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忽聞刀劍相交,哐當(dāng)一聲,大刀應(yīng)聲落地。
頭頂上空早已飛過好幾個身影,他們將蕭虞護(hù)在身后,立馬便將她身上的枷鎖全部卸了下來,準(zhǔn)備帶她逃離刑場。
是我安排的人。
周圍的守衛(wèi)知道有人來劫法場便紛紛沖了上來,兩方開始陷入爭斗。
只聽趙丕大喊,“別讓他們跑了!”
“喬清華,是你做的好事?”
趙丕一邊喊著抓他們,一邊喊著抓我。
我冷眼覷著他,沒打算逃跑,只一旁看著,心中焦急地盼著我們的人能成功帶走蕭虞,都是昔日凜風(fēng)寨的兄弟,身手不凡,對付趙丕手下這些人,難處不大。
我知道這么一來,我和趙丕是徹底翻了臉,可是我也篤定趙丕拿不到人,就無法將我定罪,他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只是恨透我罷了。
趁亂時,重山早已奔到了我身邊,拉著我便跑,也不是逃,只是躲避刀劍,免得誤傷了而已。
這時,我肩上忽然吃力,被人拽住,重山見狀,一腳便上去了,“滾開!”可越來越多的人也追了過來,最終還是將我們兩個圍住了。
重山只是牢牢護(hù)著我,不叫人靠近我,更別說對我動粗。
看著那邊蕭虞就快脫身,我才漸漸放下心來。只要她逃了,一切都好說。
此刻,一陣黑影如旋風(fēng)一般刮了過來,“唰唰”兩聲,我與重山身邊的人全部倒地,只消一眨眼的功夫,這陣黑影便直接沖向了蕭虞,三兩下也擊退了所有糾纏的守衛(wèi),頃刻之間,便見一個身著黑袍面目清秀的少年立在中央,輕松將蕭虞護(hù)在身邊。
這是誰?這不是我們的人,我心中驚詫,卻也沒有立即發(fā)作,只靜觀其變,看他的樣子,是沖著虞姐姐來的,興許是個幫手呢。
我便悄悄沖眾人使了個眼色,先不要輕舉妄動,看看情況再說,他們便都靜靜地等著。
這回輪到趙丕心驚膽顫了,“你,你們,是什么人?”
聽他發(fā)聲,我才轉(zhuǎn)過頭去,只見趙丕面如土色,一把劍寒光四射,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他的發(fā)冠中央。
趙丕一動也不敢動,眼珠子使勁兒向上瞟,嚇得魂不附體,只差毫厘,就要了他的小命了。
再見那黑袍少年,他個子雖高,卻稚氣未脫,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他只是奶聲奶氣地朝趙丕哼了一哼,接著便乖順地轉(zhuǎn)頭對蕭虞嘻嘻笑道,“姐姐受驚了?!?p> 蕭虞一臉驚疑,只不斷搖頭,“我沒事?!?p> 我與重山便趁機(jī)奔到他們身邊,誰知那少年瞧見我來,依舊笑盈盈地問好,“喬姐姐。”
他竟知我姓喬,看來是有備而來,我便暗中細(xì)細(xì)地思索這少年的來歷。
走近了看他,一張圓嘟嘟的娃娃臉,濃眉大眼,和那年畫里的孩子一樣,模樣十分乖巧討喜,他一口一個姐姐,那般親近和恭謹(jǐn),倒也讓我們放下了戒備,相信他沒有惡意。
那邊趙丕氣急敗壞地沖著我吼道,“喬清華,我就知道是你,我,我饒不了你!”他一吼,那頭上的劍也震得晃起來,他氣得翻白眼,“還不給我取下來!”
他雖發(fā)了話,但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只因那少年笑意盈盈地盯著他們,盯得他們心中發(fā)毛,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這些人已領(lǐng)略過了他的本事,這場上,就是再來三倍的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少年搶先,聲音清脆,“你睜開眼睛看看清楚我是誰,要想報(bào)仇,也找對了人,我這幾日都在城中,盡管來找。我家將軍說了,今日不想打架,只想帶蕭虞姐姐走而已?!?p> 他話音一落,手上輕輕一揮,“啪”一個飛鏢又穩(wěn)穩(wěn)射在趙丕的桌上,上面還掛了一張小紙條。
趙丕忍氣吞聲叫人取了出來,剛看了幾眼,臉色大變,連哈腰追了過來,“少俠,將,將軍,在哪里,能否引見?”
少年撇頭道,“改日吧。”
“這么大陣仗嚇著你了,不好意思?!鄙倌陹吡藪呱砗蟊娙耍瑧蛑o道。
他在替我解圍,令趙丕以為援救蕭虞這些人都是他帶來的,也就疑不到我身上。
趙丕忙道,“是小的有眼無珠,認(rèn)不得是將軍的人,是小的該死!”
少年便朝我眨了眨眼,笑道,“喬姐姐一起去吧。將軍也有話要和你說?!?p> 我見他好意,便點(diǎn)頭道,“好?!?p> 重山便警惕了,拉著我道,“不行,他們是什么人還不清楚,不能跟他們走?!?p> 我便道,“這位將軍認(rèn)識我,又幫我們這么大的忙,意思是他早就知道我們的計(jì)劃,卻有意替我們瞞著,現(xiàn)在他想見我,不管是什么人,總歸有見的理由?!?p> 少年湊過來道,“大哥哥放心,我不會害姐姐的。”
看他一臉純真,我不禁笑了,也下了決心,便問道,“能讓大哥哥一起么?”
少年點(diǎn)頭。
重山依舊有些疑慮,我只好不斷安慰他不會有事,他也只好依了。
接著,少年帶我們拐進(jìn)了一個小竹林,一路很歡快,道,“我家將軍就在前面?!?p> 我試著問他,“你家將軍叫什么名字?”
少年只笑,“喬姐姐見了就知道?!?p> 我與蕭虞悄悄道,“你知道么?”
蕭虞凝著眉,搖頭,“不太清楚,但,”她欲言又止,“說不好?!表幸彩浅錆M了疑惑。
我不禁想,能讓趙丕俯首帖耳的,必定大有來頭,莫不是又是咸陽來的?這么一來,我的脊背微微滲了一絲涼意。
不一會兒,我們便來到一處極幽僻的空地,愈到里面,竹林愈加茂密起來,處在巨大的綠色傘蓋下,頓覺清幽起來。
一輛馬車正停在前方,并不見人。
少年朝馬車喊了一聲,“我回來了!”無人應(yīng)答。
他眉毛一挑,奔上前去掀開車簾,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嘴里嘟囔道,“奇怪!”
他話音剛落,只聽不遠(yuǎn)處傳來幾聲爽朗的笑聲,如雷貫耳,便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從林子里穿了出來。
男子一身青衣,身高八尺,俊朗不凡,濃黑的劍眉尤其顯得英氣逼人,舉手投足間十分灑脫不羈,那笑聲便是他發(fā)出來的。
在他面前,那女子就顯得婉靜可人,她面容嬌美,約莫和清愁差不多年紀(jì)。
眉眼之間,他們兩個倒還有幾分相似之處。
“公子!”少年大喜喊道,指著我們,邀功道,“大功告成!”
那公子微微點(diǎn)頭,一眼便看見了虞姐姐,臉上的笑容悄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默默的凝望,凝望中飽含了憐惜和驚喜。
我隱隱感到蕭虞握我的手微微一顫,她緩緩?fù)鲁鰞蓚€字,“易琛?!?p> 姓易?我便又悄悄打量了對面的人一眼,方回想起適才少年出鏢時露出的手背,隱隱約約似乎看到那上頭刻了一頭狐貍的刺青,我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原來是魏王室的人。
早在之前便知道,孫將軍起義失敗,多是因六國貴族各懷鬼胎,擁兵自立去了。其中便有趙國,齊國,韓國,當(dāng)時并未聽說有魏國。不過孫將軍死后,魏國倒是前赴后繼接下了這桿大旗,在豫州自立,擁魏世子易樽為靈王,叔父易桓為大將軍,聽說正緊鑼密鼓招攬?zhí)煜掠凶R之士,誓反東秦,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易琛是魏王室之人不會錯,但是什么身份我尚不得而知。
他走到蕭虞面前,忙拿出一條干凈的帕子,來拭她額上的汗珠,“你受苦了。”
蕭虞略顯羞澀和拘謹(jǐn),忙自己接過帕子,“原來是你。”
易琛深深望了她一眼,便咧開嘴笑了,招呼身后的少女過來,“錦書,這就是你虞姐姐。”
原來那少女叫錦書,真是一個美的名字。
她上前來時匆匆瞥了我一眼,眉頭微微一蹙,略有所思的神情,一邊對蕭虞細(xì)聲道,“聽二哥說,虞姐姐曾在我們家住過一段日子,棋藝十分了得,府中上下贊不絕口,只可惜錦書那時不在,未能一睹姐姐風(fēng)采,如今一見,更是心服口服,姐姐真乃才貌雙絕,難怪二哥,”她故意瞟了一眼易琛,抿嘴笑道,“時常提起?!?p> 蕭虞微微紅了臉,遂亦和她寒暄了一番。
原來,蕭虞幼時因隨定陽候在易桓府上住過一段時間,后來定陽候府慘遭滅門,兩家就斷了聯(lián)系,易琛從未停止過找尋她的下落,直到近日來到朝陵,才得知?dú)⑺辣R浩的人,就是她,于是出手相救。
得知這中間的來龍去脈,我便放心了。
這時易琛向我介紹道,“喬姑娘,敝人易琛,是豫州將軍府的人?!?p> “這位兄臺是?”他面向重山。
我便道,“這是我夫君,趙重山?!?p> “原來是趙兄。”他拱手問好。
重山回禮,“多謝易公子出手相助?!?p> 易琛頓了一瞬,遂道,“哈,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p> 我便試著問道,“不知易老將軍是公子的?”因我想著,看那黑袍少年對他的態(tài)度,易琛在將軍府應(yīng)不是尋常的使喚人,必定位高,權(quán)重。
“是我叔叔?!币阻∶Φ?,“其實(shí),我們是專程來吊唁喬老太傅的,太傅他與世長辭,叔叔聞訊悲慟,不知喬姑娘可否帶個路,讓我們前去祭奠一下他老人家?”
魏王也叫易桓叔叔,但魏王沒有同胞兄弟,這么算來,易琛算是魏王的堂兄弟了,果然身份顯赫尊貴。
我倒是聽父親提起過易家,但年歲久了,加之易家遠(yuǎn)在千里之外,已記不真切我們兩家之間到底有何淵源,只是近來才聽到些他們的消息,都是關(guān)于魏國自立的,亦沒太放在心上。
眼下人家有心不遠(yuǎn)千里前來拜祭,于情于理都不應(yīng)拒絕。
我遂答應(yīng),道,“父親知故友來探望,定會感到欣慰。敢問易老將軍是否同行?”既是拜祭,當(dāng)是易桓領(lǐng)頭才對,只是不見他人,我只好多問了一句。
易琛還未答話,黑袍少年便指著后方呵呵道,“說曹操曹操到,這不就來了!”
我們便一同轉(zhuǎn)過身去,見一老一少兩個人,沿著易琛他們剛回來的路,從林子里穿了出來,相談甚歡。
老的是易桓無疑了,那少的呢?
我遠(yuǎn)遠(yuǎn)地猛然瞧見他的模樣,笑容立時凝在臉上,似冰一樣化不開驚愕,幾乎停止了呼吸,靈魂似出竅一般。
良生?
我眼睛發(fā)酸。
不,不是幻覺,他果真,走到我面前來了。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眼睛,一模一樣的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