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鎖與鑰匙

　　對于葉宸來說，爸媽給他上了第一層鎖，本來那個女孩理應成為那把鑰匙的，可偏偏命運跟他開了個玩笑，讓原本要成為鑰匙的她變成了第二層鎖。

　　如果浪跡天涯，是否能在終結(jié)之前找到歸宿。他們都還年輕，能打開他們鎖的鑰匙大都是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葉宸已經(jīng)錯過了一次，或許不會再有。

　　…………

　　總有種錯覺，他的眼神里埋藏著比自己更深的悲傷，可真是那樣，為什么他不前往南極，不前往那某處怪物們的老巢。

　　凌夜心中這樣想著，之前他偶遇葉宸時，他正頭也不回地去向北方。此刻，夜晚已經(jīng)降臨，在外露宿一定都喜歡有這樣的星空，遍布黑色畫布的白色點彩，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為地球上的各位照亮前方，他也微微抬起頭看著星空，他看到銀河在頭頂飄浮，看到想要伸手觸碰的星點。

　　他忽然注意到有腳步聲靠近，他把刀柄握緊。在他背后的一塊石頭與他相對的另一邊發(fā)出光亮，那是另外有人升起的火，他覺得有點涼，于是起身向那邊走去。

　　他剛繞過石頭，看到的是一個男生，側(cè)身擋在背后一個女生的前面，警覺的看著從石頭后方出現(xiàn)的他。

　　男生的刀早已經(jīng)出鞘，那是一把很大的刀，刀刃上沒有花紋，但卻像是從男生握著的刀柄上的龍嘴里長出的一樣，他發(fā)現(xiàn)自己注意的并不是重點，于是把視線向上移。正對上男生驚訝的表情。

　　“凌夜？”在他看到他表情的同時，他也發(fā)出聲音。

　　凌夜也有點詫異，竟然會在這里偶遇。那個男生是他從小的玩伴，他們總是一起惡作劇，一起追逐打鬧，那一段是他們都最不愿意忘卻的時間。直到現(xiàn)在他們也依然保持著聯(lián)系，打球什么的，一碰面噓寒問暖，相互調(diào)侃。

　　“王桐？”

　　“嚇死我了，原來是你個白癡?。　蓖跬┮凰墒謱⒌度釉诘厣?，從他背后的背包里拿出水和食物。

　　“……我也沒想到?！绷枰菇舆^王桐扔過來的面包和水，在他的另一側(cè)坐下。說起來他今天一天都沒吃飯了。

　　“靈雎，你認識的。”王桐指指從剛才就一直被曬在一邊的女孩，女孩也笑著和凌夜打了個招呼。

　　他知道她。初中的時候，他、王桐、靈雎還有葉宸是一個學校的。他在六班，他們都在三班，不過放學幾個男生還是一起走。

　　“你這幾天怎么樣？”王桐問著。

　　“也就那樣吧?！绷枰拐f話的時候，被剛剛和王桐相遇的驚訝暫時代替的悲傷又重新回到他眼中，也正好被王桐捕捉到。

　　王桐和靈雎都愣了一下，他們都感受到了那種情感。靈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桐，她記得在一個月前遇到他時，他也是和凌夜一樣的眼神。

　　王桐下意識地想問為什么，但他及時止住了。他猜得到原因，因為他也經(jīng)歷過一次，他還記得那個傍晚，他高中一起開黑通宵，形影不離的兩個好基友在那個時間沉睡了。他還記得很清楚，那時候自己的五感好像都失去了作用，整個世界一片空白。不知不覺，他又重新感覺到難過。但他還是及時地回到現(xiàn)實中，然后找各種小時候的事找凌夜說話，想要讓他也走出來。

　　靈雎躺下去睡著了。時間也一直持續(xù)到深夜。

　　“其實啊，我也有過那樣的經(jīng)歷，真不好受啊那種感覺。”見凌夜回答都有氣無力，王桐毫無拖泥帶水地在話題上調(diào)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

　　凌夜抬起頭看著他。

　　“初中畢業(yè)后，我和你們不一樣去了另一所高中。在那里，我遇到了我那兩個室友，也和以前我們一樣盡干些蠢事。通宵翹課，踢球喝酒。但那天，他們都死了，不知道為什么，最初的時候我竟然都沒有哭，可能是因為我不相信吧?！蓖跬┹p笑了笑，“也是靈雎和我說的，她說這個世界都要毀了，那種事情誰能料到，難道知道他們都死了我就要一直沉淪下去，直到最后自己也死了才會安心嗎？那樣你就真的甘心了嗎？覺得自己不再虧欠他們了嗎？那些都是自欺欺人，是最懦弱的行為。我也仔細想過，于是我走出來了，我死了，我爸媽不就完了嗎？那只會加深我的罪惡?！?p>　　“……為你同情。”他知道王桐是獨生子，而自己有個弟弟，但是弟弟被抓走了，他說的會讓罪惡加深的父母也都已經(jīng)離自己而去了。但他不是葉宸，他其實更固執(zhí)，固執(zhí)地把一切都埋在心底。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兩人都稍稍緩了緩情緒。

　　“說起來，喂！白癡，你出現(xiàn)的可真是時候?。　蓖跬┱f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贊許，赤裸裸地抱怨。

　　“怪我咯？”凌夜知道那家伙在說什么，他看了看已經(jīng)睡著的靈雎，輕輕笑了笑。

　　如此美妙的，星河燦爛的夜晚，孤男寡女在山頂上看著夜空，那是一件會有許多種展開的事。可那個石頭后面卻沖出個這么亮的燈泡，把全部的星光都包在自己的光耀下。

　　“那不然呢？你好好地在后面當個聽眾不行嗎？”王桐說。

　　“很涼啊你會不會知道，要不是你生火我會被吸引過來？”

　　“你也知道涼，就是因為涼我才生火的好嗎？”

　　“你不是要干大事的嗎？還怕什么冷？”

　　………

　　對噴小聲而長久的繼續(xù)著，但兩人的嘴角都掛著笑容。凌夜很高興，不知為何每次與王桐說話時都會感到溫暖，會忘記之前的煩惱。也許是王桐逗比本質(zhì)的優(yōu)點吧。

　　他身邊有過三個這樣的人，除了王桐之外還有兩個，一個叫做林禹，是高一時新認識的一個家伙，一個極度近視的網(wǎng)癮少年，另一個是葉宸。之前葉宸也是這樣的人，每當放學的時候，他們?nèi)齻€都是一起走的，葉宸和林禹總是很吵鬧，他總是開他們玩笑“智障兒童歡樂多?！钡蠹叶伎吹贸鰜?，他和他們一起的時候是他笑得最多的時候。漸漸地，他的眼睛又恢復了對焦的能力。

　　可他們現(xiàn)在失散了，不知道林禹在哪里，遇到葉宸時沒能說出到一半又收回的招呼，于是他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只是，他知道，葉宸現(xiàn)在很迷茫，他的心鎖還沒有被打開的跡象。而自己自從遇到了王桐，漸漸地開始恢復。

　　“王桐，我前不久遇到葉宸了?！绷枰雇蝗晦D(zhuǎn)了一個話題，說。

　　“啥？葉宸？那他怎么沒和你一起。”王桐也有點想念那初中時代和他配合的另一個逗比。

　　“我們就對視了一眼，然后就各自走了?！绷枰箍粗掷镂罩牡V泉水瓶。

　　“招呼都沒打？為什么？”王桐大概猜到了，以他對葉宸的了解，就算凌夜沒有打招呼，他也會在遠遠看到他時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然后開個玩笑找罵找打。如果這些沒有發(fā)生，那就是他也和他們一樣發(fā)生了什么，在這個難以預料的世界。

　　“我也想啊，可就是沒說出來，那家伙好像比我們的情況還要嚴重?！?p>　　凌夜的預感是正確的，他失去的是父母與弟弟。而王桐失去的是他的朋友。但之前他們相處得都很好，但葉宸不同，他后悔當初沒有對父母盡孝，在終于有機會的時候，卻傳來了噩耗。在父母死后，女孩的到來讓他的生活恢復了一絲色彩，還有卓謙和蘇晴?？勺詈?，女孩又走了，隊伍失散了。說好要保護好的她，卻離自己遠去。他的心鎖在看到打開的希望時再次鎖上。充滿懊悔不甘。

　　“我們回去找他吧。”躺著睡覺的靈雎發(fā)出了聲音。

　　凌夜和王桐顯然是被她嚇了一跳，王桐說原來你沒睡著啊？靈雎回答說是剛剛醒的。他們本來也打算這么做，計劃明天早上回去。

　　另一邊的某棵大樹底下，葉宸已經(jīng)睡著了。

　　………

　　次日。葉宸睜開眼睛，活動了一下昨晚因當做枕頭的麻木的右手。在背對初升旭日的方向慢慢站起身來，然后又繼續(xù)向一個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正有著三個人從幾乎和他的方向重合的后方走來。他們的目標是找到自己。

　　還是一如既往地走著，山上的怪物相對較少一些。接近山腳才開始多起來，在清理完之后，他走上一條公路，而那為了找到自己的三人也走在這條公路上，只不過之間相隔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前方的路邊有一座亭子，亭子的旁邊有一段石階，石階下去是一片布滿石塊的地區(qū)，隔縫中長滿雜草，在前方還有一條小河。雖然隔著亭子，但依舊看得到上升的煙。他的肚子叫了起來，于是想要去看看能否蹭點吃的。

　　他居高臨下看著那三個圍在烤架旁邊的人，直到坐在旁邊等著的那個女生轉(zhuǎn)過頭來，他才確定了剛剛在腦中出現(xiàn)的人影。

　　那三個人他都認識，都是初中的同學，只是在高中以后都沒怎么聯(lián)系。在一旁等著的女生叫黃伊，是初中班級里的第一名，同時是個外表看不出來的吃貨。烤架左側(cè)的男生方函，是初二轉(zhuǎn)入的，班級里的男神；而另一個總是與自己在成績上交火，叫做堯浩，這次事件帶來的福利讓他滿意地去除了曾經(jīng)自己臉上遍布的痘痘。

　　他沒有打招呼，就站在馬路旁邊，隔著護欄看著下方。

　　“葉宸……”女生說了兩個字，讓兩個男生也抬起頭看向自己在的地方。

　　他聽到他們在叫自己，并揮著手示意自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