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靈韻并沒有順著主街道,去向祭壇。反之,她往反方向的地方走去。
途中,她豎起頭發(fā),去到男裝成衣店,并在試穿了一件衣服后,光明正大地手搖折扇走出了店門。其實有時候,容易被人遺忘,還挺方便的。
只見成衣店的店員,對著一個展示新品服裝空展臺疑惑的撓頭,有些迷茫道:“掌柜的,這里的衣服剛才還在吧?”
正在撥弄算盤的掌柜,停下手里的活,走過來后看見了一絲不掛的木頭模特,光禿禿的站在展臺上,什么也沒穿“這……”
掌柜也和店員一起撓著頭,邊回憶邊道:“我不記得了……”
店員感覺自己肩上的壓力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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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出了成衣店之后,王靈韻便一直在沒什么人的小巷子里閑逛。她發(fā)現(xiàn)榕樹城這個地方,在某種意義上真的很繁華。這里四處都很干凈,甚至連一些沒有人的小巷子,都讓人感覺不到臟污。城內(nèi)沒有貧民區(qū),沒有乞丐,也沒有流浪的貓貓狗狗。連蟲子都不太多。
可是很快,王靈韻就收回了自己的前言。
因為她似乎看見了一個乞丐,拉著一個穿著打扮十分奇怪的姑娘,在走街串巷地急速奔跑著。那姑娘的穿著很單薄,青色的長裙,而上半身的衣服卻是繡花鏤空的,隱約間可以看到很多露出來的肌膚。她的皮膚很好,細致白嫩。
王靈韻總感覺這個女子的身上,有跟自己相同的氣息,說不出為什么。但或許就是這種說不出的感覺,導(dǎo)致她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他們倆個被五六個黑衣殺手一路追蹤著,而那個女子似乎還沒搞清楚情況,一邊被乞丐拖著狂奔,一邊……還在吃東西,那乞丐帶她跑快了,一個急轉(zhuǎn)彎甚至還被嗆到。
“噗嗤……”
雖然不知道他們倆什么情況,不過當(dāng)看到那個乞丐被氣到……冷著臉讓身后女子去死的時候,王靈韻一個沒忍住,便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同一時刻,乞丐的眼神像冷箭一樣朝王靈韻急速射來,鋒利而干脆。
王靈韻扇子一合,眉梢微調(diào),踢起靠在一旁墻邊的大掃帚,便道:“這位兄臺,我不過一個路過的,別這么緊張,你該緊張的……”
掃帚飛過了乞丐和女子,向他們身后飛速竄去,而后——
王靈韻咬牙道:“是你身后那些家伙!”
不過頃刻間,那把掃帚就被劈成了好幾段。
與此同時,一個暗器向王靈韻這邊襲來,三個殺手圍住她,王靈韻拿著折扇往空中一敲、暗器便被擊落在地。須臾之間,他們已然開始過招。
而另外三個殺手,則圍住了乞丐和唐鶯,他們相互僵持著,還沒開始動手。
“什……什么情況……”唐鶯顯得有些呆愣“我們這是?被追殺了?!”
她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乞丐要拉著她跑。
乞丐突然覺得有些一個頭兩個大。這么一個搞不清狀況的糊涂蛋,怎么就正好被他碰到了呢?
“我倒數(shù)三個數(shù),你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乞丐湊近唐鶯耳邊,威脅道:“聽見沒!”
唐鶯慌亂地搖了搖頭。
乞丐一個眼神殺過來。
唐鶯點頭。相當(dāng)干脆利落。
“好。”乞丐看著圍著他們的三個殺手,這三個人正在圍著他們倆轉(zhuǎn)圈,就像狼看見獵物般,先不急著下手。
“三。”
唐鶯看了眼前面那條黑乎乎的巷子,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二。”
唐鶯感覺今晚這風(fēng)有點冷颼颼的。
“一!”
一字剛說完,唐鶯就低著頭往前跑。乞丐先她一步,將最前面擋她路的殺手,猛地一踢,對方一時不查,沒法應(yīng)付這么重的一腳,立時就被踹飛,背重重的砸在墻上,嘴角有鮮血流出。但由于殺手蒙著面,血跡染在黑布上,什么都看不出來。
唐鶯順利的突出重圍,跑進了漆黑的小巷。
王靈韻將兩個攻上來的殺手各抓住一只手臂,往后一扳,只聽骨頭一響,兩個殺手同時悶哼出聲。松開手并用折扇一擋,王靈韻擋住了第三個人從身側(cè)砍過來的刀。接著,乞丐飛身過來一踢,王靈韻這邊算是沒啥事了。
再回頭一看,六個殺手已然全部倒地。
而原本已經(jīng)跑沒影的唐鶯,此刻卻在一步步地后退著。
乞丐正想質(zhì)問那個蠢女人怎么又回來了。就看到黑暗里,有著一把刀指著唐鶯,逼得她不斷后退。
王靈韻看著那把刀刃,以及上面的紋路。折扇一開,隨意搖擺了幾下。但心中卻不自覺的警惕了起來。這把刀別人認不出來,但她還是很熟悉的。
那是一把妖刀。
只見,一個少女舉著妖刀,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眼神恨恨地盯著唐鶯,大有把唐鶯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少女的唇邊勾著絲挑釁的笑意。耳朵上帶著金色的大耳環(huán),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光格外炫目。她的穿著算不上華麗,卻是能用肉眼識別出來的名貴。裙子用的布料很少,袖子上也是薄紗居多。她一步步地朝唐鶯逼近,就像老鷹靠近兔子一般,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一種高貴和優(yōu)雅,令人覺得既驚艷而又性感。
說實話,唐鶯有些身心俱疲了,只是她一直強撐著,但經(jīng)過這么久的運動,和一番驚嚇之后,她明顯能感覺到,自己頭部神經(jīng)正在時不時向她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眩暈感,以及體力明顯不支的征兆。仔細算來,加上今天,她似乎已經(jīng)六天沒有入睡過了,之前她是不敢睡,因為她害怕在夢里看見方舟。
她害怕看見方舟跟她說:他不要她了。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唐鶯不想面對現(xiàn)實,不想接受相戀七年的戀人,如今已經(jīng)拋棄她了的現(xiàn)實。那種恐懼感導(dǎo)致她重度失眠。甚至還有一些抑郁。
而現(xiàn)在……
看著那把逼近自己的刀,以及那個美到足以用妖艷來形容的少女。
唐鶯內(nèi)心的恐懼感,突然被這一步步朝她逼來的死亡給抵消了。
大腦有那么一瞬間的空白,唐鶯在心中看見了方舟,他沒變,還是老樣子,他與她面對面的站著,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心里的世界是藍天白云,腳下也是藍天白云,唐鶯的頭發(fā)散落著,發(fā)尾被風(fēng)吹得有些飛揚。
她看著眼前的方舟,感覺這個人既熟悉而又陌生。從他們相遇直到相戀,七年的時間,她幾乎是為他而活著的,從來沒有自我,做人處事小心翼翼,還總是怕這怕那。她聽說夫妻之間需要經(jīng)營,于是便一個人努力的經(jīng)營著,她默默地為他做了很多事,后來還買了房,甚至連房貸都是她自己還。但房產(chǎn)證上的名字卻只寫了方舟。
方舟說他覺得這個社會很冷漠,那么她就把他們的家裝點的很溫馨,就連她自己,都變成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她告訴自己,人與人之間是需要互相理解的,她一定要變得懂事而又耐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嘗試去理解方舟。
可結(jié)果呢?
唐鶯想起了那個讓他們結(jié)緣的露天酒吧。也想起了幾天前看見的,在那個露天酒吧里的求婚視頻。
多有趣。與她相戀七年的戀人就要結(jié)婚了,可新娘卻不是她。
唐鶯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在內(nèi)心的世界里,看著方舟,冷靜地發(fā)出自己的疑問——
“是么。方舟,你不要我了?”
背后抵著墻。此刻的唐鶯已經(jīng)被逼得無路可退。
“你不愛我了,對么?”
逐漸靠近刀尖,已然挨到了唐鶯的脖子。
“你要娶別人了對吧,甩了我才沒幾天,就忍不住跟別人求婚了?!碧弃L突然無奈地笑了“呵……真好。你終于不需要我了呢。”
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唐鶯徒手抓住了那把刀。刀刃很利,她的手立馬就被割傷了,鮮血直流,但卻沒有一滴血落到地上,而是順著刀刃往下滑,而后消失不見。
王靈韻皺眉??礃幼?,血應(yīng)該是被這把刀給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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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內(nèi)心的唐鶯話鋒一轉(zhuǎn),她看向方舟,不怒反笑,言語間變得有些許傲氣:“方舟,我不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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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鶯把刀往自己旁邊扳開,不知是求生本能還是什么,她的力氣突然大得讓對方有些招架不住。
“我不必在小心翼翼的活著,也不用再當(dāng)那個窩囊的數(shù)據(jù)資源部長,不用茍且于人前,也不用在自己疲憊不堪的時候,還想著去關(guān)心你。方舟,你到底知不道,我從來不在意你做過什么,就算我身邊的所有人,都說你只是個花瓶而已,并不值得。我通通都不在意,我曾試圖去包容你的一切,因為我愛你。與肆無忌憚的喜歡不同,我嘗試用不傷害你的方式去愛你。”唐鶯走向方舟,與此同時,她內(nèi)心世界的天空開始破裂,如同玻璃碴般,一塊一塊的往下墜落,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方舟,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不愛你了?!?p> “轟”的一聲,唐鶯的內(nèi)心世界崩塌,所有的一切都散落成了碎渣,就像化身為無數(shù)細小宇宙一般,浮蕩在唐鶯與方舟的身旁。
可對方招架不住只是暫時的。那個妖艷的美少女明顯想把唐鶯置于死地,于是干脆把她撲倒在地,而自己則伏跪在她身旁,一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舉起短刀,打算往唐鶯身上刺去。
速度之快,王靈韻只感覺到刀鋒一道冷意。
下一瞬間,只見乞丐一個手刀,將妖艷少女手里的短刀打落在地。
“哼!”妖艷少女轉(zhuǎn)頭瞪了乞丐一眼,表示之后再跟他算賬。而后,又把注意力轉(zhuǎn)向唐鶯,這回干脆連另一只手也狠狠地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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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心中,唐鶯湊近方舟,擁抱著他,嘴唇貼向方舟的耳旁,親吻了一下。
就像當(dāng)初他們第一次在學(xué)校的圖書館相遇時,唐鶯站在書架前,懷里抱著一本書,她緩緩湊到方舟跟前,踮起腳尖,貼近他耳旁,悄悄告訴他“方舟,我好喜歡你”一樣。
唐鶯笑著,把頭枕在方舟的肩上。接著,她深呼一口氣,而后抬起頭,在他耳旁輕聲細語地說:“方舟,我不稀罕了?!?p> 那句話就像棉絮拂過柳梢,不痛不癢,不急不緩。
與此同時,內(nèi)心世界的空間變得扭曲,里面的事物全都開始顛倒、陷落。唐鶯消失在方舟的懷里。而方舟則墜入那漆黑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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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的感覺迅速襲向大腦與心臟。唐鶯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方才還覺得似乎能觸手可及的星星和月亮,一下子變得好朦朧而又好遙遠。
遙遠的就好像……回不去的以前一樣遙遠。
唐鶯的眼角有淚水滑落。
依稀間,她似乎聽到方舟說的那句——
“鶯鶯,對不起?!?p> 發(fā)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無力的笑容。掐著她脖子的美艷少女,似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持續(xù)著這個力道,并沒有再繼續(xù)加力了。
唐鶯閉上了眼,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很累了。
還說什么對不起,我已經(jīng)……
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