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奴這一回來,直到冬祭也沒再見過莫七,起初魚奴還想著,他若是來了,自己該如何面對,可見是自己想的多了。
今年的冬祭之禮魚奴也懶得去看,倒是無一一大早跑去湊熱鬧。
在行伍里看見四兒,高高興興的招手,四兒卻佯裝看不見她。
無一撇著嘴,三百兩的事,還記恨著呢。
她不知道,她那天在清風(fēng)樓一張揚(yáng),府上都知道四兒覓得美嬌娘一事,張夫人日日催著見一見那姑娘,成日打聽是哪家姑娘。
四兒不認(rèn),她卻是不信,那簪子顯見被他送了人,哎呀,她的小四兒可算開竅了,還學(xué)會不好意思了。
張將軍只這一個幼子在身側(cè),也很是上心,聽夫人又說起此事,也很是高興:“若是喜歡,我替你去提親?!?p> 誰知四兒還是大義凜然,定要先上戰(zhàn)場再議婚嫁。他如今才入禁軍營,正是興頭上。再說,也還在氣頭上。
看她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好似無事之人,這主仆倆,真是,心里都裝了些什么,肅王殿下好不容易力排眾議,想迎小宋姑娘入府,她倒好,非但不領(lǐng)情,還處處與殿下作對,日日在紅情坊拋頭露面,與玉無雙往來頻繁。
殿下悄悄去見過她幾次,她好似沒事人一般。唉!
肅王殿下因蕭長定一事,很是窩火。偏這個蕭長定很是無恥,處處都要夾帶著肅王,在梁州宴飲居所,俱由莫七操持。
轉(zhuǎn)眼到了除夕之夜,梁州城又揚(yáng)起了小雪,蕭長定聽聞除夕節(jié)的節(jié)慶很是值得一觀,便邀著莫七,一道去東市看熱鬧。
街市上人潮涌動,肅王府明哨暗衛(wèi)諸多,護(hù)著二位王爺,尤其這位秦王。
尹鳳客也率府衙的差役們在東市守著,今年梁州事多,人多,他們也不得不出來看著。
尹鳳客是梁州出了名的辦案能手,錦華布莊后巷的命案卻始終懸而未決,又衍生出許多匪盜之事,就連衙門的證物都被盜走,什么人,非要盜走那副斷笛,可想而知,他近來一直在尋梁州擅笛之人,瘦高,男人。
只是笛子這東西,又實在是普通,茫茫人海,至今無甚頭緒。
魚奴帶著無一守在臺子后頭,想到去年除夕,不過是一年,怎么人都變了。
罷了,不想了,多思生慮,多心多疑,多盼只會是一場空!
有人憂愁,有人歡喜。
無一不時朝外張望,看著外頭人生喧鬧,舞樂聲動,心癢難耐。
魚奴笑道:“你若是喜歡,去看吧,東西都帶全了吧。”
無一點(diǎn)頭,一一交代了舞衣,首飾,樂器所在,高興的跑了出去。
魚奴幫著姑娘們拿個衣裳又給蕁娘取了首飾,貞娘扶著樂師流云過來,流云面色發(fā)白,唇色毫無血色,魚奴急急問她:“這是怎么了?”
流云很是虛弱:“許是吃壞了肚子?!狈鲋?,貞娘很是生氣:“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倒好,用得著的時候個個上不了臺面?!?p> 魚奴也是無奈:“找別人先頂上吧?!?p> 貞娘道:“坊中本來人手就少,各司其職,這會去哪里找人替她吹著笛子。”
“什么曲子。”魚奴問道,“拓枝?!?p> “我來。”魚奴說道。
正看著臺上舞蹈,尹鳳客見肅王殿下攜眾而來。忙上前招呼著,找了位置給肅王殿下:“還是任大人仔細(xì),今年特意搭了看臺,又留了些位子出來?!?p> 任意隨正陪著安豐夫婦坐在不遠(yuǎn)處,見肅王一行,忙過來拜年。
莫七笑道:“安豐這是好了?”
安豐笑笑:“大好了大好了,夫人,這是肅王殿下?!?p> 臺上一陣笛聲傳來,孫夫人回頭張望,不由得呆住了,未曾留意安豐之言。
“無妨,便坐在此處看吧?!蹦咝Φ?。
蕭長定拿了個果子放在嘴里,輕道:“王相的公子,這位夫人便是孫將的堂妹了!”
莫七冷笑:“看來秦王殿下都查的很清楚嘛。”
“那是,你瞧臺上那位,我更是清楚。”蕭長定笑道:“這么一打扮,別具風(fēng)情啊?!?p> 莫七瞧著臺上,奏笛的可不就是魚奴,穿著漸灰色大氅,灰色綢布包髻,遠(yuǎn)觀,像個小道士。又這般不倫不類,莫七心煩意亂。
“噓噓!”四兒聽著陣陣哨音,見是無一,便露出笑容,不對,我還在氣頭上,隨即又轉(zhuǎn)臉不理她。
無一見他不理自己,便蹦跳著跑了,忽而被人拉住:“美玉?”
玉無雙與羅佳容也在?今晚梁州的人都出來了嗎?
“前頭都是什么人?”玉無雙問她。
“想知道自己去看嘛!”無一陰陽怪氣,成日違著心幫他們打探消息,又尋藏金圖,好煩吶!趕緊跑。
她才不稀罕看這些歌舞呢,梁河邊一會有許多煙花禮炮要放,我得去尋個好位子,她高興的朝河邊跑去,一路上又看著街邊各式新奇的小玩意,很是好奇,摸摸這個,看看那個。
四兒一路跟著,見她歡呼雀躍的樣子,很是可愛,不一會她又停在一處演雜技的攤前,技人正做噴火表演。
無一看的專注,四兒悄悄站到她身后她也不知。
“哇”無一不時鼓掌,樂不可支。
忽而技人噴了口氣,火勢乍起,洶涌而來,無一嚇得后退一步,正撞在四兒胸膛。
四兒伸手扶住她肩膀,無一回過頭:“張夜闌”
她高興的叫著,全然不記得四兒不理她的事。
她伸手在四兒胸膛拍了幾下:“不好意思,沖撞你了?!?p> 四兒輕笑:“無妨,無妨!”
忽而笑容僵在臉上,她的手指……
四兒捉住她左手,手指呢?
無一抽出手,戴上手套,嘟囔著:“男女授受不親?!?p> 她倒是想看雜技,只是張夜闌板著臉,實在掃興。
無一不高興:“罷了罷了,不看了。”
她將手背在身后,又饒有興致的逛著熱鬧的街市。
四兒跟著她追問:“你的手怎么了?”
“哎呀,就是干活的時候不小心切掉了!”無一說的很是輕巧。
“干了什么,能把手指頭切掉。”四兒追問。
無一不耐煩,關(guān)你什么事,難不成你能讓他長回來:“劈柴,不小心劈到手指頭?!?p> “什么時候的事?”四兒想象那場景,竟十分難過。
無一漫不經(jīng)心:“已經(jīng)好了,應(yīng)該是你去示劍山以后吧。”
四兒更是難過,那會你不是病著嗎,還要去做這些粗活,他責(zé)怪自己,沒能照顧好她。
越想,越是難過,鼻子一酸,留下了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實在忍不住,四兒擦了眼淚,看著她的身影,她定然比自己還要難過,不知道她是怎么度過那些日子的。
“喂,張夜闌,一會看煙花,快來!”無一回過頭沖四兒笑著招手,她越是這般無事的樣子,四兒越是心疼。
“砰,砰,砰?!?p> 煙花綻放在梁河畔,引得許多人駐足圍觀,東市的看臺上也能看得到這煙花,蕭長定笑道:“綿宋過年,實在是熱鬧,在固戎,還從未見過如此盛景,良辰美景,咱們兩位共度實在可惜!”
莫七輕笑:“難得我與秦王所見略同?!闭f著莫七起身離了看臺。
魚奴也從后頭出來,遠(yuǎn)遠(yuǎn)望著煙花,真是美,弱雪飛舞,映在燈火下,活潑可愛,過年真好,魚奴感嘆。
“宋姑娘!”魚奴回過頭,只覺又利器撲面而來,下意識的躲過,一個回旋,方才站穩(wěn),
“姑娘好身手?!币P客笑道,魚奴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覺將笛子抽在手中,尷尬的笑笑:“班門弄斧了,確實學(xué)過劍術(shù),只是這舞劍只能算得上舞蹈,算不得功夫,更談不上什么好身手?!?p> 尹鳳客踱著步,盯著魚奴,魚奴神色不自然,不知他何意。
“肅王殿下?!濒~奴驚喜的叫道,很是高興的迎上去,莫七一掃不快,知錯了?
尹鳳客只是心有疑慮,剛才在臺下看著這位宋姑娘奏笛,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想錯了,那人,也許是女的呢。
可是畢竟沒有證據(jù),實在不好在肅王殿下跟前造次,便笑笑離去。
尹鳳客一走,魚奴便松開了莫七,轉(zhuǎn)身要回棚子里:“你到底要與我置氣到什么時候。”莫七只當(dāng)她是耍耍脾氣。
“置氣?”魚奴很是驚訝:“你覺得我是與你置氣,置什么氣?”
他根本就沒聽進(jìn)去自己的話,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
莫七嘆息,說不出來,難道說,自己不嫌棄她的過往,只要這么說了,那便是嫌棄過,或者說自己與白姑姑鬧翻了,白姑姑與玉無雙沆瀣一氣,幫著蕭長定,密謀亂事?
“沒有置氣,好,那你說說,你要不要回到我身邊。”莫七說道。
“我八字不好,克死父母親人?!濒~奴想起從前的玩笑。
莫七道:“我與你正好相反,我八字極好,你在我身邊,便能消災(zāi)解難,順風(fēng)順?biāo)!?p> 魚奴忽而想笑:“回到你身邊?!睂?,我也就在你身邊待過,從未去到過你的心里。
“回到你的身邊,是不是,我便要沒了師父,沒了朋友,只有你一人?!濒~奴問他。
“你有我,就夠了?”莫七說著。
她就是不喜歡他這樣擺弄她的人生,擾亂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