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棧,魚奴見師父連燈都沒掌,心中忐忑上前‘師父,小二說香火紙錢備好了?!?p> ‘好,師兄經(jīng)營一生,怎能少的了錢呢’白雪音形容枯槁的樣子沒了初見時的仙子模樣,現(xiàn)在的她就像喪夫的未亡人。
莫七說師父此番去度月山,是因,示劍山莊莊主莫仲行病重,便去尋一味藥。
師傅和莫仲行、陸景行原是同門,年少時莫仲行和白雪音相戀,奈何莫仲行已有妻室,不能辜負(fù),只能辜負(fù)了師傅。
可白雪音癡心不悔,半生籌謀都只為著莫仲行和他的示劍山莊,如此這般白雪音才會舍下自己的紅情坊,親自為莫仲行尋醫(yī)問藥??上?,不過是白忙一場。
聽完這些,魚奴覺得師父是天底下最讓人心痛的人,更是下定決心,好好追隨師父,侍奉師父。
忙活了一晚,魚奴服侍了師傅睡下,便拿著盆去井邊打水,抬頭看昨日傳出蕭聲的客房燈還亮著,好像此刻有人陪伴在身邊一樣,心情開朗,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竟見莫七和白衣公子在院中對弈,那豈不是可借機(jī)結(jié)識下,魚奴臉紅紅的,唉,玉無雙的美色,放之四海皆準(zhǔn),莫七嘆道,本公子也不錯啊。
“小乞丐,過來”。莫七勾勾手指,這種場合就不要喊什么小乞丐了,魚奴不高興,卻又不得不乖巧的過去,算了不與他一般見識。
魚奴跑過去站在莫七身旁:”這位是梁州清風(fēng)樓的玉無雙,玉公子?!?p> 這一整天魚奴的心情都十分激動,眼睛都亮亮的,那高高在上的公子如今掉下凡間,真好似夢一樣。魚奴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玉無雙,真是人如其名,如玉溫潤,美貌無雙。
玉無雙,十九歲,梁州人氏,梁州最有名的茶樓清風(fēng)樓羅老板莫逆之交,素有文采,是個雅人,本是來度月山約新茶,聽聞示劍山莊變故,清風(fēng)樓羅先生便按捺不住,著他尋了白雪音回去。
感念羅先生一番心意,白雪音勉強(qiáng)振作,只是自己有何顏面回示劍山莊,但梁州總是要回的,紅情坊不能再丟下了,回去了再做打算把,便應(yīng)了。
魚奴心中暗喜,沒想到能和玉無雙一道,他那樣好看,能時時瞧著,讓人好生歡喜。腦中浮現(xiàn)出許多佳人才子之言,果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莫七在闕河也逗留了許久,事務(wù)早已安排妥當(dāng),歸一閣也有嵐風(fēng)在,自己也該回去了。況且跟著白姑姑長長見識,也是不錯。
路途遙遠(yuǎn),兼之白雪音身體不好,一路又查看示劍山莊的商號,走走停停頗費周折。
魚奴滿心歡喜的張望著外面的世界,并不在意旅途勞累。行到各處,只覺新奇,況且還有玉無雙作伴。
這日一行人在一處溪邊休整,魚奴跟著莫七身畔喚四兒的少年一同去撿柴,她向來是閑不住的,一路上,但凡露宿,她便想著法的弄些好吃好玩的討好師傅,莫七和玉無雙也跟著享到些山野之味。
莫七站在溪上的林邊,看魚奴像個小鹿一樣在山林間穿梭,這小村姑,這樣勤快,身為農(nóng)戶,竟敢私逃,真是膽大妄為,不過,想來必是遇到什么艱難,要不怎生出這樣的勇氣。
唉,想來也無人教她禮儀之道,成日往玉無雙跟前湊,看不出人家嫌棄她了嗎。還不都是看在白姑姑的面子上,對啊,自己不也是看著白姑姑面子。罷了,不與她計較。
忽聽得耳畔有窸窣聲,一股涼意摩擦著自己的耳后,莫七立時嚇的瞪大了眼睛,不敢亂動,他輕輕張嘴,淺淺的吹了幾聲,魚奴便回過頭來看他,瞧他朝著自己擠眉弄眼的,魚奴仔細(xì)一瞧,他后背竟爬著條蛇,蛇頭在他后頸探覓。
“是蛇,你身上有條……”魚奴話還沒說完,莫七一下子跳腳,他最是怕蛇了。
這一抖那蛇受了驚,張口咬了一口,正中耳朵。魚奴上前捉住那蛇。
莫七捂著耳朵:“這是什么蛇?!濒~奴看他十分害怕的樣子,便誆他:“啊呀,遭了,是毒蛇。”隨即將蛇一扔,那蛇呲溜爬走了,誰讓他總瞧不起人,便嚇一嚇?biāo)?p> 一聽是毒蛇,莫七更是手足無措,四兒趕過來,聽他遭了蛇咬,亦是驚慌。
魚奴看著二人的樣子,好生解恨:“我來看下,別著急,我會解蛇毒?!彼谄鹉_,輕輕捏了捏莫七的耳朵:“疼不疼。”莫七搖搖頭。
魚奴偷笑,自然不疼,我壓根就沒用力:“天哪,那么用力,你竟說不疼,遭了?!濒~奴誆他。
四兒忙要去叫人,魚奴喊道:“站住?!?p> 又笑著安慰莫七:“別怕,我在度月山,時常碰到蛇的,算你走運,我?guī)Я硕仍律矫刂频膶V紊叨镜乃帯!?p> 莫七心里害怕,叫著疼,魚奴便輕輕給他吹著,柔柔的抹了藥。莫七果覺不疼了,只覺得耳朵涼涼的,心中癢癢的,又是心亂。
魚奴頭一回捉弄人,誰知弄巧成拙,莫七時不時嚷著耳朵痛,目眩,唯恐露餡,魚奴搶著照顧他,又是吹耳朵又是上藥,有苦難說,唉!早知道便不騙他了,這點小傷,哪里會痛,只怕是把他嚇著了。
每每往玉無雙跟前湊,他不說什么,時常拿出圍棋、長蕭出來以暗示這個姑娘,我很忙,魚奴卻是興趣盎然,要跟著學(xué)。
魚奴自小便會吹笛子,笛子與蕭長的相似,想必技法相通,但她只說自己從未摸過樂器,她想著,跟著這幫聰明人總得顯得自己沒那么笨才行。
玉無雙看她可愛,又似曾相識,曾經(jīng)也碰到一位覺得笛蕭相通的姑娘。便將蕭遞給她,果真不會,魚奴急的臉都紅了,還惹得莫七笑話她,搶了她的笛子。
不過是普通竹笛,上面刻著一只游魚,短詩一句:魚游濠上方云樂。莫七大聲讀著,魚奴很是在意這笛子,惱的追著他討笛子,煞是歡樂。
原本莫七瞧不慣魚奴這毫無拘束的樣子,連府里丫鬟都比她知書達(dá)理,一路上相處,他又覺得魚奴與他所識的女子都不同,跑跑跳跳,別有一種鮮活之氣,說她不拘小節(jié),她又十分心細(xì),上下皆照顧得到,上山下水,捕魚抓蝦,蛇蟲鼠蟻,百無禁忌,毫無嬌柔之氣,嘴巴又甜,同行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
還把白姑姑服侍的服服帖帖,連玉無雙這樣的自持清高的都能耐著心教她吹簫,下棋,更是烤的一手好肉,好魚,這一點莫七最是難以抵擋。
她好像沒什么煩心的事,總是笑的毫不遮掩,笑容和煦,眼睛明亮像有一汪清泉在里頭,似一朵迎著秋日晴空在風(fēng)中搖曳的野菊花,莫七總是喜歡冷嘲熱諷她,她也全不在意,還是笑瞇瞇的和他說話,使得莫七常常鎩羽而歸。
他在想,她是哪里來的,莫不是屈子筆下的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她在想,他莫不是個討債鬼,處處與自己作對,本姑娘不是笨傻,是大度,才不與你一般見識。
莫七哪知魚奴的委曲求全,寄人籬下許多年,察言觀色討好人的本事還是有的,討好一事,信手拈來,何況她覺得,師傅是她的貴人,莫七與師傅淵源深厚,也并無惡意,她心中有感激,能忽略一切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