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聲跟在老班的身后走進(jìn)了教室,范老師很生氣,兩大步跨上講臺,就把高一數(shù)學(xué)課本,夸張似的摔在講桌上。
他兩只手像兩個支架,撐在講桌的兩邊桌角處,埋著頭,好一會兒上課鈴聲響完后,低著頭沒說一句話。
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這種氣氛,實驗班的學(xué)生不可能覺察不到。
老師在講臺上靜靜的,學(xué)生在座位上也都一動不敢動,只有聒噪的電風(fēng)扇,那機械的噪音,嗡嗡嗡嗡,人笨膽大。
也不知過去了有三十秒,還是一分鐘,范老師那勁松樹頂上的一顆頭顱,終于仰了起來。與此同時,仿佛還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先是把躺在講桌上的書,用從桌角抽回來的手,翻開。
緊接著,他說了話。
一聽見班主任的語氣,就可知,那沉默的一分鐘,班主任是在強壓自己的怒火,不想讓它完完全全爆發(fā)出來。
“啊......”這一聲語氣是格外的長。
“這還只是開學(xué)第一個星期,我還不想這么早就對你們發(fā)火,讓你們覺得我是一個很兇的班主任?!?p> “但是!??!”
“你們有些同學(xué),也太不識好歹了!完全不像是一個實驗班的學(xué)生?!?p> “我說誰,你們心里自己清楚?!?p> “啊......現(xiàn)在開始上課,晚上再找你們算賬。”
聽著班主任在講臺上的一頓教訓(xùn),臨小川甚至還抬著頭,有那么一會兒還和班主任的目光相互對接,并且絲毫沒有要閃避的意思。
班主任,就這些狠話?臨小川心想,這簡直弱爆了,一通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廢話,起不到半點實際作用。
相比起十四班欺負(fù)彭珊這件事情而言,受到班主任這樣一番教訓(xùn),那自己的出頭,也算是完完全全可以接受了。
然而,和臨小川正好相反的是,彭珊坐在他的身后,都想拿起手中的筆尖,拿起手中的武器,狠狠在他后背的衣服上,戳幾個窟窿。
莫名其妙間接地受到班主任的這樣一頓批評,彭珊心里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言。
晚自習(xí)前的四十分鐘,有十五分鐘的唱歌時間,其余二十五分鐘,留下給同學(xué)自己支配,當(dāng)然必須是要和學(xué)習(xí)有關(guān)的事情。
就在唱歌沒唱幾分鐘,班主任的身影,就從教室的正門前走了進(jìn)來,和坐在門口的同學(xué)說了兩句話,然后又走了出去。
這時,那門口的學(xué)生,走下自己的座位,輕手輕腳地來到臨小川的身旁。
“班主任叫你,還有余凱、彭雪松,你們?nèi)齻€,去五樓的休息室一趟?!闭f完,他又半躬著腰,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
臨小川自然是天都塌過一次,這些小打小鬧,自然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他起身,就邁著矯健的步伐,先人一步,走上了路。
而余凱,此時才終于感到后怕,其實自己當(dāng)時都沒有那個必要,非要跟著出那個頭,現(xiàn)在要被班主任叫去談話,若是班主任通知了家長,那自己不是要在家被活活打死。
余凱心驚膽戰(zhàn)地也起了身,他不敢一個人追上臨小川的身影,站在過道上,等著班長從自己的座位也出來了,才貼在班長的身邊,算是找了座靠山。
至于彭雪松,那就沒什么多說的了,他冷靜異常,這些發(fā)生的后果,早在他伸出手搭在臨小川的肩上那一刻,就已經(jīng)全都想透了。他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自然就敢做出那樣的舉動。
彭珊給班長讓出位置,讓他從座位上走出來,還一邊帶著滿滿的歉意,向著雪松說對不起。
彭雪松面帶自信的笑容,拍了拍彭珊那可愛的小腦袋,說:
“別擔(dān)心,沒事的,放一萬個心!”
聽見從這么穩(wěn)的人口中說出這么放心的話,彭珊心里的負(fù)擔(dān)也就真的輕了許多。整個下午,她都在責(zé)怪臨小川的同時,也在不停地責(zé)怪自己。要不是自己魯莽,也不會連累到自己身邊的人。
臨小川第一個來到了五樓的休息室,這是一間廁所那么大的小單間,沿著墻壁,擺放著一排排椅子,和走廊平行的那一面墻上,開著一葉窗。
透過窗,臨小川在走進(jìn)休息室前,就已經(jīng)看見了坐在里面的班主任。
范老師,后背靠在椅子上,兩只胳膊架在椅子的椅臂上,若單從身姿來看,像極了坐在大法官位上的林肯先生。
“報告!”
“進(jìn)來!”范老師只是抬了一下眼,仿佛全身都累得動彈不得似的,他已經(jīng)氣壞了。
“還有兩個人呢?”
說曹操,曹操到!
“報告!”
“報告!”
“進(jìn)來!”
“你們知道我為什么叫你們來吧!”范老師看著三個男生,自動按高矮順序排成一列,站在自己面前。
“你們是我?guī)н^的這么多屆學(xué)生里面,最壞的幾個!”
“尤其是你,臨小川!”
“才開學(xué)幾天?你們就給我鬧事,要是想混,你跟我說,我?guī)湍闩胀ò嗳?,普通班你愛怎么混就怎么混,那我就可以不管了!?p> 不知道班主任自己有沒有注意到,因為他那氣沖云霄的怒氣,導(dǎo)致平時掛在嘴邊的語氣助詞,在此刻顯得過于單薄,以至于在一聲聲呵斥之中,被自動省略了。
“余凱!你說你,還沒人家肩膀高,也想和人家打架?”從班主任口中聽到“最壞的”那幾個字時,小個子男生早就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了,現(xiàn)在又聽到老師點名帶姓的批評,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才幾天,你就被臨小川給帶壞了,我知道他的,他家有錢,可以胡作非為,余凱,我也知道你,你可不能跟著這群人混啊,你爸媽還指望你將來考個名牌大學(xué),好出人頭地?!?p> 這些話,句句像扎在心窩里的針,針針見血。
余凱是哭得稀里嘩啦,一個勁兒地在老范面前認(rèn)錯。
“我知道錯了!”
“范老師!我知道錯了......”
范老師看見達(dá)到了他預(yù)期想要的效果,于是對于余凱,也就不再咬著不放了。
“啊......那你先回教室吧?!?p> “先去廁所洗把臉,都高中生了,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讓人家看見笑話!”范老師現(xiàn)在說話語氣已經(jīng)平和了許多,可能是看見自己的教訓(xùn)成果十分有效,所以心里好受了不少吧。
“你!彭雪松!我錯看你了!你還是班長!既然帶頭去打架!你還把老師和同學(xué)放在眼里嗎?”余凱灰溜溜的離開了休息室,剩下雪松和臨小川,按順序,繼續(xù)接受批評。
“范老師!我知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了!”雪松低著頭,蓬松的頭發(fā)整個填滿班主任的視線,這才引起老班的注意。
“你這頭發(fā)也有問題!下次放假給我處理了!”
“是!”現(xiàn)在班主任說什么就是什么,雪松是不會做任何抵抗的。
至于他的頭發(fā),說來是蓬松的,但卻有些自然卷,若不是仔仔細(xì)細(xì)去考究它,到底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一般誰也不會覺得看起來礙眼。
聽到范老師中途岔開話題,扯到頭發(fā)問題上,臨小川站在一旁,既然輕松的笑了起來。
雖然不是什么夸張的笑,僅僅只是眉毛稍稍彎了幾個度數(shù),眼皮子抬高了幾毫米,酒窩向下凹陷了幾個像素,但確實是輕松愜意的笑。
“你!你還有臉笑!問題最大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攪渾水,他們幾個會被你扯下去嗎?一顆老鼠屎,壞一鍋粥!”
剛剛還因為余凱的良好表現(xiàn),范老師那稍稍好受的心,此刻又被臨小川的目中無人給激怒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你們的事兒我都清楚,全班人的事兒我都或多或少心里有底。”
“你們兩個是好兄弟,那是很好的關(guān)系。但是,好兄弟應(yīng)該相互幫助對方走上正途,而不是相互助紂為虐?!?p> “在這一點上,我還要批評你,彭雪松,你不僅身為班長,而且還是臨小川的好朋友,你怎么能不阻止他,反而還站出來撐腰呢?”
“是!范老師!我知錯了!”雪松又低下頭,像一個不倒翁似的,頭點下去,抬起來,聽到批評自己的話,再馬上把頭點下去。
看著起碼有兩個學(xué)生態(tài)度是十分誠懇而認(rèn)真的,范老師也算勉強能接受這樣一種結(jié)果。范老師心想,能夠得到教化的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夠辦到,不能夠得到教化的,你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也半點兒不見效。
至于后者,明顯他是盯著臨小川在看。
“行吧!你也回教室去!”
說到這,也許是因為雪松是班長的緣故,所以范老師也就稍稍提了一下:
“至于十四班欺負(fù)我們班同學(xué)的事,你們就不用再操心了,老師們自然會有自己的處理辦法,現(xiàn)在你們在挨我的批評,他們也在挨他們班主任的批評,這件事以后就算扯平了,不準(zhǔn)再追究下去!”
“是!”雪松點下去頭,又再次抬起來,見范老師已經(jīng)把目光從自己身上,轉(zhuǎn)向了臨小川,也就知道自己可以走了。
至于臨小川,他不至于熬不過范老師的這頓批評,只希望他別在班主任面前過于倔強,最后拿雞蛋碰石頭,吃虧的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