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北界王殘魂(三)
雪鳶一直都知道,她和昆侖神君,從來都不是一類人。
當(dāng)她對他談起話本里為了愛人毀天滅地的仙神們的時(shí)候,昆侖神君的臉上沒有絲毫動(dòng)容。
甚至在她傾訴對那些愿為愛人毀天滅地的仙神們的憧憬時(shí),昆侖神君的一席話打碎了他的幻想,“雪鳶,那些話本里的仙神只是極少數(shù)。倘若仙神們都是這般感情用事,這四海八荒,早就被毀了個(gè)上千遍?!?p> “仙神絕情絕愛,才該是正途?!?p> 眾荒之戰(zhàn)自天帝失蹤以來,持續(xù)了將近上百萬年。
神族分崩離析,化為多個(gè)幫派。后來失落的神族北界神族的慕屺通過高超的手腕聯(lián)合諸多神族,甚至發(fā)動(dòng)了低等的仙族,終于將眾荒之戰(zhàn)以來四海八荒分分合合的狀態(tài)改變,四海八荒漸漸走上了統(tǒng)一之路。
然而,對于低等神族出身的慕屺,昆侖神族并不愿意承認(rèn)他的身份,日漸壯大的北界神族同昆侖神族爆發(fā)了沖突,幸得父神調(diào)和,兩族才歸于和平。
而就在兩族維系著脆弱的平衡的同時(shí),雪鳶第一次在太虛境見到了他。
慕屺唯一的弟弟慕嶠并不出名,比起野心勃勃的慕屺,慕嶠這個(gè)人留戀山水美人,為人放蕩不羈。
雪鳶第一次遇到他是在太虛境的梨花境內(nèi),漫天飛舞的梨花給這片圣地籠上了一層浪漫的粉白。
慕嶠這個(gè)家伙,對眾荒之戰(zhàn)的勝敗并不感興趣,他為人瀟灑,平生行事只憑隨意二字。
躺在萬年梨花樹飲酒的他哼著北方神族的小調(diào),他的聲音溫雅儒潤,等到雪鳶的敏銳地嗅到梨花釀的酒香味,抬頭的瞬間,正巧看到了喝得正開得他,“你是誰?怎么會(huì)在太虛境的梨花境內(nèi)?還偷了……鑒真長老的梨花釀!”
想起鑒真那個(gè)摳門的老頭若是知道他珍藏多年的梨花釀失了竊了,非得數(shù)落死她!
雪鳶的手心中彌漫出一層水霧,化為更洶涌的波濤巨浪朝著他襲來,躲閃不及的慕嶠被淋成了落湯狗,渾身濕透地從梨花樹上跳了下來,嘀咕道,“好好一個(gè)美人,怎么脾氣這么暴躁!”
“你說什么!”雪鳶瞪了他一眼。
美人瞪眼,也是別有風(fēng)情,瞧見她的手心凝聚起來的水花,慕嶠想起剛才徹骨的冰涼,甩了甩頭,自己先服了軟,“好了,不要嚇唬我了,小神我可沒有和美人打斗的癖好~”
“油嘴滑舌,沒個(gè)正形!”這神族之中,怎會(huì)有這樣軟骨頭的家伙!
“慕嶠小友,我這萬年梨花釀味道可還不錯(cuò)?”白胡子的鑒真長老一派仙風(fēng)道骨,背地里卻是個(gè)喜歡作弄小輩的老頑童。
“這梨花釀是鑒真長老您送給他的?”雪鳶驚異的問道。
“不然你以為呢!小神坦坦蕩蕩的君子,莫非還行那竊酒小兒的勾當(dāng)!”慕嶠回瞪了雪鳶一眼,才笑瞇瞇地對鑒真長老說道,“鑒真老友的酒自然是極好的,只可惜,被某人被從頭澆到尾淋了個(gè)透心涼,倒是破壞了小友飲酒的好興致……”
瞥見心疼的望著酒壇子的鑒真長老,雪鳶扭頭裝作看往別處的梨花樹,“那邊的梨花開得挺好看的……哈哈……”
后來雪鳶才漸漸從鑒真長老那兒套出了這個(gè)家伙的身份,北界神族的慕屺的弟弟慕嶠,一個(gè)放浪形骸、不拘于俗世的浪子。
雪鳶也曾問過鑒真長老,與北界神族的局勢如此緊張,為什么還和那個(gè)叫慕嶠的家伙私交這么好,鑒真長老哈哈一笑,撫著白胡子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四海八荒,像慕嶠小友這般真性情的神族,可不多見?!?p> 說實(shí)話,她也是打心底里羨慕慕嶠這般自由自在、瀟灑不羈的生活。
有一次她趴在梨花樹上,問著喝得醉醺醺的慕嶠,“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
“這四海八荒,哪里不是小神去過的地方!”
看著他提著酒葫蘆發(fā)酒瘋的模樣,雪鳶也從樹上跳了下來,她搗了搗慕嶠紅潤的臉龐,席地坐在了旁邊的巖石上,“那給我講講可好?”
“你,想聽?”慕嶠歪著頭,手中提著酒葫蘆,心滿意足地砸了一小口。
“別賣關(guān)子!快講!”
“小神我偏不講!”慕嶠舉著酒葫蘆邀我著皎潔的明月,“哈哈哈……你能奈我如何……哈哈哈……”
雪鳶攥起了拳頭,瞧見他欠揍的臉龐就忍不住……
“痛!”
“別……別別……別打臉!”
“美人……咱說好的不打臉不打臉……啊!”
殺豬般的慘叫過后,慕嶠整個(gè)人都被打成了——慘不忍睹的“豬頭”……
“話說七萬年前,小神在……”
“說簡潔點(diǎn)!”
“是是是,一切都依著您!”
在一晚上的威逼利誘加棍棒相脅之下,雪鳶第一次“見到了”太虛昆侖境之外的四海八荒。
四海龍宮的瑰麗壯闊,青丘之地的淳樸良善,九重天上的恢宏無際……她仿佛看到了九重天永不消散的云霞,那些飛舞在青丘深夜中的狐火……她張開手,想去觸摸大海中蔚藍(lán)的水中天穹……
他說,太虛昆侖境之外,有更加壯闊的草原,更加美麗的山林,更加冰寒的白雪……她似乎,聽到了來自遙遠(yuǎn)南方的吳儂軟語,遙遠(yuǎn)的雪域之外北歐大陸的呢喃私語,遙遠(yuǎn)的神域之外的眾生萬態(tài)……
雪鳶無數(shù)次,想要去親眼見見,他描述中的四海八荒……
手心停駐了一只撲閃著翅膀的蝴蝶,回眸的一瞬間,身后的萬千蝴蝶張開美麗的翅膀,在黑夜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紫色的余輝,照亮了整個(gè)夜空。
黑夜中,她聽見他問,“喜歡嗎?”
“當(dāng)然喜歡了!”轉(zhuǎn)過身來的剎那間,看到躺在梨花樹前睡死過去的慕嶠,雪鳶氣鼓鼓地撅了噘嘴,“真是個(gè)白癡!”
走進(jìn)他,看清他的輪廓——冠玉美兮,翩翩君子,佳人盼兮。
“這家伙長得還挺好看的……”好奇地?fù)v了搗他臉頰上漾起的梨渦,只見他突然翻身,嚇得雪鳶后退了幾步。
過了許久才慢慢靠近他,看到他嘴角仰起的滿足的笑容,雪鳶背靠著梨花樹干,眉眼彎彎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紛飛的萬千紫蝴蝶,她的手心也慢慢凝聚出一只水色的蝴蝶,順著她張開的手掌,飛向了她所望不見盡頭的星空之中,她抿嘴淺笑,“若你不是北界神族……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