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問與王朝云在相州王府的大殿外等候,一會功夫便見一名丫鬟跑出來傳話道:“帝尊宣宋大人覲見?!?p> 宋之問看了一眼還沒打結(jié)束的李竹兒,心頭也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反觀王朝云明顯冷靜許多。他心里想到確實老了,如今虧心事做多了,夜里連覺都睡不著了。
宋之問與王朝云上殿之后,第一時間便看到了倒在一邊的小頭目,那家伙明顯是被安若素摔到大殿的柱子上的,整個腰椎都斷了,人反折在一起,雙腳貼著腦袋,早已沒了氣息。
宋之問趕緊伏地跪拜道:“下官宋之問參見帝尊。”王朝云也依樣說道:“民女王朝云參見帝尊。”
高坐在殿上的安若素是個大胖子,肚子都快垂到膝蓋上了,他視力不好,背上也受過傷,煉體之人一旦傷了就不容易長好,而安若素則尤其證明了這一點,他每天受多種病痛的折磨,整日介痛得睡不著覺,也只有李竹兒服侍下才能勉強睡上一會。
安若素如今只穿了件貼身的睡衣,兩個侍女拿著蟒袍站在旁邊,兀自瑟瑟發(fā)抖。安若素也不管得體與否,兀自坐在床榻上望著殿下的宋之問和王朝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頃才道:“宋愛卿快快請起,你可是我大燕王朝的功臣啊。”
“謝帝尊?!彼沃畣栠@才叩頭站起,王朝云也跟著叩頭起身。
“不知宋愛卿來此所為何事???”安若素看著宋之問,有些迷糊的雙眼中卻依舊散出懾人的光芒。
宋之問一拜道:“回帝尊,下官聽聞帝尊今天要提審李白,特來現(xiàn)上解藥?!?p> “什么解藥?”安若素問道。
“如今李白與司馬承禎都在迷神散的控制下陷入昏睡,只有這醒神引才能喚醒?!彼沃畣栒f完遞出了一個小瓷瓶。
侍女把小瓷瓶端給安若素,安若素也沒打開,只是饒有興致地問道:“據(jù)朕所知,此藥為玄級丹藥,不知宋愛卿從何處得來,難道宋愛卿還是一個天才煉丹師?”
“回帝尊,此藥出自仙宗十友之一賀知章之手,賀知章歸隱之前只煉迷神散與醒神引各一瓶。而他最珍貴的丹藥則是玄級五品的養(yǎng)心散?!彼沃畣栨告傅纴?,說的煞有介事。
“賀知章?”安若素瞇著眼睛想了想便道,“就是仙宗十友排行第二的那位?”
“正是?!彼沃畣栍质且还啊?p> 相傳賀知章遇到了神仙,機緣得道飛升,整個中洲皇朝二十年來都沒有賀知章的消息。安若素對于此人此事倒有所耳聞,心中便信了幾分。這宋之問在仙宗十友中排行第四,沒準真與賀知章有過交集。安若素想到此處便問道:“不知這養(yǎng)心散現(xiàn)在可有?”
“這……”宋之問恰到好處地遲疑了起來。
“怎么,愛卿難道舍不得?”安若素如今疾病纏身,一聽有好的丹藥當(dāng)然極感興趣,看到宋之問吞吞吐吐,當(dāng)下也不高興起來。
“這倒不是?!彼沃畣柤泵囟Y道,“下官倒的確得了半瓶養(yǎng)心散,只不過這藥氣味古怪,下官總不敢敬獻給帝尊?!?p> “怎么個古怪法,呈給朕聞聞?!?p> 于是宋之問便將那公子哥給他的失心散遞給了侍女,由侍女轉(zhuǎn)交給了安若素。
安若素擰開一聞似乎帶著點臭味,他心中反倒是信了幾分,兀自把瓷瓶蓋好,揣到懷里,哈哈笑道:“宋愛卿不虧是我大燕的肱骨之臣,他日回到帝都,朕必要厚賜于你?!?p> “謝帝尊?!彼沃畣栕龀鲆桓闭\惶誠恐的模樣,臉上又帶著點舍不得,著實讓安若素心中疑慮盡消。
“來啊,給朕更衣?!卑踩羲刈笥铱戳丝吹馈?p> 兩名侍女急忙上前,可他實在太胖,宮女丫鬟又攙扶不起,倒被折騰地全身生疼。安若素大怒道:“沒用的東西?!睅讉€丫鬟嚇得跪在地上簌簌發(fā)抖,也不敢離去。
王朝云急忙上前幫忙,三下五除二便替安若素穿好了衣服。這王朝云長相魅惑,身段纖瘦,如今站在跟前,安若素才看清她美艷不可方物,便時不時地吃點豆腐揩點油,王朝云也不生氣,只是一個勁地笑,目光實不實地瞄向安若素懷里的所謂的“養(yǎng)心散”,看起來似乎非常羨慕,大有用身體換這小瓷瓶的趨勢。
安若素心中明了,卻哪里舍得這寶貝,穿戴停當(dāng)之后便讓宋之問先行離去,他一個人要去大牢提審李白,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打擾。
宋之問與王朝云兩人領(lǐng)命而去,心中兀自不能安穩(wěn),也不知道安若素會不會吃了那瓶失心散。
安若素也確實小心謹慎至極,他打算去牢里通過李白與司馬承禎兩人求證這養(yǎng)心散的存在,并確定是否要服用。
安若素出門時,李竹兒還在受罰,他如今心里高興,頓時覺得懲罰李竹兒有些不該,于是叫侍衛(wèi)停下,淡然問道:“怎么樣了?”
侍衛(wèi)們并沒有出死力,李竹兒并無大礙,但皮外傷是少不了的,看見安若素詢問,急忙說道:“不礙事,不礙事,一切都是小的的錯?!?p> “好,你去歇著吧,朕帶幾名侍衛(wèi)去一趟相州大牢?!卑踩羲仉m然想叫李竹兒陪著,可看他那樣子著實有點于心不忍。
“帝尊不要相州王陪著嗎?”
“不用,朕有話要與李白說,吩咐下去,叫其他人不要來打擾?!?p> “是?!?p> 眾人各自領(lǐng)命,安若素帶著幾名侍衛(wèi)浩浩蕩蕩去了相州大牢,李竹兒望著安若素離去的方向,眼中漸漸閃出仇恨的光芒,他輕呸一聲說道:“死胖子,走著瞧。”
相州大牢在距相州王府五里外的北營附近,安若素一行直走了一個時辰才來到大牢,究其原因只是因為安若素太胖,坐轎行走太慢。
安若素被侍衛(wèi)攙扶著進入地牢,他年歲已高,傷勢較多,雖有一身修為卻不敢輕易動用,一則留下底牌,二則也是怕牽動傷疾,丟了性命。
他從西戎而來,自小又聰慧機警,后來蒙玄宗大帝賞識,一路高升,由西戎邊境節(jié)度使團長提為最靠近中都西京的華河北郡守備大將軍,可謂風(fēng)頭一時無二。
然而世事無常,西戎總有激進勢力想要入侵中洲,但他安若素巋然不動,即便西戎弄出“平?jīng)鼋倜恕眮戆凳舅麜r機已成,他也沒有想過要反玄宗大帝。
——可是最終又為什么會走上這條路呢。安若素一邊走一邊想,想著想著竟兀自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