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坦白

　　翌日，“香山美邸”小區(qū)內(nèi)的獨棟別墅區(qū).

　　最西邊的一幢別墅里。

　　一大早的，唐淑貞邊下樓邊就嚷嚷開了。

　　“死丫頭，昨晚就跟你說了今天早一些做早飯，怎么還沒有起來？”

　　她們家自從佳慧父親去世之后，全部的股票以及大部分房產(chǎn)、車輛等都用去抵債了。目前，就住的這棟別墅和唐淑貞名下的一輛車以及小部分存款外，再無其他長物。

　　母女兩人又都沒有工作。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佳慧原本在國外讀書，雖然成績很差，但好歹混個畢業(yè)也算能鍍個金。不過因為突然家道中落，學業(yè)被迫終止。國外文憑沒有拿到，回國找工作四處碰壁。加上劉佳惠她千金小姐的日子過慣了，外面的工作高不成低不就，就只能閑賦在家。

　　換成普通人，早就把別墅賣了，也能賣個幾百萬。然后換個普通小區(qū)的兩居室，然后正經(jīng)找個工作，小日子應(yīng)該也是挺滋潤的。

　　但偏偏母女兩人都是眼高手低，命比紙薄卻心比天高的臭德性！都認為自己不是“普通人”！認為總有一天自己會重新飛上枝頭。

　　所以，唐淑貞賬戶里的那些老本兒，在兩人不懂開源節(jié)流地繼續(xù)任性下，已經(jīng)所剩無幾。

　　雖依舊住著豪宅，開著豪車，外表保持著光鮮，但其實早就已經(jīng)捉襟見肘。

　　自然唐淑貞就把家里請傭人之類的用度都省了。

　　換作平日，關(guān)起門來的時候，劉佳惠反正是被親媽當成粗使丫頭使喚慣了的，但是今天，她確實是肚子感覺很不舒服，人就格外憊懶了些。

　　劉佳惠猜：可能是昨晚跟幾個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壞了肚子，一個晚上都跑了幾次廁所，以致于現(xiàn)在雙腿發(fā)軟。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真的感覺人特別疲懶，就一直沒動而已。

　　任憑母親在外面自己作妖好了，佳慧閉著眼睛裝睡覺。

　　聽著外面動靜更大了一些，佳慧索性把薄毯一股腦罩在頭上。以為母親喊了一會也就出去了。

　　卻沒想這次唐淑貞空著肚子罵了好一陣都沒有解氣，還直接沖進佳慧房間。一把扯掉佳慧身上的薄毯扔在地上。

　　“睡睡睡，直接睡死算了！你就跟你那死鬼爹一樣是爛泥扶不上墻！”唐淑貞生氣時候向來說話沒有輕重，不管不顧的。

　　“我不舒服。”佳慧知道此時要是不吭聲的話還要麻煩。

　　“喲～沒本事為自己的未來爭取的人到是越發(fā)嬌氣啦？有這矯情的工夫你去跟辰逸那個死小子撒嬌去啊，把他哄得開開心心娶了你，就省了老娘忙死忙活地操這份閑心！”

　　唐淑貞才不管女兒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反正死不了。

　　眼下唐淑貞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情頂頂重要——就是在坐吃山空之前趕緊讓女兒飛上枝頭！就算一時飛不上枝頭，至少也得弄一筆錢給快要入不敷出的賬戶上‘充充值’。

　　“我是真……”劉佳惠快哭了，自己難過的時候親媽不但不問一句，居然還是這副態(tài)度。

　　其實，她有打過辰逸哥哥電話，也想跟他撒撒嬌的?？墒牵€是不接她電話。他已經(jīng)好些天不接她的電話了。

　　“好了好了，你繼續(xù)自己矯情，沒用的東西！你老娘我，現(xiàn)在餓著肚子，還要趕著出去忙乎你的事！忙乎著能把你捧上枝頭當鳳凰！”唐淑貞想來就火冒三丈，自己生的姑娘咋這么沒用，半點都不隨自己呢。

　　“你是為你自己?！奔鸦勐曇舨淮?，但是足夠讓已經(jīng)走到房門外的唐淑貞聽到。

　　“你說什么？”唐淑貞轉(zhuǎn)身又回了佳慧房間，幾步?jīng)_到女兒床前。

　　“我說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佳慧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

　　老實說，她這親媽一口一個‘沒用’，幾句一個嫌棄，佳慧早就受夠了。

　　佳慧真是搞不懂，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親媽？父親沒去世之前，她這個母親就只顧著自己享樂，不怎么理會她這個女兒。難得見面，見到就是她對自己的各種看不慣和抱怨。父親去世之后，母親就更變本加厲地對她這個女兒各種苛責。

　　甚至，劉佳惠覺得，在這個母親面前，自己笑是錯、不笑是錯，動是錯、不動也是錯，……就連呼吸，都是錯！

　　偏偏從父親離世之后，家里又沒有錢了，佳慧不得不終止學業(yè)，天天待在家面對自己的母親。真是要瘋了。

　　父親在時，母親是依仗著父親，用父親掙回的錢滿足她窮奢極欲的虛榮心，那時候母親還對父親蜜意柔情。可是，自從父親生意走下坡路之后，母親就對父親經(jīng)常惡語相向，更是在他去世之后，稱呼都變成了‘死鬼’。劉佳惠雖然也是不是省油的燈，傲嬌、陰暗也都占一些，但是她比母親懂得收斂，自問也沒有母親那么狠心。

　　佳慧感覺，現(xiàn)在，母親指望不上父親了，就開始把她這個親身女兒當成棋子，試圖讓她這個女兒成為她未來的取款機了。

　　雖然劉佳惠想嫁給辰逸哥哥是因為確實喜歡他，但是不可否認，也是因為他是豪門二代。試想，如果辰逸只是一個窮小子，劉佳惠覺得自己想嫁的決心或許會只剩下現(xiàn)在的10%都不到。

　　可是，人要臉樹要皮。就算自己沒有本事討辰逸哥哥的歡心，就算很想嫁豪門而不得法門，但母親那種幾乎每天舔著臉去歐陽家一天三問候的行徑還是讓佳慧感覺很丟臉。

　　是丟人丟到姥姥墳前了！

　　母親總嫌棄她這個女兒沒用。而可笑的是，就算母親是丟人丟到那份兒上了，還不是照樣也沒有讓李桑若答應(yīng)婚事！佳慧滿心都是對母親的鄙夷。只是不敢在母親面前表現(xiàn)出這份鄙夷而已。

　　小區(qū)的景觀橋——“香水橋”直貫“香山美邸”小區(qū)東西。

　　從唐淑貞家別墅前的“香水橋”上去，直走，最東頭最氣派的獨棟別墅就是歐陽家宅邸。

　　平時，唐淑貞大多時候都是步行去歐陽家的。但是今天，她特意選擇了開車。

　　早上在家窩了一肚子火，她可不想今天去李桑若那里再受一通氣。唐淑貞想好了，今天去跟李桑若攤牌視頻的事，李桑若個賤人答應(yīng)婚事是最好。如若不答應(yīng)，唐淑貞也不想再跟那個賤人多廢話了，直接出門開車右拐，就一路找去韓家！

　　唐淑貞經(jīng)過一夜的盤算，手里這么好的資源，一定要好好利用。

　　唐淑貞本來決定把視頻放給各大媒體，歐陽家丟盡臉面，也算徹底除了自己長久以來的那口惡氣。

　　但是，唐淑貞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一來勢必會讓歐陽氏的親家韓氏也臉面丟盡，到時候就直接把他們兩家都得罪了，說不定自己最后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唐淑貞覺得，上上策是因此順利讓女兒嫁入歐陽家，下下策就是把前后兩次拍到的歐陽辰君那死丫頭私會野男人的視頻，私下合盤托給韓家。

　　韓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一定不接受這份恥辱，也一定咽不下這口惡氣，就定會出手整倒歐陽氏。而自己在這件事上，就成了挽救韓家聲譽的功臣，如果就此能抱上韓家的大腿是最好不過了，就算不能，至少也可以敲韓家一大筆幸苦費和封口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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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子睿把林俊單獨叫到書房。

　　昨天，丁佳妮在蘇子睿走出書房后不久就識趣地自行離開，并且?guī)ё吡藭郎夏且欢褨|西。

　　蘇子睿相信得了他的警告她會學乖，會妥善處理掉那些東西。但是，他想來想去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所以還是決定聽聽林俊的意見。

　　“阿俊”子睿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停住了腳步，并且往邊上讓了讓，示意林俊進去。

　　林俊會意，拿著手中的儀器就獨自進了書房。

　　雖然林俊覺得這段時間沒有什么異常，可還是按照蘇少的吩咐進去檢查。

　　林俊拿著“反竊聽探測儀”，把整個書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掃了一遍，并沒有問題。

　　隨后，蘇子睿才進了書房，進門的一刻，他還帶上了房門。神情嚴肅。

　　林俊把手中的儀器放在一邊，跟著子睿一起坐在了沙發(fā)上。

　　“阿俊，你去苗域，以及在處理丁世昌事情的時候，有沒有被人跟蹤，或者有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異常？”子睿問。

　　看著蘇少的表情，林俊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沒有?！绷挚≌J真回憶了一下，然后才說，”怎么了？是丁世……”

　　“不是。是丁佳妮！她昨天下午來找我，你知道她帶來了什么？”子睿反問。

　　“什么？”林俊一聽是丁佳妮，突然意識到是不是之前自己的一時婦人之仁惹禍了。

　　“是跟你從苗域帶回來的一模一樣的蠱還有解藥，以及……用在人身上之后各種反應(yīng)的現(xiàn)場照片。照片中那人身上的癥狀，就跟你之前給我描述的丁世昌身上的狀況完全一樣。不過，你辦事我是絕對相信的。丁佳妮拿來的照片中的人沒有被拍到臉，她試圖套我話騙我說那人就是丁世昌。不過我沒有露出破綻。……我斷定她確實拿到了那個蠱，可是照片里的人絕對不是丁世昌。那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她怎么會認為丁世昌的死跟我們有關(guān)，并且還著手去查了？她又是通過什么途徑查的，還居然直接找到了那個苗域的巫醫(yī)？”子睿說出自己的顧慮。

　　林俊越來越覺得是當初自己的決定錯了！丁佳妮就是那種蛇蝎本性的女人，根本就不該對她產(chǎn)生惻隱之心！！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嗎？”子?？戳挚∧樕y看且雙眉緊鎖，不禁問道。

　　“蘇少，我想，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辦錯了?！彼载?。

　　“嗯？”子睿不明白林俊突然的轉(zhuǎn)變，但是相信林俊一定是無心之過。

　　“其實，之前，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了丁佳妮偷偷在我們車上裝監(jiān)控。就在我?guī)Щ啬钅畹那耙惶??！绷挚榱私淮鷷r間，又為了避免舊事重提，故意只是提了念念。

　　“在我的車和你平時開的那輛？”子睿吃了一驚，這個倒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是的，不過，那個監(jiān)控其實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因為那晚她的人在偷偷裝的時候就讓我發(fā)現(xiàn)了。但是反而那天晚上我侵入她的電腦和手機后，發(fā)現(xiàn)她在此之前，就讓一個黑客查了我們之前半年的所有行車記錄。特別是5月份那段時間，詳細到每個時段。那段時間公司的事已經(jīng)讓你焦頭爛額，而且當時，我覺得她應(yīng)該沒有惡意，或許……只是出于關(guān)心?！裕揖蜎]有跟你匯報?！?p>　　林俊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這時候要引用丁佳妮那死女人當初的那句“只是出于關(guān)心”的鬼話，或許，當時他一時起的仁慈就是因為有點相信了。

　　“我只是自作主張刪除了所有那些視頻，并且查到了源文件所在。我一并侵入那個黑客的電腦刪除了所有相關(guān)視頻，并留下警告。本以為這個事情就過去了，沒想到……”林俊說到這里懊惱不已。

　　“沒有惡意？！她可是懷著很大的惡意。”蘇子睿想到她昨天的樣子就怒火直冒。

　　“對不起蘇少?！绷挚≌嫘牡狼?。

　　“不怪你?！弊宇Ｏ?，那么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就是說，或許她找的那個黑客，在收到你的警告之后，并沒有收斂。而丁佳妮也是一樣。所以，他們查到了那個巫醫(yī)，并且試驗了那個蠱，然后根據(jù)之前我們的行車記錄推導出了丁世昌的事?！?p>　　“應(yīng)該是的。我早就該想到我的警告對于那種人來說沒用的?！绷挚∵€深陷在自責里。

　　子?？闯鰜砹耍呐乃募纾骸皼]事了。這個事情到昨天為止。丁世昌的死也早就已經(jīng)蓋棺定論了，翻不出浪花。不過，之后，你給我盯緊了丁佳妮！”

　　“是！”其實就算蘇少不說，林俊也會這樣做的！但是，林俊還是隱去了丁佳妮推俞冰下水和買通紋身男誣陷俞冰的事。

　　林俊自己都沒有覺察，其實自己骨子里一直都是一個憐香惜玉的暖男。

　　林俊覺得今后自己只要更加小心地盯緊丁佳妮就好了。不然，如果蘇少知道丁佳妮做了那些事，后果會很嚴重，且那個后果一定是她丁佳妮承受不了的。

　　“一會兒我要去學校接俞冰，你就在家。同樣別讓她靠近老夫人?！?p>　　林俊應(yīng)聲，他當然知道這個‘她’還是指的丁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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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在校門口?！弊宇９烂啾抡n了，就打了個電話。

　　片刻，亦冰出現(xiàn)在校門口。

　　“我?guī)闳€地方?！彼麚軇臃较虮P掉頭，帶著她往市郊方向開去。

　　“去哪里?。俊彼龁?。

　　他們吃飯，都是固定的幾個地方，因為亦冰雖然不挑食，但是腸胃不好，所以，他不會隨便帶她去一般地方亂吃。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要保持神秘感。

　　子睿的車先是開進了大型綜合體的地下車庫，亦冰以為又有什么新店開業(yè)，他帶著自己來嘗鮮呢。

　　不過卻只是買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品，小孩玩具。問又問不出所以然。亦冰索性就只是跟著。

　　在經(jīng)過美食區(qū)的時候，亦冰被一陣臭豆腐的味道吸引，不由腳步往那個方向邁。

　　“乖了，不吃這個。我今天要帶你吃很特別的……”

　　“不嘛，就吃這一回，好不好？”亦冰真是很饞這一口。無奈一直以來，被辰逸和子睿限制著不準吃。

　　其實也不怪他們攔著，亦冰也覺得是該戒了臭豆腐。因為之前網(wǎng)上有新聞?wù)f那個豆腐居然是用“米田共”泡出來的……

　　但是，愛好這東西，哪可能說戒了就輕易能放下的。

　　“你忘了網(wǎng)上之前怎么說的……”光說起、想起，子睿就覺得有一絲絲反胃。

　　“好啦，好啦，別說了……”亦冰伸手捂住他的嘴。

　　回頭忍不住瞄了一眼那個店，亦冰內(nèi)心掙扎了一下。

　　雖然她覺得：在這種正規(guī)商場的正規(guī)授權(quán)的品牌店里，肯定質(zhì)量都是有保障的。

　　“小東西，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在盤算，在這種正規(guī)商場的正規(guī)授權(quán)的品牌店里，肯定質(zhì)量都是有保障的？”子?？粗臉幼尤炭〔唤馈?p>　　“嗯嗯嗯，既然你也這么想，那我們……”亦冰雙目流露出深深期盼。

　　“不是我這么想，我是猜到你會這么想?！彼Φ?。

　　“嗯呢，也沒有什么區(qū)別，那么……同意嘛，好不好？”她撒嬌。

　　“不行。”他擁著她離開。

　　“你看，人家那么多人都在吃。如果真的像新聞里……”亦冰一邊被擁著往前走，一邊消極抵抗。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彼室舛核?。

　　“哪里來那么多萬一，……”亦冰嘴撅老高。指望他心軟答應(yīng)是肯定不會了，因為亦冰已經(jīng)被他擁著進了電梯去地下車庫取車。

　　她不情愿的表情，讓子睿啞然失笑。小東西孩子氣呢，為了個臭豆腐，居然還生氣。

　　“我山莊里呢……”子睿瞄了一眼，故意不搭理他的亦冰，慢條斯理地說道，“恰巧有一位大廚老家是湖南的，所以，我之前已經(jīng)吩咐他做最正宗的湖南臭豆腐，……”

　　“真的嗎？是黑色的嗎？”聽到美味，亦冰果然一秒破功，嬉笑著主動搭話。

　　“呵呵，你不是不愛搭理我嗎？”子睿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好吧，我錯了，我錯了……”認錯到是挺快，“那什么時候可以吃??？”

　　“……算起來，今天晚上你跟我回山莊，應(yīng)該就可以吃到了?！彼椭浪欢〞芨吲d的。

　　“太好了，謝謝親愛的?！蓖瑫r奉上迷人微笑。

　　“哦，一句謝謝就這樣把我之前的用心和現(xiàn)在受的委屈給一筆勾銷啦？”子睿故作生氣道。

　　“?！币啾嗥鹉_，探身在他一側(cè)臉頰上印上一個吻。然后，就又如觸電般，又趕緊縮回身子。

　　小東西，動作到挺迅速，怕我吃了你么。子睿心想。

　　之后，一抹藍色超跑的身影，在急速駛過市區(qū)道路之后，又穿過郊區(qū)，眼看著快要到鄰市了。

　　子睿的車拐進了城市最西郊的一處青山綠水之地。

　　“這是哪里？”亦冰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本市人，但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方。只是有幾次遠遠地經(jīng)過這里。

　　待子睿的車開進深處，亦冰才發(fā)現(xiàn)外面看似渺無人煙的山區(qū)，居然時不時有裊裊的炊煙升起。也難怪，近處看，這里山清水秀，確實是個適宜人居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呢。

　　“這里好美??！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的？”她不禁問。

　　此刻車子頂棚敞開著，她站起身，伸出雙臂，讓自己迎著風。遠離喧囂，這里的空氣似乎都是甜的。

　　“這里住著一個很重要的人，我?guī)闳ヒ娝??！钡搅诉@里，他就沒必要三緘其口了。

　　“什么人？”亦冰本能地坐下來，看著他問。他家里的成員她都認識，還會有什么重要的人？她想。

　　“你在緊張嗎？”他笑。

　　“切，我緊張什么？只是好奇?！彼q解

　　“還以為丑媳婦見三叔是需要緊張一下的呢。”他調(diào)侃。

　　“誰是你媳婦兒?”她伸出粉拳捶他，突然反應(yīng)過了問，“三叔？什么三叔？”

　　“就是我爸爸的三弟。一奶同胞的弟弟。”他說

　　“啊～？”亦冰驚訝的拖了好長的尾音，“你怎么從來都沒有說過？”

　　“嗯，以前是談?wù)摬坏疥P(guān)于他的話題，而之后他出家了，所以，其實現(xiàn)在外面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p>　　“出家？為什么會出家？”在亦冰眼里，他們蘇家都是經(jīng)商奇才，而且，蘇家老大老二合伙開公司，不管怎么樣，老三應(yīng)該也有份的，怎么就拋開紅塵了呢？

　　“這個，一言難盡，不過，以后我會慢慢地都告訴你的。今天我先帶你去見他。”

　　“??！不帶這樣的。你不提前說。”怎么說三叔也是家長，她今天下了課就跟著他出來了。不然怎么說，也得換身衣服，以及準備個給長輩的見面禮吧。

　　“三叔現(xiàn)在是出家人，不拘俗禮的。他見到你一定會特別高興的。”

　　說話間，車已經(jīng)開到了山腳一人家的院子。

　　見著車來，院子里兩個5、6歲模樣的小男孩沖了上來。并且很是熟捻的喊“哥哥”，卻用帶著靦腆的眼神盯著第一次見到的漂亮姐姐。

　　“小虎，小熊，過來，”子睿從后備箱拿出一袋子的玩具，蹲下身子，沖兩個小家伙示意，“叫姐姐，這些都是這位漂亮的姐姐送給你們的?！闭f完他還抬頭看了看亦冰。

　　“姐姐”

　　“姐姐”

　　兩個孩子高興地拿著玩具上一邊去了。

　　主人家也早就聽到動靜趕了出來：“少爺，你說你每次來都這么客氣……這位小姐是？”他們第一次見亦冰，也是第一次見少爺帶女孩子來。

　　“這位是俞冰，我的女朋友?！?p>　　“大叔、大嬸，你們好?！庇岜Y貌地打招呼

　　“好好好……”大叔大嬸第一次見這么漂亮的姑娘，就好像從電視里出來的明星一樣，“真般配！你們兩個都長得漂亮，以后你們的孩子一定也特別漂亮。”

　　俞冰聽他們說，臉騰地就紅到了脖梗。

　　子睿倒是高興的很。

　　“必須的，所以我們要生好多個，像小虎和小熊一樣可愛的寶寶。”子睿呵呵笑著說。

　　“不害臊你?！币啾闪怂谎?，偷偷說道。

　　拿上給三叔買的幾袋東西，準備上山。

　　“謝謝你們照顧我三叔?！弊宇Ｃ看稳ト迥抢?，都能看到廟里很多新鮮的蔬菜瓜果，都是山下這些獵戶送的。而且他們還很細心的經(jīng)常把山下到寺廟的小道周圍的荊棘雜草都除的干干凈凈，“這些，是給你們的，還有這些，麻煩你們幫我分給其他幾家?！彼贸鰩讉€信封，里面是錢。

　　“這個就不用了。每次都給，我們多不好意思……”山里的人淳樸，一再推讓，不好意思再收錢。

　　不過之后還是收了，千恩萬謝的，目送子睿和亦冰上了山。

　　“這么說，你三叔的寺廟就隱藏在半山腰嗎？”亦冰停下來喘著粗氣，此處還看不到廟宇的影子，“哇，青山綠意間露出廟宇飛檐，天天伴著晨鐘暮鼓，感覺是神仙過的日子呢?！币啾滩蛔「锌?。

　　“把‘你’去掉，要叫‘我們?nèi)濉?。”他笑著說，他很在乎這些細節(jié)。

　　“‘你’三叔”亦冰故意。

　　雖是羊腸小道，但是被清理的很干凈。

　　期間，子睿還背著亦冰走了好長一段。

　　到達寺廟的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院門半閉。

　　子睿打開院門，沖著里面喊了兩聲，不過沒有人應(yīng)。

　　子睿重新退出院門，在廟外頭的大場地上，往山腳下一處地方看去。

　　“三叔應(yīng)該是下山了。這里一共住著20來戶人家，所以山下有一個類似幼兒園的地方，叫‘托管所’。你看，就在那里，”他指著山下一處看著挺大的，紅墻白瓦的院落說，“那里面收的都是這里住戶家的學齡前的孩子。因為離最近的郊區(qū)學校也很遠，所以，這里的所有學齡前的孩子，都可以去那里接受學前教育，免費的?！弊宇８啾忉尅?p>　　“哦，那個是政府辦的嗎？”她隨口問

　　“不是。是我們蘇氏撥款的。”他說。這也算是功德一件。

　　“還以為蘇氏只是資本家一樣的存在呢，原來也做善事的?！彼{(diào)侃道。

　　“我是資本家，那你以后不就是資本家太太了？”他一把拉過她，擁入懷里，“我們生的小孩是不是叫‘資本家小孩’？”他大笑。

　　“討厭！”她的心里是甜的。

　　“那，三叔下山是去看那些孩子嗎？”她自己都沒有覺察，稱呼上隱去了‘你’，直接叫了‘三叔’。

　　子睿在意到了，他摟她摟得更緊。

　　“對的，三叔以前是老師，教得可好了。他還是優(yōu)秀教師呢！”他語氣里是自豪。

　　“哦，真厲害，也可惜了?！币啾唤袊@

　　“是呀。不過，既然三叔當初選擇出家，應(yīng)該說明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吧?！弊宇２⒉磺宄瀹斈瓿黾业脑?，一直都以為只是三叔生性清心寡欲、佛根深種。

　　兩人相擁佇立在高處，亦冰靠在子睿胸口，覺得這種歸于平淡的原始生活其實要比在紅塵里顛簸幸福得多。

　　半晌

　　“我們進去吧，三叔一般都要到傍晚時候才回來?！弊宇Ｍ蝗徽f。

　　“好吧。”亦冰乖乖任由他牽著手進了寺廟。

　　“餓嗎？”他問，并且開始準備在院子里一處朝天灶上生火。

　　子睿到學校接自己的時候就已經(jīng)10點了，這一通跑，確實已是中午。亦冰真覺得有點餓。

　　“餓?？墒?，這個你會嗎？”她看著眼前這個幾塊石頭支起的土灶和一口略帶生銹的鐵鍋問他。

　　“會，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外面，就像這樣，找?guī)讐K石頭，然后烤魚或者是烤一些我抓到的小動物來吃?！彼掷锩χ鴵v騰準備食材

　　“你一個人嗎？還經(jīng)常？”他在國外的事情，她知道的很少很少，“哪里生出來的那么多情趣？”為什么她覺得他不是一個人。感覺怪怪的。

　　“其實，一開始，是跟我?guī)煾狄黄稹：髞砦乙粋€人……之后，很多時候是跟林俊一起……”他說的輕描淡寫。

　　他其實是很多次，被追殺他的人逼進了野地。然后只能自己在最接難耐的時候?qū)W著給自己找東西果腹。事實遠沒有他現(xiàn)在說得那么輕松、野趣。有時候，他怕生了火引起對方注意，只能生吃。但這些他不會跟她說。

　　“好吧，我不想知道。我只關(guān)心眼前這個，能不能成一桌美味?！彼蝗徊幌胱穯枺驗橹奥犃挚√徇^一些，她可以感受他那時候的不易。

　　怕追問讓他難過，也怕讓自己揪心。

　　“好，你坐那邊等著，一會兒就好?！彼]有覺察異樣。

　　野灶用的是山里撿的柴火，火燒的旺旺的，只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子睿就搗騰出了3個菜。

　　清炒芥菜、清炒蓮藕和冬瓜湯。

　　飯是他們剛才在超市買的速食米線，只要加開水等8分鐘即可。

　　亦冰對他真是刮目相看。

　　“太厲害了你，我給你手動點100贊吧?！彼粗瞬松狭耸遄?，忍不住夸他

　　“100贊就免了，這里再來一下就夠了?！彼扉L脖子，指著自己被煙火熏黑的臉說。

　　“臉皮真厚啊，”亦冰嘴上雖那么說，嘴還是湊了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嗯嗯，真好吃。”只看他放了鹽而已，怎么會這么鮮？亦冰嘴里塞滿了芥菜。

　　“香吧，那就多吃點?！彼o她夾菜。

　　“其實，我好羨慕這里的人家，菜是自己種的，然后出門就是滿眼的綠……。亦冰說的是真心話。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里。我早就準備，之后在那里，”他抬手，指著更上面一點的地方說，“蓋一個小院落，然后等我們年紀大了之后，就住在這里養(yǎng)老?！?p>　　“我有說過要和你在一起養(yǎng)老嗎？”她俏皮的噘嘴。

　　“沒有，但是我覺得你早就默認過了?！彼缓耦仧o恥。

　　“哪里有？”

　　“小東西！”乘她不備，他伸手刮了她一下鼻子，“有！在第一次我們遇到的時候?！?p>　　誰說不是呢。亦冰心想。

　　只知道他會調(diào)雞尾酒、他會唱歌、他會寫很憂傷的文字，但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還會做菜、還會洗碗。

　　看著他麻利地把碗都洗好、收拾好，亦冰就覺得他給自己些許陌生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只一閃而過。

　　“冰，”他在忙完所有這些之后，再一次跟她面對面坐在了廟門外的大場地的石凳上。

　　他今天就是準備帶她來見三叔，并且跟她解釋高敏和念念的事的。

　　原本他想當著三叔的面。不過因為事先沒有說好日子，三叔不在。

　　但想來，其實三叔不在或許更好。畢竟他已經(jīng)是紅塵之外的人，不應(yīng)該再讓他理會這些俗事，也不應(yīng)該讓他因此煩心。

　　“嗯？”她的手被他抓在手心。

　　原本看著遠處的亦冰，聽他喚自己，也并沒有馬上回頭。這里的風景真實太美了，而且陣陣山風吹來，整個人都怡然自得。

　　“我有話跟你說?！彼Z氣略帶嚴肅。

　　亦冰聽出來了。

　　她轉(zhuǎn)過頭，跟他正對著。

　　她感覺他會說那個女人和念念的事?？墒?，就好像之前那樣，她又一次在等到他解釋的時候卻想退縮！

　　是的，她再一次不想聽，不想知道了。

　　她怕是自己不愿意聽到的。她怕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子睿，”她在選擇退縮，“我，我不想聽。我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她說。被他抓在手里的她的手心開始出汗。

　　他感覺到了，但是，他還是必須要說。念念，雖然現(xiàn)在她和念念已經(jīng)很熱絡(luò)，也很喜歡彼此。但是他和她之間，她和念念之間其實是有一個死結(jié)的——那就是高敏。日子越長，越難打開。

　　“冰，這是我的錯。我不逃避，你也不要再逃避了。好不好？”他在乞求，“雖然我做錯了事情沒有資格說我想要繼續(xù)跟你在一起這樣的話，但是，我真的希望可以有辦法取得你的原諒。所以，認真聽我說完，然后告訴我……你的決定，好不好？”他用極其卑微的語氣說

　　深吸一口氣，亦冰低頭閉上眼睛。

　　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蛟S他說的對，這一刻我選擇盲目的原諒，只是因為自己舍不得他、舍不得這份感情。但是，以后呢？若干年后，或許，因為任何一件芝麻綠豆的事，自己心里的梗就會讓自己失去理智，就會翻起舊賬、想起舊恨。

　　一無所知就無從談原諒！只有知道他，知道他和那個女人發(fā)生過什么，然后選擇的原諒才是真正的原諒。亦冰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突然想明白了。

　　“好?！彼痤^，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在聽她說‘好’的片刻，他突然又緊張。那段沉重的過往，他不確定她真的會原諒。

　　“在轉(zhuǎn)學去BJ的那年，我到那個學校之初，并沒有朋友。班上的同學都忙著高三緊張的備考。而我，也懶的理別人。每天白天我就是去上課，唯一的對外溝通就是晚上給你打電話。所以，直到上半學期快結(jié)束時，我也只認識同桌的男生。那個時候，我住的地方離學校15分鐘路程遠，我都自己騎自行車回家。有一天，突然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在騎車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摔倒了。不光她自己摔了，還連帶著把我和我的自行車也一起帶倒在地。我沒事，但她倒下去的時候胳膊刮到我的自行車上，破了很長一道口子。然后，我就送她去醫(yī)院……”他不帶停頓的講著。

　　帶她去醫(yī)院？是用他的自行車嗎？——亦冰忍不住腦補畫面。他騎著車，那個女的坐在后面?！蝗绠斈甑淖约鹤谒孕熊嚭笞菢訂幔恳啾难劾镉袦I光閃現(xiàn)。不過她什么話都沒說。

　　“那次她的胳膊縫了6針，傷的還是蠻嚴重的。醫(yī)生建議她一周不能騎自行車。而她據(jù)她說，她的父母上的都是三班倒的班，沒有時間送她上下學而她告訴我她家就在我住的那個小區(qū)。那時候我就想，不管怎么說，她是因為倒在我車上受傷的，所以，就決定帶她一起上下學?！彩悄菚r候才知道她和我一個班。本來想著只一周的時間，但是，傷口快要長好的時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縫針的地方感染發(fā)炎了。去醫(yī)院檢查之后，醫(yī)生這次說是半個月之內(nèi)不能騎車。所以，之后我還是只能每天帶著她一起去學?！?p>　　盯著子睿，說不出緣由，亦冰的第六感就是強烈覺得：這好像有預(yù)謀。

　　“其實，那段時間，我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運載工具。想著反正就是順便的事情，后座多個人而已。所以，路上每天來來回回，我都幾乎不跟她說話。但是，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班上就有人開始傳閑話。再后來，一次換座位，她就坐在我前桌。這之后，她就經(jīng)常找著理由跟我說話。對此我很反感。換座位的三天之后，我找班主任，把自己的座位調(diào)的離她遠遠的?！?p>　　亦冰就這樣木然的聽著。她記得他的信里出現(xiàn)過“我的新班級里，坐在我前面一排座位上，有一個奇怪的女生”這樣的字眼。

　　“她，叫高敏，長得很一般”他報了一堆流水帳之后，終于突然感覺到了亦冰的異樣，所以他突然這么說，“其實，不管她長的怎么樣，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彼f。

　　高敏！終于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亦冰在心里默念幾遍，她就是念念的媽媽。

　　亦冰還是不說話，淚光壓抑成了眼底的暗涌。

　　“其實，從不用帶她上下學那時開始，直到上學期結(jié)束，我跟她就再沒有說過話。寒假開始的那天，原本我是準備直接趕回N市跟你見面，但因為你電話里說年前的日子都要陪你媽去外地旅游，而BJ正好下了很大的雪，一連四天，所以我回來的行程就耽擱了。就在我準備回來前的那天晚上，半夜時分，高敏突然來敲我家的門。她穿得很單薄，渾身都在哆嗦，邊哭邊跟我說她的父母都上夜班她一個人在家，但是不知道誰，時不時就來敲她家的門。所以她越想越怕，就來我家，希望可以在我這里待到天亮?！?p>　　這是什么理由，根本就沒有邏輯，經(jīng)不起推敲??！亦冰總覺得她認識的蘇子睿不應(yīng)該那么蠢。

　　亦冰覺得：如果說前面的摔倒事件真的是意外的話，那這次半夜敲門的理由未免太牽強、太拙劣！——首先，如果真是有人半夜敲門，高敏就應(yīng)該報警。就算報警無果，她也應(yīng)該鎖緊門窗，而不是明知屋外有歹徒還貿(mào)然自己開門跑出去，且還是在夜半時分；其次，子睿本學期是才轉(zhuǎn)學過去的，跟高敏并無交情。雖然高中學校不論學區(qū)，但極大部分人也都是就近入學。且不論多少總有幾個同學家都是彼此距離不會很遠的。那個高敏如果真的遇到那么危險的事，并且真到了不得不跑出來尋求幫助的地步，她應(yīng)該直接就近找鄰居、找保安。再退一步講，就算非要找同學，不是應(yīng)該找女同學更方便，至少也應(yīng)該是找那些同學父母都在家的那種同學??！為什么會舍近求遠，非要來他這個并無交情且還獨居的男同學家？其三，最直接的，她為什么不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讓父母趕回來？總好過她一個女生半夜自己跑外面去求助……

　　根本就是怎么想都是漏洞，甚至不用腦子想就知道是謊話的理由，子睿居然就信了！亦冰不是不信任他，但是，就是覺著荒唐、可笑。

　　不過，亦冰還是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抵觸情緒，就這樣假裝平靜。

　　“原本，我是沒讓她進門，只說可以幫她報警。但是她說她之前在家報過警，可是警察只是讓她自己鎖緊門窗，說馬上上門處理，可能好久都沒有等到。我當時也是糊涂了，只因為看她一個女同學，受了驚嚇上門求助，且有凍得渾身發(fā)抖，就信了，答應(yīng)讓她進屋。那晚她睡客廳沙發(fā)，我睡房間。第二天早上，她什么時候離開的我都不知道，只是留了個紙條謝謝我的收留。但好像那天早上她自己離開的時候被人看到了，而且不止一個人看到。所以據(jù)高敏后來說：之后整個寒假，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在風言風語說她夜宿我家的事。而且流言還傳到了學校?！汗?jié)之后開學第一天，班主任就找我談話，我覺得那只是我好心收留她將就一晚的，解釋清楚就好了?！墒侵笳粋€禮拜都沒有看到她，聽同學說是她家里有事請假。我一直都覺得清者自清，高敏也會沒事，流言也總會平息。……只是高敏請假的那周周末，我意外在超市里遇到她。她主動上前跟我說話?？此龢幼雍苁倾俱?，眼睛也是腫的厲害。說是不光班主任，就連政教處領(lǐng)導在開學時候也找過她和她父母，還要求她父母帶她去醫(yī)院，必須憑著醫(yī)院出具的她沒有過性行為的證明才好開學。說著她就在超市里當著好多人面哭。當時我也搞不清具體是什么狀況，就是聽她那么說了，就覺得是我那晚的收留害了她，讓她不光名聲受損還可能因此丟了學業(yè)，影響了即將到來的高考。出于那種自責的心理，那天我把她從超市送回了她家。她父母居然都在家。他們不光沒有為難我，還對我那晚的收留表示感謝，并且還跟我道歉說抱歉因此產(chǎn)生了那些謠言也波及到了我。就讓我覺得他們是很通情達理、老實本分的人?！闭f到這里，子睿抬起頭看著亦冰的眼睛。

　　蘇子睿的眼睛紅紅的。

　　其實，那段過往，站在現(xiàn)在的角度去看，對于子睿來說，就是經(jīng)歷的一場噩夢！在純真的年紀，被那樣的一家人精心謀劃設(shè)計?？墒锹斆魅缢瑓s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沒有看透。

　　老實本分？呵呵了。亦冰早就覺察出不對勁了。

　　“怪我當時欠考慮，又輕信了他們一家。也怪我沒有想著把這事跟我家里通個氣，我只考慮了我是才轉(zhuǎn)學去的，而且前面就是因為男女生關(guān)系問題，我爸媽那時候還在氣頭上。對你，我是真動了心，雖然從父母、學校的角度上來說我可能做錯了。但是我和那個高敏真的沒有任何瓜葛，我就天真地以為只要我問心無愧，就認為一定不會有什么事?！揖蛻?yīng)該那時候讓人幫我查查高敏她們一家的?！边@些年他最懊惱的就是這個事。

　　亦冰依舊端坐他對面，靜靜地看他、聽他說。

　　“再后來，那個周末之后，高敏又去學校上課了?？墒俏乙部吹侥切┩瑢W在見到她之后就開始各種起哄。她受不了那些污言穢語和指指戳戳，在那天晚上放學回家之后高敏就自殺了，據(jù)說幸虧她父母發(fā)現(xiàn)及時。……之后，她父母就到學校給她辦了休學。那一切看來雖然不是我造成的，但似乎跟我脫不了干系。于是，因為心里始終覺得不安，我就去看望了她。她的父母還是如之前那樣，并沒有責怪我，依舊很熱情，不斷道謝。而那天她只是不停的哭。后來，我就求我爸托關(guān)系幫高敏找了另一所學校上學。就因為這樣，她的父母對我們一家感激涕零。他們看我一個人住，就叫我以后每天上他們家吃飯，我直接拒絕了。可是之后，隔三差高敏父母就會煮很多好吃的讓她送來。不管我怎么拒絕她都照送不誤，他們說是還人情。我那時感覺她父母人很好，對我生活也很照顧。她人也不錯，內(nèi)向、善解人意、也很有愛心。總之就是善良的一家子?！钡胶芫弥?，我才知道，那段時間里，他們同時還瞞著我不斷跟我家里在聯(lián)系溝通。借著謝恩的名義，先是不斷給我爸媽寄各種特產(chǎn)之類，之后聽說我爸身體不好，還幫忙尋找各種偏方和藥材。再后來，彼此熟捻了之后，他們知道我爸媽迷信，就不知道從哪里請了個所謂的道士，專門遠道一起趕赴我家，給我們家的每個人算卦并同時說可以幫忙解災(zāi)……在我爸媽那里戲演的差不多之后，就只差把我往坑里帶……”

　　這就是之后的那場“沖喜”鬧劇的由來吧。亦冰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還是覺得，雖說當局者迷，但他怎么能迷到一點判斷力都沒有了呢？

　　五味雜陳，亦冰眼底的暗涌越來越明顯。

　　他伸手想去擦拭她眼角的晶亮，亦冰卻偏了偏頭躲開，手也乘機從他的掌心掙脫。

　　“雖然她經(jīng)常來送菜，但是我跟她之間只是簡單對話。依舊不屬于朋友那種，至少我是這么認為。后來有一天，她突然在放學時候邀我去她家吃飯，說他父親生日。我已經(jīng)推說自己有事不去了，但想著他們經(jīng)常送的那些飯菜，覺著人家既然請了我，我就算不去至少買個禮物送過去。送禮物去的時候，被她父母硬是拖進了家里吃飯?！g高敏的父親給我倒酒，我謊稱不會，整頓飯時間我也就被勸喝了小半口，這點酒對我來說等于沒喝一樣，可是那天，喝完那小半口我就斷片了……”子睿深吸一口，被算計的那些，就算只是回憶，想著也是難受的。

　　停頓了一會兒，子睿繼續(xù)說道：“我是被他父親的一記耳光給打醒的。酒醒的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自己席地倒在她家沙發(fā)和墻的夾縫里，而高敏衣服有點亂，正靠在她媽媽身上哭……我是徹底懵了?！赣H咆哮著罵我畜生，說我趁著醉酒，試圖對高敏動手動腳，說話間又要沖上來打我，還是高敏攔下了……我當時就覺得，可能是我自己真的醉了，然后錯把她當成了你?！驗檗D(zhuǎn)學過去的那段時間，我24小時都在想你，真的太想你，我經(jīng)常會把跟你長得完全不像的一些人都看成是你。所以，我當時就胡亂跟高敏他們說了‘對不起’之后就落荒而逃?！?p>　　聽他說看誰都像自己的時候，亦冰的心瞬間恢復(fù)化水。因為她又何嘗不是，在他離開的三年，亦冰自己也是魔怔般看誰誰都像他。

　　“你忘了么？我們之間一向都是‘發(fā)乎情止乎禮’，沒有任何逾矩行為的??！怎么的，你就把她當成我就…就想…那樣呢？”亦冰雖然這話有點難以啟齒，畢竟自己和他直到現(xiàn)在也還是保持安全距離的交往狀態(tài)，但亦冰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當時就沒有想想那其中是不是有詐嗎？”

　　亦冰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如果當時他想到了這一點，或許就不會被那家人蒙蔽，就不會被那家人牽著鼻子發(fā)生后面的那些什么事，以致于以后還跟那個女人有了……事實。

　　關(guān)于“被下藥”亦冰怎么會不知道那種感受，那次如果不是自己理智殘存，如果不是辰逸，估計現(xiàn)在她自己的墳頭草都已經(jīng)一人高了！

　　心疼那時的他。

　　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些事，那么自己和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剩甜蜜吧。亦冰忍不住想。

　　亦冰責怪的沒錯。自己確實是沒有那么笨的，如果他那時只是個旁觀者，或許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上敃r還是個不諳世事的高中生，且還是當事人，在莫名斷片之后的突然醒來就經(jīng)歷那樣“驚悚”的場面，他確實是慌了神。

　　“我那天落荒而逃……以為之后會有警察找上門。然后會有我家里人趕過來，……我就在家靜靜地等著。也想過然后或許就會有其他更多糟糕的事情我要面對?？墒?，第一個上門的卻是高敏?！f以前在學校就看我頻繁收到速遞信件，她無意中看過信上的字很是清秀就猜是出自女生之手，所以她說她知道我有女朋友。也因為她說看到我轉(zhuǎn)學到班上之后從來都不跟女生說話，也覺得我是重情義的懂分寸的人?！呙裟翘煺f了很多這樣的話，然后就說她相信我對她沒有惡意。那一刻，我就覺得她是那么通情達理，明明被我欺負了，還可以這么輕易就原諒我。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對她有些放開了戒備，也把她當成了朋友……之后，跟高敏聊得多了，就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很健談的人?！袝r候有空，她會帶我去熟悉BJ的大街小巷……高敏的出現(xiàn)，就讓我覺得原本一個人在BJ的枯燥生活變得有趣起來……”子睿知道這樣說亦冰心理肯定會不舒服，偷偷瞄了一眼

　　果然，亦冰輕咬嘴唇，臉色難看。她記得高三下半學期，他的電話開始打得沒有那么勤快，自己打電話過去，他家里也經(jīng)常沒有人接聽。

　　“但是，我發(fā)誓，我只是把她當朋友，普通朋友?！彼e起一只手作發(fā)誓狀?？粗啾鶝]有動靜，他悻悻地自己放下了手，“而期間，我媽來BJ看我的兩次，高敏居然都是比我還先知道，所以每次我媽來她也在。高敏這女人心計很重，很會哄人，把我媽騙得很好。我媽特別喜歡她，……有次雙休，我媽還帶她回N市，住到我家。那次我沒有回去，因為總覺得雖然已經(jīng)是朋友了，但我媽把她帶回家不合適，我就借口沒有跟著一起回?！菚r候，我爸病情反復(fù)的頻率較高，都是在家臥床休息。據(jù)說就那次，不知道怎么的，高敏居然還幫我爸洗臉、捶背，做了傭人做的事。我媽那次特別高興，還特地跟我打電話夸高敏孝順、懂事，連高敏回BJ都是我媽親自送她去機場的，這可是我都沒有的待遇。也就是那次，我爸媽正式認了她做干女兒……”

　　你的脾氣，也不是憑著父母之命就能乖乖聽的啊。還是想不明白，怎么就那么草率的，在不久之后，你就自己答應(yīng)結(jié)婚了呢？！亦冰心里如是想。

　　“之后，因為她比我大半年，高敏就從朋友直接變成了我干姐姐，對我的關(guān)心更甚。……以前煮飯、洗衣之類家務(wù)都是請的白天的鐘點工做的。但自從她跟我父母認了干親之后，她居然以姐姐身份自作主張把鐘點工給辭退了，她說外人照顧不周到，還費錢。……我的衣服包括被罩床單之類，她時不時都會來幫忙清洗。然后飯菜她也不再從家里帶現(xiàn)成的，而是直接買了食材到我家給我做。我才知道原來她很會做菜。高敏的理由是：現(xiàn)在我是她弟弟了，她要替她干媽照顧好我。我就感覺在BJ好像多了一個親人。……其實，之前在N市住自己家的時候，我媽都不會關(guān)心的那么細致，除了把我生下來，其他我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家里傭人在做，包括學校開家長會?！瓕τ谖襾碚f家的概念很陌生。但是在BJ，反而讓我感覺到了家的溫暖。之后有段時間，我對高敏有了一些依賴……”說到這里，蘇子睿頓了頓。

　　他不敢說其實那段時間，他更是覺得‘有高敏的地方才是家’。

　　那么，當年，有好幾次，自己打電話去他家，不是沒人接，而是被人接通之后又快速掛斷了，是不是說明高敏就在他家？或者是，高敏一個人在他家，有他家鑰匙，可以隨意出入了？——亦冰雖然覺得子?，F(xiàn)在說的這些不可能有假。但是，那時候高敏對于他來說真的只是姐姐嗎？亦冰就是覺得胸口有點悶。

　　亦冰不知道為何突然腦子里有個想法在盤旋。

　　高中時候，她跟小秋偷偷說過子睿雖然家庭出生挺好，但其實是可憐孩子，缺少母愛，他母親從小不管他，事無巨細都是保姆打理。這事小秋居然一直記著，所以就在自己和子睿合好之后，小秋還拿這事兒出來調(diào)侃。

　　當時，小秋就對自己說：“親愛的，你可要小心了，從小缺少母愛的孩子雖然看著很獨立、很有主見，但其實，在內(nèi)心里，他對母愛可是相當渴求的。他會有意無意地喜歡結(jié)交比自己年齡大的女人，甚至是大很多的女人。而且，還會對其產(chǎn)生強大的心理依賴，甚至在那些人面前完全沒有抵抗力……”

　　自己那時候說：“我對他放心?！?p>　　可亦冰清楚記得，小秋說：你對他放心有什么用，要他把你放心上才是正經(jīng)。”

　　當時的自己還追著小秋打鬧，說她危言聳聽。

　　現(xiàn)在看來，小秋說的居然都被印證了。

　　這一想法一出來，亦冰不想再往下聽了，她的第六感此刻無比強烈地告訴自己：沒錯，事實就是這樣！——他依賴上了高敏，他從高敏的身上感受到了他一貫極度缺失的母愛，以及家庭的溫暖！而高敏和她家人也正是利用了這點！

　　亦冰突然又覺得：如果真是這樣，他就太可憐了！——這突如其來的感受，讓亦冰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吧！這件事上，最可憐的應(yīng)該是她俞冰自己好么？！可是……

　　亦冰躲開他的眼神，低下了頭，低頭的那一刻，眼里早就隱藏不住的暗涌化成大顆淚珠。

　　如果，當年他母親打來電話，自己不固執(zhí)抵抗，而是乖乖接受提議轉(zhuǎn)學，那么他就不會遇到高敏他們家了，就不會遭遇之后的那些了。俞冰突然這么想。

　　接下來，他和高敏之間發(fā)生的事情，亦冰都能夠直接猜出來了。

　　但是，因為覺得子?？蓱z，因為覺得他是情非得已，因為覺得也有自己的責任在里面，更因為覺得在自己心里還是那么的放不下他，亦冰此刻突然很肯定：要原諒他。

　　就像之前那次一樣的原諒他！

　　只不過，上次的原諒終究是和稀泥般的，因為自己當時的退縮不敢追根究底。

　　而這次，自己接近了真相，他那些雖然過了那么久卻聽起來依舊讓她覺得扎心的事情，亦冰想原諒他。

　　如果愛情里也有輸贏，那么，其實從義無反顧決定愛他開始，她就已經(jīng)輸了。

　　如此想來，亦冰的心平靜了舒緩了，緊皺縮微眉頭也舒緩了。

　　可是，亦冰內(nèi)心的波瀾子睿無從全部知曉。

　　亦冰原本帶著隱忍和糾結(jié)的表情，雖然讓子睿很有負罪感，可是，那樣的表情和反應(yīng)至少才是正常的。至少說明她是在乎他的。

　　而此刻，正說到關(guān)節(jié)點，他對高敏產(chǎn)生了某種不應(yīng)該有的依賴的時候，為何亦冰的表情突然舒展，變得那么平靜？——這樣的變化讓子睿變得焦慮，對，就是焦慮。

　　子睿忍不住想：亦冰是不是不打算原諒我了？她是不是已經(jīng)決定要離開我了？所以，那些對于她來說都無所謂了？……但他不敢問。

　　“你不用說了。”亦冰突然開口。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不是已經(jīng)很明顯了么。都有了念念了！她既然知道了，就不想再聽一遍。因為知道自己還是會很介意、很介意！

　　“不，你聽我說完。我既然決定要跟你坦白，我希望可以完整的告訴你?！睂τ谀嵌芜^往，他也不愿意說。但是，就因為看她突然變得平靜，子睿害怕亦冰下一秒會直接甩手離開。

　　如果注定以后都是陌路，至少這一刻，子睿希望可以把她多留片刻。哪怕是用“殘忍”的方式。

　　“好?！币啾曀?，如是說。就好像這段談話的一開始那樣。

　　子睿伸手想再次握住她的手，他怕接下來不知道那一秒她就會離自己而去。

　　亦冰沒有想到他會再次抓住自己手，條件反射般微微往回抽了一下，但是終究還是沒有再抗拒，任由他將自己的手包在他的掌心。

　　她沒有像剛才那樣抗拒，本來他該高興?？墒强粗樕贤蝗换謴?fù)的平靜，子睿反而覺得這是亦冰真正決定徹底離開之前對他的最后溫柔。

　　這樣的想法讓他忐忑，他手心里出了很多汗，不由得更緊地抓著亦冰的手。

　　“高敏的新學校離得也不很遠，這之后，她來往我家的次數(shù)變得頻繁。但因為我們?nèi)饲叭撕蠖际且浴愕堋喾Q，所以，之后，鄰居和周圍熟悉的人也就不再風言風語。那段日子，過得很平靜，也……也……”子睿又一次頓住了。

　　因為他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詞來描述當時自己在那段日子里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家的溫暖和幸福。但是那樣的話怎么能對亦冰說。因此，子睿臉上的表情盡是尷尬，一時語塞。

　　“然后呢？”亦冰臉上依舊平靜。這些，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沒有必要再糾結(jié)質(zhì)問。

　　她一點也不想聽細節(jié)。胃會疼！心也會疼！

　　而子睿覺得，在他這么明顯的尷尬面前，冰雪聰明的她一定已經(jīng)覺察端倪，而且，依著以往亦冰對愛情的‘霸道’，她是絕對不允許自己的男朋友一邊哄著自己一邊卻對別的女生產(chǎn)生了依賴的！所以，亦冰應(yīng)該質(zhì)問，至少也應(yīng)該要表現(xiàn)的憤怒才正常。

　　可是，亦冰居然那樣說，直接就輕描淡寫給了他一個臺階！

　　亦冰……別離開我！子睿在心里哀求。

　　她越是這樣，他越是不安。

　　子睿硬著頭皮繼續(xù)陳述：“有一次，我感冒，燒到40度。高敏送我去的醫(yī)院，一直陪我掛水到半夜。”他不敢說那天吃飯、喝水都是高敏喂的，連上洗手間都是高敏舉著鹽水袋的撐桿陪他去的男廁，“從醫(yī)院回家之后，高敏說擔心我的高燒會反復(fù)，就……留在了我家。到天亮為止，她進我房間好多次，查看我有沒有發(fā)燒。也就是因為她這樣照顧我，又不計回報，我就覺得自己之前對她的防備和刻意疏遠真的是太小人之心了。……從那天之后我就放下對她和她家人的所有戒備，以為她家的人都是骨子里帶的善良?！闭f著子睿的眼淚下來了，那是一種怎么樣的誤解，以致于之后生出那么多事端。

　　“再后來，高考前一段日子，高敏說她的外語和數(shù)學很差。而我不用參加高考，那兩門又是我強項，我就答應(yīng)幫她補習?！菚r候，因為她都是放了學過來的，所以都會補習到很晚。我每次說送她，她都推說自己沒有那么嬌氣，不用送。但是幾天之后，她突然跟我說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尾隨。所以，那之后，高敏就開始睡在我家客房。”

　　亦冰回想著在照片里看到過的高敏的樣子，長得很一般，面相也不太像那種大奸大惡的人?？墒?，不曾想，高敏那時候小小年紀就心機那般深重，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真是太可怕了！

　　亦冰心想，多虧念念在這么小的時候就回了蘇家，不然真不知道會被高敏教成什么樣子。

　　“在高考前一周，我爸的病情突然惡化。我就趕回了N市。發(fā)現(xiàn)我媽不是張羅著把我爸送醫(yī)院治病，而是請了一撥又一撥的道士回家，給我爸做法事，說能祛病消災(zāi)。……不管我怎么勸說，不光我媽不聽，連我爸自己也覺得他自己只是中了邪，并且只有道士能救他?！侨旱朗恐?，就有高敏父母帶去的人。那群道士說我命里帶煞，隨著我年齡的增長，不光會影響我們蘇家的子嗣運，還會影響父母的壽緣?！平獾姆椒ㄖ挥姓覀€命帶福澤的女孩，同我結(jié)婚，來化煞。明眼人都看出來那些道士是妖言惑眾，但是我爸病急亂投醫(yī)。況且，道士說的這些也似乎正好是印證了多年之前的那個預(yù)言?！珊系氖牵寒斈甏_實我媽懷了我之后，我的那個哥哥就開始突發(fā)疾病，連醫(yī)院都一直查不出病因。我爸媽就對此深信不疑?！弊宇５念^埋在兩人交握著的手上。

　　“那段時間，我媽瘋了似的搜羅周邊幾乎是所有認識不認識的跟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的時辰八字讓那幫道士算。我被逼的沒有辦法，就偷偷把你的生辰八字也拿了讓那些道士看。我就想著，我媽之前不喜歡你，如果非要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結(jié)婚，那正好借這個機會可以讓我爸媽接納你，反正我這輩子就是只想跟你在一起?！弊宇ＥΦ奈宋亲?，“可是，……所有的人……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跟我不配。我爸因此病情還加重，我們家徹底陷入混亂和恐慌。那時候我真覺得我或許真是掃把星，因為從我出現(xiàn)開始，這個家里就沒有太平過?！@個時候，高敏從BJ趕過來看望我爸。高敏一踏進我家家門，那些道士就認定這個女孩就是我們尋找的，可以化去我身上煞氣，并且庇護我們蘇家的福星?！?，我媽就逼著我跟高敏結(jié)婚。不光是因為道士的話，也因為之前高敏在我家的表現(xiàn)又孝順又懂事，我爸媽就認定這是天注定的緣分?！?p>　　亦冰想起來，高考之前，子睿答應(yīng)提前回來陪她高考。后來確實還問過自己的生辰八字，卻又吱吱嗚嗚說不出個所以然。

　　亦冰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再次被觸動。

　　“我媽不惜以死相逼，我爸雖然沒有直接開口要求，但是他憔悴的身形和之后連續(xù)的吐血都足以讓我無條件地屈服……就在高考結(jié)束的那年暑假，我和高敏舉行了婚禮?！瓱o顏面對你，因為對你有愧疚。也因為不想再傷害高敏，所以，結(jié)婚之后，我就決定……我決定余生都要好好愛高敏，并且忘了你?！驮诮Y(jié)婚之后，我就決定帶著高敏一起出國，以后都不會再回來?！弊宇５谋砬閹еで?p>　　雖從他的角度看，他的決定并非無情。因為他舍棄我只是為了不再傷害另一個對他好的人。亦冰心想。

　　但是，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聽他親口說出“決定余生都要好好愛她，忘了你”這樣的話的時候，亦冰還是覺得心里被刀絞般的疼！

　　亦冰的手也不自覺微微顫抖。

　　子睿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繼續(xù)包緊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連連說。

　　“不怪你?！币啾钗豢跉?，眼淚早就掛滿腮邊。

　　高敏一家套路太深。亦冰想，因為子睿從小缺少母愛，長大之后跟母親關(guān)系也是疏離得很，想來，是因為他內(nèi)心有著強烈的缺失感，才容易將注意力放在自己所缺失的部分上，總是試圖尋找能夠彌補上自身所缺失的美好事物。而高敏一家人，正是利用了這點，適時給了他母性關(guān)愛和家的溫暖。如果是我站在子睿的角度，我應(yīng)該也不能夠完全抵擋吧。

　　他沒有料到她還會說‘不怪你’，一把松開她的手，下一秒把她直接攬入懷中。

　　她遲疑片刻，伸手環(huán)住他。

　　良久。

　　“你，可以原諒我嗎？”子睿放開懷里緊摟的亦冰，小心翼翼地問。

　　“嗯。”亦冰點頭。

　　“你，不會離開我嗎？”他還是需要再確認。

　　“嗯?！彼^續(xù)點頭。

　　“真的嗎？”他還是不確定。

　　“是的。我原諒你，我不會離開你。”臉上還掛滿淚痕的亦冰，居然被子睿從來沒有過的婆媽給逗笑。

　　“謝謝你！謝謝你！”子睿再次把她抱緊，“謝謝你！”他機械重復(fù)，已經(jīng)找不到其他話來表示自己的激動和高興。

　　“那個，你放心，念念我會把她……”子睿知道不管之后他怎么彌補，亦冰都是受委屈的，所以，他只想在最可能的范圍里，給亦冰最好的安排。

　　“我很喜歡念念，”亦冰聽他話頭，就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稚子無辜，大人的錯不應(yīng)該讓孩子來買單，“以后我愿意跟你一起照顧念念。”她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很婉轉(zhuǎn)但是也足夠明確。

　　俞冰不忍看到因為成年人犯下的錯而殃及無辜的孩子。

　　“冰～”她怎么能這么好！子睿緊緊的抱著她，只恨不能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

　　待兩人情緒平復(fù)，子睿去打了山泉，非要幫著亦冰洗臉。剛才的一通情緒，讓兩個人的臉上都掛了很多淚痕。

　　兩人嬉笑打鬧，此刻太陽已經(jīng)快要西沉。

　　三叔還沒有回來。他們決定下山去學校找三叔。

　　“高敏表現(xiàn)得那么完美，你怎么就突然看穿她的真面目了呢？”下山的路上，亦冰突然這樣問。

　　心結(jié)既然已解，聊起來似乎也沒有那么感覺別扭了。

　　“那時候雖是新婚蜜月期間，國外的房子也是買下來的，但是初到國外，總是有很多東西需要打理。可是，高敏就突然表現(xiàn)的很不一樣。……之前，她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懂事、勤快并且很節(jié)儉，但是，剛到國外，她就找了保姆。并且，她外語差，但是都還沒有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張通過一個中文網(wǎng)站找了一個當?shù)氐娜A人服務(wù)公司，請了兩個翻譯輪流時刻跟著她，去旅游、去各種購物。還第一時間買全了新家的家具，光是臥室一套家具就花了26萬?！?p>　　“剛才才聽你說‘決定余生都要好好愛她，忘了我’的，怎么轉(zhuǎn)眼就聽你在抱怨人家花你錢了？”亦冰故意用他剛才說的話將他。

　　“你還是介意的，我不說了，以后我保證不再提跟高敏有關(guān)的……”子睿又開始緊張。

　　“我開玩笑的。”亦冰笑

　　“那，我還要繼續(xù)說么？”子睿問。

　　“說吧，我批準?！彼{(diào)皮。

　　他用手點點她額頭。

　　“雖然這些都是生活必須品，我也不是計較價格。但是總隱隱覺得她跟之前我認識的那個人不一樣了。之前，我覺得她是一個傳統(tǒng)的、顧家的女孩子。但是到了國外之后，她的生活重心就變成了瘋狂逛街購物。我覺得以后要在國外長期定居，希望她學好英語。可我給她報的語言班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去，每天就是帶著她通過那個華人服務(wù)網(wǎng)站找的翻譯去瞎逛，還結(jié)交了一些看著就不像正經(jīng)人的所謂朋友，還經(jīng)常往家里帶?！缓?，有一次，……”說到這里，子睿突然停頓。

　　亦冰覺察到他的異常，停下腳步問：“怎么了？”她沒有深想。

　　“然后，有一天我從外面回去，本來我跟朋友有事去辦，是要第二天才回的，”他又頓了頓，似乎很難啟齒，“我打開家門的時候，就看到她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客廳沙發(fā)上……”現(xiàn)在說起來，他的眼里依舊是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