燦的桂花和在樹下悠閑踱步的白鶴。
殷綺點點頭,只覺得那背影有點熟悉。
“那是你舅舅?!?p>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惹得殷綺一陣冷笑,道:“我來一趟不容易,沒空與你玩笑!”
“真的,”沈田正色道,“你母親叫顧靜宜,來自博陵顧家,他叫顧仁遠,是你母親的親弟弟?!?p> 殷綺頓時呆住,想起了蕭珩給他的那封信,“你算出來的?”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他自己告訴我的?!?p> 原來顧仁遠自從離開昭華城后,一直惦記著自己的這位親人,想將她從殷府帶出來。在信里他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和顧家的現狀,并勸殷綺隨他回焱國。
可惜這封信未能在殷綺心里掠起半點波瀾,她匆匆讀完便將信給燒了。
真是可笑,她連殷府都不想待,難道會憑他寥寥幾句話便冒險去另一個世家大族嗎?
這些長輩哪,總是一廂情愿,自以為給她安排的便是最好的,從來不問問她想要什么?
碰巧灰衣男子回過頭來,朝她微笑示意,果然是顧仁遠沒錯。殷綺立刻把臉轉過去,對沈田道:“他是不是讓我跟他走?”
“不,顧將軍說你日后若能離開殷家可以去善鄴找他,他現在是那里的守將?!?p> 沈田說完又補充一句,“我覺得他好像知道你要逃走的事。”
殷綺扶額,想到那個令人頭痛的傲氣公子。蕭珩真是聰明,巫祭那日相遇時就看出她們是在逃跑。
“你轉告他,我是不會去的?!?p> 聽到殷綺毅然拒絕,沈田松了口氣。將殷綺盡快帶回沈家,是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祖母還在家里等著呢!
昨日上午顧仁遠來找沈田求助,還帶著李驚瀾的信物,說是他指點自己來此。沈田這才知道殷綺的母親原是焱國人。
此刻沈田安心之余還有些愧疚,顧仁遠如此信任于他,他卻要告訴對方這個壞消息。
讓蓮火認完人,殷綺回到自己的桌子。楊成與白銀俱在,卻不見殷廷修。
白銀乖巧地告訴她:“公子去院子里看白鶴了。”
是嗎?她剛才就守著窗戶,視野極好,怎么沒有看見殷廷修?
正想著,便看見殷廷修從院子那邊走回來,面色如常,手里還捏了朵桂花扔給殷綺。
大概是被其它人擋住了吧!殷綺心想。
回了府中,許是送神會的緣故,殷廷修的情緒大好,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殷綺突然被告知不準參加這次的送神會,只因她是待嫁的身份,不宜再出什么意外。
不去也好,前兩次的送神會都沒給她留下什么美好的回憶。正好可以在家陪著腳傷未愈的姜月奴。
但在送神會前一天,殷廷修竟意外地摔了一跤,落地時扭傷了胳膊,便因此告假,缺席送神會。
眾靈徒歡呼雀躍,感激會上少了一個愛打架的瘋子。孫先生卻被氣得夠嗆,這種時候告假,簡直是成心添亂,大部分人都要重新安排。
送神會這天,殷綺陪姜月奴待了一會兒,便跑到碧竹居那里。
其實昨天殷綺已經隨陶瑩來過一次,但她總覺得殷廷修這傷來得蹊蹺,便再過來探個究竟。
院子里很安靜。殷廷修素來不喜太多仆從,白銀又被楊成叫到送神會上去幫忙,今日不在,身邊便只有一個年輕的侍從。
見殷綺進來,殷廷修將他打發(fā)走,道:“綺妹,你若再不來,我就要派人去叫了。”
殷綺笑著在床邊坐下,道:“怎么,找我有什么要事嗎?”
“當然!告訴你,”殷廷修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嚴肅,“我這胳膊是故意扭傷的。”
殷綺沒想到他對自己竟如此坦白,猜道:“為了給孫孝直添堵?”
“哼,他才不值得讓我受這份罪!”
殷廷修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這幾日一直在想一件事,根本無心參加送神會?!?p> “什么事?”
他看著殷綺,認真道:“你們打算離家出走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