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回去,莫七便策馬去了允王府,每年都是要來三哥府上慶新年的。
允王府里張燈結(jié)彩,來客也都是皇親國戚,如允王平日交好的兄弟肅王、趙王,胞妹嬛嬛公主,及外公順安侯爺及家眷。
允王妃母族王相夫婦帶著公子小姐也都一一赴宴,綰綰腿傷未愈,抱著暖爐坐在輪椅上,聽母親和姐姐說話,可盼得哥哥安豐來,想必肅王殿下也回來了,綰綰這才一展笑顏。
王夫人一見安豐便對(duì)允王妃訴苦:“豐兒自從洛水回來,總是魂不守舍的?!?p> 安豐說道:“母親,就別跟王妃說這個(gè)了,我這不是好著嗎?!?p> “好好,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什么時(shí)候把芳萍娶過門,你可別惹惱了你父親?!?p> 王夫人很是氣惱,與孫府定好的婚期,安豐偏是不愿,硬生生又延后到九月,還說什么算命的說他九月前有一劫,安然過了才得娶親,虧的孫府大度,才沒生亂。
安豐嬉笑著:“娶娶娶,明日就娶,母親不必憂心。”眾人俱是無奈。
王妃柔柔說道:“母親別生氣,今日家宴,別為這些事氣惱,自有父親管教他。”
綰綰笑道:“就是,哥哥最怕的就是父親了,您催哥哥,還不如催催父親呢,對(duì)了,哥哥,今日都有些什么人啊。”
王妃說道:“也不過是平日與王爺親厚的幾位王子公主,再就是順安侯府的侯爺、夫人?!?p> 綰綰問道:“見著炤延哥哥沒。”
王妃抿嘴直笑,安豐玩笑說:“小妹還真是留不住了,唉!”
王夫人慈愛地瞧著綰綰,可不是,相爺正留意著綰綰的婚事呢。
正說著話,來人通報(bào),允王請(qǐng)諸位入席了。
宴上都是允王自家親人,少了許多拘束,期間歌舞宴飲,很是和睦。
平日府院里的歌樂表演,都有些看膩了,允王著人請(qǐng)了紅情坊的歌舞伎,先后獻(xiàn)了柘枝、綠腰,念念又彈唱了一曲鵲踏枝: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shí),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曲子帶著少年的情思,歌喉婉轉(zhuǎn),琵琶入珠切切掉落,人美歌美曲美,眾人更覺耳目一新,莫不贊嘆。
念念帶笑,緩緩施禮如春風(fēng)桃李般耀人心目,看的允王心中一動(dòng),細(xì)瞧那女子,果真絕色,恩,好,一旁允王妃正盯著他,他討好地一笑,心想,還是自己的王妃好。
安豐笑道:“果然是名不虛傳啊,紅情坊不愧是私樂魁首,對(duì)了,聽說紅情坊有個(gè)擅吹笛的小仙官,怎生沒來?”
念念未及回答,只聽允王妃道:“好了,吃菜,瞧瞧,今日備了項(xiàng)虞菜,可是王爺從項(xiàng)虞帶過來的廚子做的,很是地道?!?p> 安豐也覺言語失當(dāng),便飲酒遮掩,抬頭卻瞧見綰綰沖自己壞笑。
嬛嬛坐在莫七旁邊,悄聲問道:“紅情坊是什么地方?”
莫七笑道:“世上最無趣的地方,你去了定然會(huì)十分厭惡的,吃飯吧?!?p> 說完卻思量起吹笛的小仙官,笛子奏的很是一般,怎么還有人記住了,想起魚奴除夕節(jié)上光彩奪目的樣子,不禁有些恍惚。
席上雖觥籌交錯(cuò),看似一派和氣,人人卻都心思各異,肅王趙王雖是皇子,但因生母卑微,又不得圣心。反倒嬛嬛公主成了除允王夫婦外最尊貴的。
席上皇帝和石貴妃派人賞賜了幾道御菜,眾人一番歌功頌德感激涕零。更顯允王恩寵。
莫七雖身為皇子,自幼便離宮在外,在梁州城的日子更是很少,名頭上也不過掛些閑差,除了三哥和九弟,他也不愛和這些權(quán)貴們走動(dòng),在眾皇子當(dāng)中他也是很不起眼的一個(gè),眾人只當(dāng)他是個(gè)閑王。
王相看著莫七,忽覺好像見到皇帝年輕時(shí)的摸樣,那樣戲謔的笑意,談吐間不屑一顧的灑脫,這樣一個(gè)人,這樣肖似皇帝的皇子,又怎會(huì)不得圣心呢?
太子雖立,但人人知道,只要還沒坐上龍椅,管他太子,與諸皇子何異?
瞧見王相望著自己,莫七便朝王相端起了酒杯,王相雙手捧起杯盞一飲而盡,綰綰看著,心里說不出的高興,她一直覺得延哥哥應(yīng)該是屬意于她的,只要父親認(rèn)同,那她必定能達(dá)成心中所愿,在她看來,肅王如她所想,與她心意相通,這才找父親敬酒。
輕抿一口酒,綰綰的臉上飛出了紅云。
順安侯爺夫婦年邁,先回府了,一眾女眷也都退了席,王相夫婦帶著綰綰也回去了,便只剩下莫七、趙王、安豐和允王。
安豐月初從洛水回來,便聽說紅情坊多了許多新面孔,如今得了自由,恨不得馬上去見識(shí)見識(shí),便邀允王肅王趙王同去,允王妃有孕,又要安置嬛嬛,允王便推辭。
這三人連隨從也不帶,便朝紅情坊去了,安豐喝了點(diǎn)酒,話也比較多,聽著樂伎唱著多情卻被無情惱,便十分惆悵,將洛水所遇人事都說了出來,連如何被白荷下了瀉藥都說了。
莫七和趙王很是笑話了他一番,竟還有這樣的事,便饒有興致的問是哪家姑娘惹得安豐如此傷神。
安豐道:“那倒不清楚,只知曉姓白,住在洛水城中歸一客棧,長的很是艷麗,就是有些兇?!?p> 莫七一聽,心想,說的莫不是白師姐,那看來是沒戲了,打趣他:“天涯何處無芳萍”。
安豐又喝了杯酒,道:“那個(gè)孫芳萍我只是小時(shí)候見過,后來她去歧地,歧地風(fēng)沙粗狂,民風(fēng)悍然,不受教化,她在那待了好幾年,想必十分彪悍,樣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說著很是不快,可惜父親之命,他不敢違逆,只得想盡法子拖一拖。
罷了,這些事,不提也罷,我可是來尋樂子的,如此想著他又高興起來:“二位公子,不如咱們叫那個(gè)吹笛子的小仙官來,也好給咱們奏個(gè)曲助個(gè)興。”
莫七自得道:“那也要你請(qǐng)的來!”
安豐自信滿滿,叫了許娥來!
許娥識(shí)得莫七,安豐,自知出身富貴,再看隨行的少年,也是錦衣玉飾,想來非尋常人,便賠笑道:“來咱們這的都是來找姑娘的,哪有什么仙官呢?”
莫七笑道:“王公子說的是除夕節(jié)上扮仙人的那位,宋仙官?!?p> 許娥一聽便犯了愁,那人是白姑姑的人,又不是前頭的歌舞伎,真是難為人啊,我可不想得罪白姑姑。
安豐沒想到竟會(huì)如此,啪地將一包銀子拍在桌子上:“今日小爺一定要見?!?p> 念念在樓上看著,便差細(xì)柳把許媽媽叫上來,細(xì)柳心中埋怨,又是找她的:“真是的,近來總是有人來找她,處處打聽小仙官何人,姑娘才是紅情坊的第一人?!?p> 對(duì),我才是第一人,我必須是,你已占盡一切眷顧,這也要與我相爭嗎?
念念囑咐細(xì)柳:“讓許娥把銀子收了,就說人啊,一會(huì)就來?!?p> 隨即念念便去請(qǐng)魚奴,魚奴正昏昏欲睡,一聽便回絕了。
念念道:“我聽聞你找金環(huán)借了錢,她那點(diǎn)銀子倒不夠養(yǎng)活那一大家的,你可是有什么難處?“見魚奴搖頭。
她將林江的畫贈(zèng)與念念,念念定是要給她銀子,是以她囊中羞澀,不好和念念開口。
念念將那包銀子塞到魚奴手中:”如今有人愿意花著重金,只為見一見你,真不打算為自己籌謀,那人可是相府的公子,出手這般闊綽,還有莫七公子作陪,你當(dāng)真不去?!?p> 魚奴的確缺錢,為林江尋的宅子,她很是喜歡,一方小院,干凈別致,又安靜,只是她身上沒那么多銀子,這才找金環(huán)借了。
可見還是不要欠人情,見便見,也沒什么大不了,有莫七這個(gè)熟人在,我這是會(huì)友,魚奴想著,便換了衣服去了。
她穿了莫七贈(zèng)的那套黑色錦衣,發(fā)髻束成男子綰發(fā),簪上木簪,笛子別在腰間,既是小仙官,自當(dāng)要有小仙官的模樣。
莫七安豐和趙王還在猜測小仙官請(qǐng)不請(qǐng)的來,就聽見叩門之聲,魚奴進(jìn)來作揖道:“小生楊魚。”
她朝莫七使眼色,生怕他戳穿自己。
莫七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恩,小仙官!”不是說君子愛財(cái)取之有道嘛,這不還是來了,財(cái)迷!
趙王與安豐并沒認(rèn)出魚奴來,只當(dāng)他是個(gè)樣貌俊秀的小少年,小仙官嘛!
安豐笑道:“楊魚,這名字鮮,哈哈,我看應(yīng)該叫你小鮮官,不是小仙官“鮮我覯爾,我心寫兮”之鮮?!?p> 魚奴好似聽不大懂,客氣地笑笑。
莫七不悅,還笑,這詩是寫給新婦的,便說道:“應(yīng)是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之鮮。”
太白的詩,魚奴喜歡,這首好,想不到莫七也會(huì)夸我。
安豐又道:“小公子,您說呢?”
趙王不喜這尋歡消遣之地,再說一個(gè)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便意興闌珊:“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之鮮?!?p> 魚奴笑道:“公子們是對(duì)詩來了?”眾人便不說了。
安豐見小鮮官還站著,指著身旁的凳子邀請(qǐng):“來,坐”。
魚奴看了莫七一眼,正要過去,莫七拉住她在自己旁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