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虞姐姐從宮里出來看我。
她見著我時，把我瞧了好幾遍，心疼道，“吃苦了吧？回來了就好，你不知道我每天過得有多提心吊膽，都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就怕你在邯鄲出了事。”
“幸好?！彼业氖肿?，“這回，不走了吧？”她問道。
我只無奈地笑道，“先不說這個，虞姐姐，我向你打聽件事兒?！?p> “你說?！?p> “你可有聽到些風聲，有關豫州的？”
虞姐姐天真地眨著眸子，“你指的是？”
我便道，“我上次來時，將軍府戒備不像這般森嚴，自我們那日住進來，便多了很多兵衛(wèi)，連內庭都有，幾乎五步就見一個，就是宮里都沒有這樣嚴防死守過吧，你瞧著不覺得有些奇怪么？”
虞姐姐這才笑著接道，“原來是這個，我問過了，慕椋說是怕你再被趙國擄走吶！”
我下意識地搖頭，“你不能問他，得問易琛，興許還能聽到些實話?！?p> 虞姐姐神色也開始緊張起來，“我一心想著來見你，還沒去找他，倒是先在廊下碰見了慕椋，才聽他這么說。方才我進府的時候也的確被這個陣仗嚇了一跳，可也沒多想，難道，你懷疑還有別的緣故？”
我點頭道，“我也只是感到有些不對，所以才來問問你。那姐姐知道大將軍為何丟下里梁匆匆回府么？”
虞姐姐思索了一番才道，“這你又問倒我了。我一直待在宮里，多數(shù)日子都伴在太后身邊，對這些朝堂亦或戰(zhàn)場上的事所知甚少，太后她老人家也沒有怎么提起過，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只有易琛，他給我寫信的時候倒是會說那么兩句，但也不多，就是蜻蜓點水而已，我也不好到處去打聽。這次大將軍回來得是急了些，興許是里梁那邊有了變故，需調整作戰(zhàn)方略？”
“你何故疑心這個？”
我茫然地搖頭，“我說不好，只是覺得這些事都往一處湊，未免有些蹊蹺。而且，我連日來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我擔心，還是同我脫不了干系。那又該如何是好？”
虞姐姐便安撫我道，“你這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自然心緒難平，待這風波完全平息下來就好了。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
“而且，我聽清愁說，”她忽而低下聲兒來，悄悄在我耳畔道，“你有身子了，這會兒更要安心凝神，保養(yǎng)要緊?！?p> 我一聽便有些緊張起來，只好局促地點頭。
她又問，“慕椋知道么？”
我搖頭，“我沒有告訴他，也不準備告訴他，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
“可這怎么瞞得住呢，再過些日子，你這腰身就大了，他總會知道的。”虞姐姐道。
我微微道，“那時候，我已經不在了。虞姐姐，你不是來替慕椋當說客的吧？”
她忙道，“沒有，慕椋只是和我說，外頭不太平，讓我勸你安心住著?！?p> 我把手輕輕地覆在小腹上，感覺到了微微凸起的那一個小點，好像真的就有一個娃娃被我捧在了手心，讓我心內有些驚喜，便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我一個人，也可以將他撫養(yǎng)長大的。我現(xiàn)在，不去想那些虛無的東西，我沒有本事去抓住什么，可是我能選擇放手?！?p> “我放過自己了，也放過他們，如此便干凈利落，難道不好么？”
就在這時，只聽“哐”一聲震耳的大響，身后的門被人推開了，錦書便立在門口，兩道尖利的目光死死盯著我，歸為陰狠也不為過。
“你干什么？”
清愁在里間沖了出來，氣勢絲毫不輸她對面的這位“不速之客”。
錦書依舊死死盯著我，看得出的咬牙切齒，“你可真行！”
“錦書！”
虞姐姐忙上前，拉扯住她。
錦書的眼圈兒紅得比我還委屈，甩手道，“好啊，你們竟如此瞞天過海，把椋哥哥玩弄于鼓掌之間。”
虞姐姐忙道，“你誤會了！”
“誤會什么了？”
她一把推開虞姐姐，便朝我逼過來，目光冷厲如刀。
“你這一手欲擒故縱，玩得妙??！椋哥哥聽你這么一說，還不得對你死心塌地？我問你，你還有良心么？”
我怔在原地，腦中嗡嗡作響，面頰發(fā)冷。
“椋哥哥在死人堆里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在哪里？他遍體鱗傷，半夜疼得無法入眠的時候你在哪里？他整整三個月不能下床走動需要人日夜守護的時候，你在哪里！”
“你在和別人成親！”
“你還記得，是誰助你奪沛縣，是誰救你出邯鄲！你以為這些是椋哥哥一個人能夠做得到的事情嗎？沒有我父親俯允，誰敢自作主張？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和椋哥哥有過一段過往，便可以將他隨意使喚，任意欺辱，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看不上你嗎，不是因為你家道中落，落魄無依，而是你總是一副自以為是，楚楚可憐的樣子，明明是你自己拋棄椋哥哥轉嫁他人，還恬不知恥地糾纏于他！我瞧不上的，就是你的三心二意！”
“你失信于人在前，改嫁他人在后，現(xiàn)今，又恩將仇報，奪人所愛，喬清華，你究竟知不知羞恥？”她連著一口氣，將我罵得體無完膚。
“錦書！”
虞姐姐厲聲斷喝。
“怎么了？我絲毫未曾夸張！你做得出來，又不敢認么？”錦書瞪得更為兇狠了。
從她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是虞姐姐和清愁擋在前面，我還沒有張口為自己辯解的余地。
我恨得牙齒發(fā)顫，她憑什么如此武斷地貶損我，自始至終，我即便是錯了，也輪不到她來指摘我！
我不由得怒道，“你要撒潑，去他面前！把你剛才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再和他說一百遍，說一千遍，都隨你的意。你兩只眼睛，兩只耳朵，能看到多少，聽到多少，難道你看到的，聽到的，就是你所認為的真相嗎，還是你自己發(fā)了癔癥也要別人陪著你瘋不成？你愛他是你的事，我對不起他是我的事，他對你怎么樣，對我怎么樣也都是他的事，總之，你沒有資格對任何人評頭論足，否則，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不要到時候哭鼻子，又說是別人欺負你。”
清愁恰時沖上前來，將錦書一把推開，吼道，“你瞎嚷嚷什么！”又補充道，“是你自己沒人要，怪到別人身上做什么！鬼鬼祟祟偷聽，你才無恥呢！”
清愁話音剛落，臉上冷不防就挨了一記響亮的巴掌，立馬現(xiàn)出五道血紅的印子來。
“你鬧夠了沒有？”我立馬護住了清愁，恨不得也甩她一耳光，“我要是在慕椋面前告你一狀，你猜會怎么樣？”
“你，”她怒道，“真該讓椋哥哥看到你這副無恥的嘴臉！你以為椋哥哥知道真相后，還會受你迷惑嗎？”
我從容不迫地迎上她挑釁的目光，不屑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