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體系未入紫府玄丹之前,肉身強(qiáng)度比之尋常人其實相差無幾,不過是身負(fù)護(hù)身道韞,不宜受傷。而護(hù)身道韞,起到的乃是免疫攻擊的作用,而非減弱攻擊。
也就是說,如果攻擊無法突破護(hù)身道韞,則對修士來說毫發(fā)無損,可一旦突破,便是重傷。
當(dāng)時,楚寧月隨鬼面老者一同前往葉家,救出葉瓊之時,便因為大意,貿(mào)然硬接五品一掌。雖然以火相術(shù)法,借助雙掌相接的瞬間,攻入對方經(jīng)脈,使得葉家大公子,淪為廢人。
但自身也被其一掌反震,震得骨斷筋折,若非毅力過人,根本無法維持清醒,更不要說帶著葉瓊與柳瘟一同離去。
所以自那一日開始,楚寧月在對陣此界武者之時,便是以輕身之法躲避為主,或以修士術(shù)法模擬武道內(nèi)招,遠(yuǎn)程交接,鮮少與人近身搏斗。
方才那一擊,自己雖然及時調(diào)轉(zhuǎn)真元,于身前凝成氣罩,阻擋了大半傷害,但余下的威力,亦非護(hù)身道韞能可化解。
此刻站在原地,看似風(fēng)輕云淡,實則臟腑受創(chuàng),雖然受傷不重,但也著實是在方才一擊之中,落了下風(fēng)。
不過好在,三招之限,已剩最后一招,而這一招,便是自己營造出險勝假象的關(guān)鍵。方才借助瞬間的接觸,自己已在對方體內(nèi),留下一道火種。
以此界五品之實力,短時間內(nèi),絕難將此火種排出體外。這也是為何,方進(jìn)沒有乘勝追擊的原因。他此刻,乃是有口難言,狀況絕對不會比自己好。
所以,只要在最后的第三招,引爆火種,自己便可控制對方傷勢,中斷對方攻擊,再配合自己的演技,營造出險勝假象。
“書山來使,似乎...”
另一旁,六位博士之中,已然投身四院的四名墻頭草,此刻眼見局面陷入僵局,也是不禁思索起來。雖沒有明說,但也將狐疑與輕視二字,寫在了臉上。
因為在他們看來,書山高高在上,不可侵犯,書山來使定然實力超絕,便是真氣耗損,面對方進(jìn)也定然能夠信手拈來,絕不會打得如此吃力。
這著實是與他們心中所想的書山來使,有所不同。
唯有真正出身于書山的司徒奇與南宮歸元,才會清楚書山之中派系繁雜,并非獨尊武道。雖然外門晉升內(nèi)門,的確需要實力考核,但只需達(dá)到書山評定的六品即可。
因此,內(nèi)門之人,未必都是高手,但若不是武道高手,則必定在另外一個領(lǐng)域,有出眾能為。可惜,今日考究的乃是武力,而非其他。
“原以為書山來使實力不凡,沒想到竟會與方進(jìn)這等貨色打平?!?p> 若說六博士只是眼神交流,未敢開口,那么南宮繼此時低聲嘀咕,便是大大不敬。他其實往日里,并非這等莽撞之人,只是因為先前受了悶氣,加之他的確反感方進(jìn),所以才會如此。
可其剛剛出口,便感覺到一陣寒意,籠罩周身,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朝寒意的源頭望去。正見司徒奇,望著自己,目光冰冷。
而就在此時,一個另外意外的聲音,從旁響起,正是許久未曾開口的南宮歸元。而其所言,可謂誅心,正是:
“此子天資不錯,但行事實屬狂妄,使者方才并未以書山功法對敵,多有留手,歸元頗為感激。但如今,此子仍無悔改之意,還望使者能以書山內(nèi)招,讓他明白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p> 此言一出,方進(jìn)心中怒意更盛,他雖然出手之前,便知道此戰(zhàn)無論自己勝負(fù)如何,南宮歸元都不會善待自己,但卻沒想到...
眼下此戰(zhàn)未果,他便已經(jīng)對自己展現(xiàn)出了敵意。更是利用自己,再一次向書山來使示好。為他制造臺階,解釋方才兩招不過是手下留情,反成了自己無禮,以下犯上。
可是,實力就是實力,無論他如何鼓吹,只要自己拿下最后一招,便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要他們啞口無言。
可他只看到了南宮歸元的第一層與第二層,卻想不到第三層,因為他不曾懷疑過東方云火的身份。更加意想不到,自己已然落入了第四層。
而南宮歸元此舉的第三層,正是在逼東方云火。
“棘手..”
楚寧月聞言,心中暗嘆一聲,南宮歸元果然老謀深算。自己方才與方進(jìn)交手,的確是以修士遁術(shù),模擬武道身法,躲閃為主,卻未反攻。
稍后第三招,本來也是打算躲過對方一擊,而后伺機(jī)出掌,再引爆對方體內(nèi)火種,造成防御反擊,險勝一招的假象。
可是如今,卻被對方將了一軍,他要自己以書山功法應(yīng)敵,挫敗方進(jìn)。
其中試探之意,溢于言表,若自己使不出書山功法,則是身份可疑,若使出功法卻不能擊敗對方,則要留下與南宮歸元對談...
而若使出功法,勝得太過輕易,卻又會讓自己方才的作為,顯得虛假。
所以自己原本設(shè)想的第三招,如今已被南宮歸元這一句話,徹底打亂...
好在...
“既如此...”
東方云火微微一笑,既笑自己當(dāng)時,耐心聽完了一切,又笑宮裝女子,的確未雨綢繆。
“借劍一用?!?p> 此言一出,方進(jìn)、南宮歸元、司徒奇皆是面色一變,前者變色是發(fā)現(xiàn)對方說出這句話時,給人的感覺與先前截然不同,鋒芒畢露,作為對手,他必須謹(jǐn)慎。
而后兩者,卻是沒有想到,東方云火真的會使書山劍法。
而書山劍法,乃是以書入劍,其意在于無為、在于止戈,而非攻敵制勝。所以劍招之中,沒有一招乃是攻殺之招,與世間其他劍法,截然不同,所以極難模仿。
倒是書山其他武學(xué),例如拳掌音律,可以被江湖之人,以特殊手段模擬而出。
此人選擇以劍法對敵,怕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試探之意...
不過,眼下局面已然至此,自己也絕沒有臨陣退縮的可能!
只是...
風(fēng)鳴院扶搖訣,雖然是配合劍法的絕學(xué),但百年來除了公孫山長之外,已無人練成扶搖訣,配套劍法更是已經(jīng)失傳。
所以風(fēng)鳴院上下,根本無人用劍,便是有些世家子弟,為了附庸風(fēng)雅,腰間佩劍...所佩之劍,也不過觀賞居多,根本不能用來與五品極境實戰(zhàn)。
自己更不可能給東方云火,以兵刃不堪,無力一戰(zhàn)的理由。
只是他這番思索,在東方云火看來,卻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自己借劍而已,為何他要拖延如此之久。
而就在此時,馬車之內(nèi),再度響起樓牧遙的聲音,隨后一柄長劍飛射而出:
“師兄接劍!”
然而此劍飛射的方向,卻根本不是如今東方云火所在,這讓后者有些無語...
當(dāng)即右手輕抬,以修士御器之法,御眼前長劍入手。
但這一手凌空御劍,卻讓在場之人,心中一驚。因為這一手在他們看來,需要對于內(nèi)息的精準(zhǔn)把控,以及知悉五品化氣神髓所在,絕非一朝一夕可以速成。
而東方云火這信手拈來之態(tài),展露出的根基,與他方才交手兩招之時的窘迫,判若兩人。
不禁讓眾人思索,之前的書山來使,是否真如南宮學(xué)丞所說一般,刻意留手。
“來戰(zhàn)!”
方進(jìn)此時怒吼一聲,隨即踏地而起,身形一躍數(shù)丈,周身氣息翻涌而出,如江似海,竟是凌空不落。
楚寧月先前曾聽柳瘟與南宮霞,講述此界武者信息,知曉五品化氣,并無滯空之能。此刻凌空不落,唯一的可能,便是其再運轉(zhuǎn)極招絕式,暫時突破極限。
當(dāng)機(jī)立斷,不再猶豫,手中長劍發(fā)出一陣嗡鳴之聲,隨即驟然出劍。
卻不似方進(jìn)一般,大開大合,凝聚劍招,而是化作九道綠芒,直朝半空之上的方進(jìn)攻去,空中星光浮現(xiàn),好似天生異象。
“七星劍牢...”
作為曾經(jīng)的書山弟子,南宮歸元與司徒奇,自然皆都見過此招。而且就在剛剛,馬車之內(nèi)的女子,也曾施展過此招,對付司徒奇。
這一招,的確是書山劍法之中的一式,意在控敵止戈,所以只會封鎖對手經(jīng)脈,使其功法暫時中斷,受制于人,不會造成殺傷。
若非剛剛楚江寒出刀,司徒奇不會落敗,更不會險些重傷。
眼見東方云火,能可瞬間施展七星劍牢,而不需運氣凝勢,司徒奇與南宮歸元這一刻,已然對其身份,再無存疑。
因為七星劍牢外門弟子便可修習(xí),但若想要修習(xí)其對應(yīng)心法,卻需晉升內(nèi)門。一旦修成,便迅速凝勢施展,攻敵不備,出奇制勝。
而像是東方云火這種幾乎瞬間施展的,只能是將七星劍牢及其心法,修至大成。絕非其他江湖中人,能可模仿。
但..
他們?nèi)绾沃獣?,楚寧月并非武者,而是修士,如今所施,仍是術(shù)法,而非他們口中的七星劍牢。
方才馬車之中,宮裝女子的確未雨綢繆,試圖授其幾招書山劍法,以備不時。可是修士之身,行氣法門與武道截然不同,若貿(mào)然按照武道法門行功走氣,等同于自盡。
若非楚寧月先前于地底世界之中,曾有過一段奇遇,短暫將修士氣機(jī),轉(zhuǎn)化為武道內(nèi)勁,有所經(jīng)驗,此刻也根本不敢貿(mào)然嘗試。
因此,她所施的七星劍牢,只是徒有其表,而無其實,必須速戰(zhàn)速決。
而真正的關(guān)鍵,除了那一枚火種之外,還在于馬車之內(nèi),宮裝女子。
因為她此刻,正在暗中施展真正的七星劍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