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沒有想法,從第四個時辰開始,葉秋開始慢慢回憶自己的人生,從盲眼開始,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回憶一幀幀過去就如同再活一遍,多少次他都想回到過去,找到父親問他為什么,問他于心何忍?他曾經(jīng)踏遍天下,尋盡天荒,但是十億世界太多了,每一個世界又是何其大,即便他有九萬年的時間,他也無法找到曾經(jīng)的那一隅。
花開花落可能本身就是宿命。
云卷云舒也許根本沒有因果。
人如草木,春生秋寂。
心如流水,曲折無常。
葉秋想通了,又何必執(zhí)著于前塵往事,十萬年過去了,那一座皇城早已經(jīng)灰飛煙滅,與其念念不忘,還不如縱情一生,悠閑地享受人世才是生命原本應有的意義。
石幾上十顆墨綠的真元石早已經(jīng)被晚風輕輕吹走。
苦長老愣愣地坐在那里,杏子林中陣法退去,一群倦鳥喳喳亂啼,似是吵著要睡覺。
“葉秋,我們回去了?!苯鹞嗤┡牧伺娜~秋的肩膀。
“嗯。”葉秋站身來,腿腳有些酸軟。
千煉閣和劍神閣的弟子默默地離開,沒有留下一句話。
眾人回到廂房中,一時無話。
翌日清晨,房門外馬車聲響起,神兵山莊的弟子早就起床在門外等候,金真龍等人自覺昨天的表現(xiàn)丟了臉,這一天他們暗暗發(fā)誓要全力以赴。
馬車在一處廣場邊停下。
此地是一大片青石板鋪就的空地,邊上有七八個并排而列的架子,架子上是長短不一的劍。
“這是要比劍法?”金重元皺了皺眉頭,劍法他只能算是略懂皮毛,來的時候也聽說過劍神閣有一項測試是比劍法,但沒想到要正兒八經(jīng)地比。
等了一會兒,前方過來十幾個小廝,擺好桌椅,上好水果。
“請幾位入座,閣主和長老馬上就過來了?!倍f里道。
葉秋一行在左側坐下。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幾輛奢華馬車停下,一個英朗的中年男子領頭走出來,身后跟著兩位老者,還有一群年輕人,有男有女,正是昨日在峰頂?shù)哪切┤恕?p> 金大江等人連忙行禮。
“眾位賢侄,不要客氣,快快入座?!遍w主掃了眾人一眼,在葉秋身上稍稍停頓了一下。
此時,金大江一步向前,從身后取出一個長匣,道:“閣主,這是家主讓我呈給劍神閣的禮物?!?p> “來就來了,何必那么客氣?!?p> 金大江打開長匣,只見一把黝黑的長劍赫然躺在匣內(nèi),發(fā)出锃锃的精光。
“好劍!”閣主取出長劍,挽了一個劍花,長劍發(fā)出嗡嗡不止的顫聲,“地階中品的寶器?!?p> “閣主好眼力!”金大江躬身道,“此劍乃是家主耗費了一年多的心血鑄就,是地階中品寶器中的上乘之作。”
“金閣主太客氣了,此劍我甚是喜歡?!遍w主哈哈笑道,這確實是一件大禮,雖然劍神閣也不是沒有地階中品的劍,但是寶器這種東西當然是越多越好。
“多謝閣主青睞?!苯鸫蠼χ氐搅俗簧希诵械哪康乃闶峭瓿闪艘话?。
神兵山莊的人臉色大多有些難看,此行他們沒有帶什么東西,就算要帶那些地階下品的東西也未必能入劍神閣的法眼。
金梧桐輕咬貝齒,當年千煉閣的幾位長輩偷走的正是煉器中煉劍的那部分,到得今日神兵山莊煉劍一道幾近失傳,現(xiàn)在他們卻用來四處獻媚,實在可恨。
董萬里道:“那比劍開始吧。想必大家都知道規(guī)則,我們劍神閣在劍法上專研比較多,而大家術業(yè)有專攻,所以這場比劍大家可以隨意用出寶器,至于我們劍神閣弟子只能使用人階下品長劍。大家有沒有意見?”
金真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來之前他早就聽說了比劍這回事,特地央求父親給他準備了幾件像樣的寶器。
金大江等人也都點了點頭。
比試開始,劍神閣一名藍袍少年躍然而出,長劍一抖,道:“在下劍神閣董嘯天,特來拋磚引玉!”
“重元小叔叔,你不是帶了好多寶器嗎,上去讓他們看看我們神兵山莊的底蘊?!苯鹫纨垜Z恿道,打頭陣這種事情他可不覺得是他干的事情,他要干的事是上演壓軸大戲。
金重元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確實如此,我們神兵山莊還比不過千煉閣嗎?”
“我來會會你!”金重元提起手中長劍,話音未落劍鋒已去。
“好劍!”藍袍少年大呼一聲,并不敢硬接,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劍是什么品質,一個閃避,長劍繞過金重元的劍鋒。
金重元的劍法在神兵山莊一行中其實算得上頂尖的,他為人老實,平日里也常常跟著老師苦練劍法,但限于老師能力有限,他的水準也是極有限。
七八招過后,金重元漸漸落了下風,雖然手中長劍比對方要銳利,可還是無法彌補劍法上的缺憾。
藍袍少年劍指金重元咽喉,道:“你輸了。”
金重元沮喪地點了點頭。
“神兵山莊太水了,有寶器居然不會用,笨得跟豬一樣!”千煉閣中一名弟子一躍而出,手中長劍直指藍袍少年,他深知自己占據(jù)后器上的優(yōu)勢,招招凌厲無比,居然讓藍袍少年節(jié)節(jié)敗退。
神兵山莊的人正想罵回場子,只見幾招下來,那口出狂言之人已經(jīng)占了上風,說任何回擊的話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
藍袍少年無比郁悶,在劍法上他自認無論如何也不會輸,但是這場比試是只能用人階下品的劍,而對方用的是人階上品的劍,兩者相比簡直是竹筷對鋼刀。
“不打了,不打了!郁悶死!”藍袍少年將長劍一甩,快步回到桌上。
“在下金小志,請劍神閣諸位師兄師姐賜教?!苯鹦≈鞠驁鰞?nèi)一拱手,眼睛連瞟也沒瞟向神兵山莊一眼,似乎把他們當空氣了。
接著幾場比試中,劍神閣和千煉閣的弟子交替而上各有輸贏。
閣主和幾位長老點了點頭,這樣的結果讓他們滿意,也是他們意料之中的事情。
葉秋剝了個桔子慢慢吃起來,偶爾與碧兒談笑兩句,而碧兒一直緊緊地盯著場中的比試,還伸出手指不斷演示。
金梧桐眉頭微皺,劍法上的事情她也不太懂,此次帶隊讓她感覺顏面無存。
神兵山莊的其他弟子都訕訕然,他們自認在劍法上的造詣根本比不過金重元,拿什么跟人家比。唯獨金真龍樂呵呵地看著場中的一切,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
斗到最后,千煉閣只剩下一位金大江,而劍神閣還剩下兩個,一個是董長風,還有一個便是董清。
金大江站在場中,迎風傲立,手握一把闊劍,幾戰(zhàn)下來連敗劍神閣四名弟子,頗有力挽狂瀾的味道。
“該是我上場的時候了。”金真龍拍了拍手上的殘留的水果皮屑,取出一把長劍,道:“讓金某人會會千煉閣的天才?!?p> “有勞?!苯鸫蠼婚e不咸地道。
金真龍托起手中長劍道:“為了避免別人說我欺負你,我事先聲明,我這劍可是地階寶器,你可要小心了,而且我還有金絲軟甲,也是地階寶器?!?p> 金真龍邊說邊扯開衣襟,露出金黃色的軟甲,語氣頗有些傲意。
“多謝?!苯鸫蠼捳Z依舊是平平淡淡,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看劍!”金真龍手中一把碧綠色的長劍如綠蛇出洞,極為凌厲,破空之聲響起,似乎能將空氣切成碎片。
金大江目光一凝,一步踏出,闊劍一橫。
只聽見“叮”的一聲。
全場所有的人都訝然失色。
金真龍的長劍斷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你……”金真龍臉色大變,這可是地階下品寶器,是自己求了好久父親才同意讓他帶出來的,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你……你的劍是地階中品寶器!”
“嗯,剛才忘了跟你說了?!苯鸫蠼c了點頭,連諷刺的興趣都沒有,“好,下一個?!?p> 全場寂靜。
“我來?!倍逡卉S而出,從架子中隨意取過一把長劍,綽約的身姿宛如天女下凡,讓一眾男弟子直流口水。
“董清姑娘,那在下就不客氣了。”金大江舉起闊劍,一躍而起,直取董清的面門,完全沒有因為對方是姑娘而有所留情。
董清鳳目圓睜,真元流轉,長劍宛如光龍飛舞,圈轉不停。
“好劍法!”金大江贊嘆一聲,收起攻勢,將闊劍變攻為守。
“叮叮叮”三聲輕響,董清的劍尖落在闊劍上發(fā)出悅耳的聲響。
場中年輕一輩已經(jīng)看得目瞪口呆,如此劍法簡直神乎其技,就連一向穩(wěn)重的董長風也不禁暗呼一聲,董清以人階下品的劍對陣金大江地階中品的闊劍而不落下風,的確有她的過人之處。
幾十招過后,金大江雖有寶器在手,但對方真元強大,漸漸倍感不支,有些無奈地認輸。
這種比試本就沒有要排名的意思,只是大家各自展現(xiàn)才藝,互相了解,目的是最后能互生好感,因此輸贏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閣主和幾位長老看到董清的劍法,不自主地點了點頭,劍神閣這一輩中劍法最出色的弟子,而且十六七歲的年紀就已經(jīng)突破五階武者,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了。”馬臉長老嘆息了一聲。
“可惜在哪里?”苦長老疑惑道。
“我家長風竟然沒有出手的機會?!瘪R臉長老搖了搖頭,董長風是他嫡傳弟子,二十左右的年紀就已經(jīng)是七階武者,在修為上高出同齡人一大截,這讓他頗為自得。
“你家長風還需要在這種小場面上出風頭嗎?”苦長老笑道。
“那倒也是。”馬臉長老點了點頭,微笑著表示承認。
“此次比劍若是神兵山莊沒有人要出場,那就結束了?!笨嚅L老看了看神兵山莊那邊一群人,只見個個垂頭喪氣。
“等一等!”董清將苦長老的話打斷。
眾人一陣愕然。
“董清難道要挑戰(zhàn)董長風?”
“自家人打自家人?在這個場合?”
眾人紛紛揣測。
董長風也愣了一下,莫名地看著董清,他也不明白這“等一等”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