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監(jiān)的地下秘牢中,紅蕖氣得大聲罵了句沒出息,便轉(zhuǎn)身出了鐵門,綠珠害怕事搞砸也急急跟了出去。她臨出門之時深情地望了望杜子美,杜子美本來毫不畏懼的目光被她一看竟不自然移了開來。
紅蕖并沒有一氣之下驚動門外的赤銅衛(wèi),看到綠珠出來兩人便在一邊說起了悄悄話??吹?jīng)]有外人在場,小蝶小聲對張起源說道:“起源哥哥,這個杜子美這么沒良心,我們不救他了?!?p> “好啊?!睆埰鹪纯戳丝炊抛用佬χf道。
杜子美明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只是他心思較重,加之也有些不好意思并沒有接話,兀自沉思起來。
小蝶又抱著腦袋想了想,終究覺得不妥:“還是救吧,不然你怎么給紫煙姐交代?!?p> 呃,這句話噎得張起源無言以對。他尷尬地笑了笑,才用起五龍輪飛到鐵籠跟前,他試了試鐵籠的強(qiáng)度,覺得自己應(yīng)該可以輕易斬斷,哪知杜子美突然說道:“這鐵籠連著某種法陣,一感受到靈氣便啟動法陣。”
“哦?”張起源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意圖,輕聲說道:“有什么作用?!?p> “強(qiáng)化鐵籠,結(jié)丹境以下的力量很難破開?!倍抛用廊匀粠е蓱],并沒有完全相信張起源。
“那這靈鎖可能打開?”
杜子美不答反問:“你真是為我而來?”這話一語雙關(guān),甚至三關(guān),不管張起源是為了救他、醫(yī)他、殺他、問他,這句話的答案都能很巧妙地判斷他的目的。
張起源笑了笑:“不,我是為了李白而來的?!?p> 杜子美一怔,很明顯他并不知道李白因?yàn)榫人蛔ピ谙嘀荩刹坏人賳?,紅蕖和綠珠兩人已經(jīng)進(jìn)來。他于是大聲吼道:“快滾,誰要你醫(yī)治?!?p> 綠珠見杜子美不配合,急忙說道:“杜公子,有什么事等身體養(yǎng)好再說,好不好。”
紅蕖搖了搖頭,深深一嘆,真是作孽啊,綠珠這丫頭心性單純,不知怎么就對杜子美著了魔障。
張起源順勢用服氣道給他治療,杜子美見識過司馬承禎的服氣道,一見張起源竟能用出服氣道,心中便對他信任起來,開始配合他的治療。下面的綠珠見杜子美不再抗拒,心中高興,頓時破涕為笑。
小蝶在下面氣呼呼說道:“起源哥哥,別治他臉上的傷,讓他丑得不能見人,誰讓他這么討厭?!?p> “好?!睆埰鹪串?dāng)真沒用服氣道處理杜子美臉上的傷,快結(jié)束時才對他說道:“以后對綠珠姑娘態(tài)度好一點(diǎn)。”
杜子美又哼了一聲,卻難得沒有說話,綠珠看到這情形,整個臉都笑開了花。
當(dāng)天晚上,小蝶睡下之后,張起源便仔細(xì)思索起如何營救杜子美的計劃。他與杜子美交談時間太短,并沒有取得太多信息,但是也不能算是沒有收獲,至少知道那鐵籠并不是簡單的鐵籠,結(jié)丹境以下的力量很難打破。根據(jù)白天的見聞他大概有了三個推測。
其一,整個越州城背后似乎存在著一個結(jié)丹境的強(qiáng)者,而且這個強(qiáng)者會煉丹,會布陣。
其二,關(guān)押杜子美的鐵籠非同一般,唯一的破開途徑應(yīng)該是找到鑰匙,而綜觀整個越州城,能擁有鑰匙的只會是兩個人,一個是安將軍,另一個則是那幫赤銅衛(wèi)的頭。之前在將軍府聽過,有一個名叫僧云的人是赤銅衛(wèi)的首領(lǐng)。
其三,越州城并不是鐵板一塊,赤銅衛(wèi)與安將軍有隔閡,而綠珠和王維則極有可能成為自己人。
張起源想清楚這些,便暗自做了個打算。他在越州城耽擱了好幾天,也不知道李白那邊怎么樣了。雖然終南隱士說過安若素不會殺李白,可他知道安若素已經(jīng)去相州親審李白了,結(jié)果如何很難預(yù)料,怎么也要抓緊才是。所以他打算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探一探將軍府。
深夜時分,張起源從補(bǔ)天冊中拿出小蝶在金光坊做的衣服穿在身上,那衣服顏色偏黑,易于隱藏,同時用剩余的黑布撿了一個面巾戴在臉上。他祖上是土夫子,遵循雞鳴不摸金的原則,是以深夜行動已經(jīng)駕輕就熟。如今修為在身,神識四散開去,簡直就是黑夜的寵兒。
“我果然還是適合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睆埰鹪醋猿耙宦?,閃身投入了巨大的夜幕之中。
將軍府中一片漆黑,看來那個經(jīng)常熬夜的安將軍已然睡下。張起源悄無聲息地進(jìn)了大廳,小心翼翼地翻找起來。
桌上放著越州監(jiān)的卷宗,張起源翻到杜子美那里,才知道杜子美竟然狂妄到在相州大街小巷揮毫潑墨,題些國仇家恨的哀詩,最后才被抓住。他雖然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對這個連筑基都沒成的杜子美有些欽佩。又翻了一下卻翻出了王維,他心中一愣,這王維竟然是杜子美被抓后第一個前來投誠的修士,本來他可以謀個好差事,卻非要跑到越州監(jiān)來當(dāng)司獄。
看來,王維很有可能是為了杜子美。
張起源輕輕合起卷宗,又在大廳四周翻了許久,一無所獲。
“必須得冒險一搏了?!?p> 張起源心中沉吟一番,覺得不能空手而歸,于是悄悄潛進(jìn)了內(nèi)堂,他的神識感知到安將軍在內(nèi)堂的臥室中打坐修煉,是以格外小心翼翼地在內(nèi)堂外圍尋找,依舊無果。張起源自恃神識助攻,無人能發(fā)現(xiàn),于是一步一步地往臥室潛去。
安將軍坐在榻上修煉,床榻四周垂著帷幔,也看不出他的情形,只是從呼吸判斷,他正處在深層次的修煉當(dāng)中。他的面具放在榻前的矮幾上,將鎧掛在一邊,想必不會作假。
“睡覺也不至于把鑰匙帶在身上吧?!?p> 張起源心下如此推斷,是以在臥室四周小心尋找,可始終未果,于是悄悄往床前摸去,希望在將鎧上能有所發(fā)現(xiàn)。
路過矮幾時,他忍不住拿起了那張面具觀看,那面具半邊臉笑,半邊臉哭,令人極度不適。
驀地,一股濃郁的香氣鉆入他的鼻子之中,張起源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一剎那的空白,那種空白不是受到精神力攻擊時的眩暈,也不是中了毒素后的呆滯,竟然,竟然有些像當(dāng)初他面對小蝶至善至美的容顏時的感覺。
“你在干什么?”一個略顯慵懶的聲音從塌上傳來。
張起源抬頭一看,卻見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那里。瀑布般的黑發(fā)散在肩上,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似乎包含了星羅萬象,在黑夜中閃耀著無盡光澤,瓊鼻檀口,臻首娥眉,一襲白衣勾勒出曼妙完美的身軀,卻令人生不出絲毫褻瀆之意。
“安……雨意?”張起源喃喃說道。他知道,這個名字就該屬于眼前這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