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去了睢州,時間讓一切又風平浪靜,嵐風從云溪一回來便急著來坊里尋魚奴與無一。
問及師姐的婚禮,得知很是盛大,越長保待師姐又極好,魚奴便放下心來:“隨風師兄為何沒回來,我送給師姐的賀禮,師姐可還喜歡。”
嵐風點頭,自然喜歡,至于隨風,在云溪有許多生意往來之事,一時怕是回不來的。說著又十分低落,過兩日便要隨疾風回洛水了,還未曾在梁州玩一玩。
魚奴逗著他:“小嵐風,晚上帶你去個好地方。”無一應(yīng)和,我也去,我也去。云樂也高興的拍手,我也去。
傍晚,散了暑氣,魚奴這便同這幾位泛舟梁河,向來只在岸上看著船只往來,今日上了船,果真是悠游自在,梁河上晚荷搖曳,河上淡淡清風,荷香輕沁,水面映著落日晚霞,時有水禽飛鳥掠過,這會游船上人煙寂寥,幾人站在船舷上眺望河景,很是愜意,無一笑道:“小宋菱,來一曲?!睄癸L與云樂也跟著起哄。
魚奴笑她:“還好意思說,我那竹笛已毀,來不了,在紅情坊成日聽,還聽不夠啊。”
嵐風也笑話她,氣的無一去抓他:“討打。小懶瘋,沒大沒小,叫姑奶奶?!睙o一總喊嵐風懶瘋、懶瘋,每每一喊,嵐風便抓狂。
見她們?nèi)诉@般開心,魚奴展露笑顏,吹起輕快的口哨。河上靜謐,船槳翻轉(zhuǎn)水面之聲和著哨音,飄在河上。鄰近的船只上一位文士模樣的青年不時張望。魚奴聽他哨音相和,便報之一笑。
夜幕降臨,河上燈火漸多,船兒也多了起來,幾人又嚷著餓了,船家煮了菱角,卻又不愛吃,只得上岸覓食,剛靠了岸,旁邊的船只也停住,下來一位公子,很是溫潤,沖魚奴笑道:“果真是你?!濒~奴仔細瞧了瞧,竟是任意隨:“任公子,今日一個人,安豐沒與你一道。”
任意隨有些拘謹,聲色淺淡:“表哥近日忙著籌備婚事,無暇出來交游。”
這王安豐要成親了,魚奴很是意外:“喜事,喜事,恭喜恭喜,是哪家的姑娘。”
“涇國公府孫將軍侄女。”意隨說著。
魚奴輕笑:“門當戶對,佳偶天成。”這些世家最是講求門當戶對,又想起林江所說天下男人,都有顆三妻四妾的心,這樣的大家,姬妾成群更是常有之事,不覺替眷梅惋惜。
任意隨又贊魚奴哨音清亮,技藝醇熟,無一聽了只是掩嘴偷笑,這位小先生,口哨都能讓他這般稀奇,不知是見識太少,還是太過癡傻。
魚奴這才認出:“原來剛才船上相和之人是你,雕蟲小技,雕蟲小技?!?p> 魚奴與任公子并不相熟,寒暄幾句便各奔東西,沒想到嵐風也知道這位任公子:“想不到你還認得疾風師兄的小舅子。”
魚奴驚疑:“小舅子,說來聽聽?!?p> 嵐風得意道:“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師母前些日子來梁州了,已經(jīng)請了張將軍做媒呢,想來八九不離十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等著喝喜酒吧。”
唉,疾風師兄終是把那位宋菱忘了?移情任雨秋啦?男人!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嵐風見魚奴若有所思,以為她又憶起林江一事,早聽無一說了林江之事,嵐風頗為生氣,這個林江,實在是不知珍惜:“要不我回頭讓我娘也為你保媒,包你尋得東床快婿,我娘很是擅長此事,天下豪杰,盡在掌握?!?p> 魚奴給了他一記白眼,無一更是跳起來敲打他腦門:“你莫不是傻了,忘了我交待你的話了?!眱扇随益音[鬧,云樂歡歡笑笑,有他們在身邊真好。
帶著他們循著梁州街玩鬧,喂飽了肚子,又帶著去迎喜樓看戲,勾欄瓦肆,好不熱鬧,嵐風與無一興致頗高。云樂年幼,實在撐不住,便趴在嵐風身上睡了。
左右魚奴也無心游戲,便背著云樂先回去。
剛一出來便被人叫住了,魚奴回首,竟是莫七,姿身挺拔,站在迎喜樓的燈籠之下,他拿著把折扇,翩翩而來。將云樂接過,抱在懷里:“我送你回去吧,這孩子,你背回去怕是腰都直不起來了”。
這會夜市正是熱鬧,人聲蕪雜,往來不絕。
“你怎么在這。”魚奴問著,莫七輕笑:“清苓總吵著要來看戲,便帶她來看一看?!?p> “那你還是回去吧,我行的,一會清苓尋不到你要著急的?!濒~奴說著要接過云樂。云樂趴在莫七肩上睡得正香。
莫七笑笑:“云樂睡得正香,還是我來吧,有四兒在,他會好好照應(yīng)的。”
這一路上兩人便再無話可說,魚奴感覺得到,莫七對自己的這種客氣,很是疏離,他會不會也像林江一樣,覺得自己水性楊花,骯臟不堪,深陷固戎營中一事,他也是知道的。罷了罷了,他有清苓,門當戶對,佳偶天成,我們便做得朋友最好,癡情常易散,友情與日長。
“想什么呢!”莫七問道。
“想,我有你們這些朋友,幸甚!”魚奴微笑著,眉目溫柔。
“你那天究竟所為何事,這親事來去匆匆的,可有什么緣故?!蹦吆龆鴨柕?,突然聽聞她要與林江結(jié)親的消息,莫七很是驚訝,繼而又生氣,卻也不明白為何這樣生氣,又聞她突然間退了親事,自己的氣還沒消,她已經(jīng)折騰了來回,女人心海底針。
“就是賞月啊,唉,那么晚,你跟大仙人又密謀什么呢?”魚奴話鋒一轉(zhuǎn)。
“男人的事,你不懂?!蹦吆苁前缘赖恼f著:“去梁河邊歇會,這孩子挺沉啊?!蹦弑羌馍厦爸毤毜暮怪椤?p> 魚奴拽起袖子為他擦拭,兩人坐在梁河堤岸上,靜靜享著清風。
莫七偷偷望著魚奴,她神色寂靜,看著河面風景,縷縷發(fā)絲從挽發(fā)上脫落,隨風飄在臉頰,這姑娘,還真不把自己當姑娘,成日布衣,束發(fā),那木簪子不戴了,換了極精致特別的簪子,倒也襯的人更秀美,這小魚奴,怎生這樣好看。
魚奴察覺到他的目光:“你看我做什么?!?p> 莫七轉(zhuǎn)過臉:“說說,你與那個林江究竟何事?!?p> 魚奴往河里扔了塊石頭:“男女之事,你不懂?!蹦叩溃骸澳銈兌加辛四信??”
這個莫七,心思齷齪,魚奴看著他,嘆息:“你們男人腦子里就只這些東西嗎?!?p> 莫七很是天真的看著魚奴:“哪些東西,哦,分明是你以己度人?!蹦吆龆胄Γ此狡扔趾π叩臉幼?,實在好玩。
他們說著話,言笑晏晏,仿佛從前模樣。
回了紅情坊,莫七輕輕將云樂放下,便叫著肩膀痛,胳膊重。魚奴心生愧意,又是按又是捏,不時問著:“可有好些?!?p> 莫七總是搖頭:“這孩子太沉了,抱了這一路,哪那么快恢復(fù),好好捏,上面一點,左邊一點,恩。”魚奴嘀咕著:“是你體力太差吧。”
莫七忽而起身,一把抱起魚奴:“便是你,我也抱得回來的。”
魚奴滿臉通紅:“放我下來。”這姿態(tài)未免太曖昧。莫七松開手,得意道:“怎么樣。”
魚奴一時語塞:“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睂α?,魚奴想起今日牙行送來的地契,魚奴將地契塞到莫七手中:“那匣金子換的,西郊那塊地,特別大,很是清靜,還你金子你又不收,我便自作主張,拿你的金子換了這塊地。”
莫七不肯收:“未能陪你過生辰,已是遺憾,金子是送你的生辰禮,豈有收回之理,既是用你的金子換的,那便是你的了?!?p> 魚奴道:“生辰年年都有,下次,你莫要再推辭了?!蹦咴手Z:“好,明年,我一定陪你過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