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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江湖錄

第四十五章 降龍傳人

烽煙江湖錄 負雨 5121 2017-02-09 01:18:28

  薛則答“是”,猶豫半晌,才道:“五十名射聲軍全軍覆沒之事,來龍去脈臣已經(jīng)查得差不多了?!币娪钗男攀疽馑v下去,才道:“據(jù)說是趙王看上一名絕色女子,礙于顏面不便在天都動手,便欲趁其西行之際劫回。褚大將軍與趙王交情甚好,便派出五十名精銳出動促成此事,誰知弄巧成拙。臣親去過現(xiàn)場,只是尸首毀壞嚴重,傷勢難辨。后來又在別處找到完好甲胄,看來像是宿營之時受到了伏擊,且對手人數(shù)不在少數(shù),因為他們向不離身的手弩中安裝的弩箭十不存一。只是臣往來打探,事發(fā)幾日卻是并無哪股勢力經(jīng)過?!彼@番話說的真真假假,其他都不重要,只是看似不經(jīng)意地說到“褚大將軍與趙王交情甚好”時加重了語氣。

  果然宇文信不再關(guān)心到底是何方勢力殺了禁軍,沉思一會兒,道:“你下去吧!”薛則略微有點失望,不料退至殿口時宇文信又加了一句:“褚北辰的動向,你也順帶看著吧?!毖t心中竊喜,表面卻露出訝異之色,趕緊道了聲“是”,才退了下去。這種無頭公案最是難破,他卻是心向的齊王,如此又能禍水東引,何樂而不為。

  宇文信待他走遠才道:“宿衛(wèi)宮禁的大將與開府建牙的皇子交往甚密,這算是什么事啊?”這句話當是問帷幕后的洪連的,只是這次涉及到帝皇最為忌諱之事,也是不敢開口了。偌大皇宮又在宇文信的沉思之中沉寂下去。

  李巖卻根本不知道之所以自己能安之若素,還要感謝楚王朝相互間的權(quán)力傾軋。這幾日他一直想去懷仁坊取出魏璇的遺物,只是天樞之戰(zhàn)以后,天都的戒嚴力度又上一層樓,也不甚容易;再加上他東奔西走,這么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還不如藏于舊處,待尋到了可以傳魏璇藝業(yè)之人再取不遲。

  這一日阿史那瑕隨宇文漣漪入宮去了,李巖閑來無事,又憶及故人,于是登上了“太白居”,選擇向北靠窗的桌子坐下。他也算此處常客,身份又不同一般,早有侍者上了他喜歡的酒菜,當下把酒臨風(fēng),憶及不久前發(fā)生于眼前場地的那場驚心動魄的爭斗,不亦快哉,只可惜少了個可以對飲的人,哪怕是崒干在也好。

  正在這時,一個女子坐在他對面,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不是換了女裝的鹿曉憶是誰,李巖差一點沒認出來。鹿曉憶絲毫也不客氣,招呼侍者上副杯筷,先喝了幾杯酒解渴,才道:“害我一陣好找?!?p>  李巖一愣,道:“找我作甚?”鹿曉憶見四下無人,才小聲道:“來向你尋天樞之戰(zhàn)的第一手材料??!”李巖正待否認,鹿曉憶卻示意他不要緊張,小聲道:“你就當作將自己道聽途說來的事情說與我聽,現(xiàn)今江湖上流傳的版本太多了,我卻只相信你這一個,哪怕你告訴我說那夜天樞根本就沒有發(fā)生任何事情,我也信你?!闭f著向他眨了下眼睛。

  李巖苦笑,只得將那夜的事情以“道聽途說”的方式給她講了出來。鹿曉憶抄起隨身攜帶的螺子黛在一張白絹上飛速書寫,還不停催促李巖快說,自己能及時記錄。李巖伸長脖子去看時,卻見絹上彎彎曲曲什么也看不明白,原來卻是鹿曉憶為便于速寫自己編的記錄符號,果然不負才女之名。

  問罷楊嵐,又仔細問了另一人的表現(xiàn),李巖大致說了一遍,鹿曉憶卻不厭其煩追問細節(jié),到最后補充來去,與詳細介紹一遍無異。之后鹿曉憶又將布帛上記錄的事情復(fù)述一遍,李巖聽了竟與那夜所發(fā)生事情并無二致,頓時驚為天人。鹿曉憶見他震驚的樣子大是得意,說道:“如你所言非虛,就憑這兩個人,武林格局不久之后就要變化了。好了,我回去潤潤色,這兩篇人物傳記,用來做將來的江湖名人榜綽綽有余。近來江南發(fā)生一樁大事,不日我就要離開天都,去搜集那件事的資料了,有緣再見?!闭f著告辭去了。李巖看她背影,心道十之八九已被看破,好在看起來鹿曉憶并無惡意。

  正要收拾收拾心情離開,卻見窗下倚著一個乞丐,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乞丐見他看來,也對他咧嘴一笑,說道:“公子行行好,賞點吃剩的東西吧?!崩顜r立刻想來起來,他回天都路上在七里店遇見過的,當時他是倚在茶棚窗下。

  李巖本不是鋪張之人,桌上酒菜所剩無幾,便向店家要了兩張胡餅,待要繞下樓送過去,乞丐卻道:“不勞貴人,隔窗賜下便是?!崩顜r知他武功不俗,且如此公然乞討,極有可能是丐幫中人。丐幫有丐幫的規(guī)矩,最大信條便是,無論武功如何,地位多高,也與尋常乞丐無異。雖然如今幫會壯大,這樣的規(guī)矩不少人已不再遵守,但樓下乞丐明顯是例外。李巖想了想,付了賬,從窗口躍了下去,將餅放在他身前碗內(nèi)。乞丐說道:“多謝公子賞?!弊灶櫝云痫瀬?。

  李巖待他吃完才道:“這位是丐幫的兄弟么?在下凌……在下李巖,請教尊姓大名?!逼蜇さ溃骸拔也皇秦偷茏?。我是不祥之人,跟我認識沒什么好事的,不知道名字也罷。”說完仍是轉(zhuǎn)過臉去看著端門出神。

  李巖聞言一愣,只覺這個乞丐身上定然有什么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往,,見他不肯說,也不勉強,隨口問道:“那你是在這里等什么人么?”乞丐也是一愣,一般人吃了這樣的閉門羹便是大怒也正常,卻少有還能淡定自若繼續(xù)交談的,當下隨口道:“恩,等一個人?!崩顜r雖非好奇之人,但覺乞丐對行乞一道輕車熟路,想來不是什么落難公子,竟然要等宮城內(nèi)出來的人,也覺得有些訝異。乞丐看出他想法,冷笑道:“怎么,李公子認為我就沒有什么朋友配得上從那里出來么?

  李巖一哂,道:“從那里出來又怎么了,那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是覺得兄臺言行落拓不羈,不似是有那樣的朋友罷了?!逼蜇ばΦ溃骸安诲e。不是每個對自己重要的人都可以是朋友,我便是在這里等這么一個很重要但不是朋友的人?!闭f著又轉(zhuǎn)過身去。

  過了半晌,卻發(fā)現(xiàn)李巖仍是未走,便道:“你這個人看著利索,怎么這般纏夾不清?我都說過了不要跟我套近乎,還在這里做什么??熳撸〉靡粫貉昙俺佤~?!崩顜r也笑道:“因為我也在這里等人啊,也是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我不想把她當朋友的人。綠楊成蔭,清風(fēng)徐來,對面即是天樞皇城,以前真沒發(fā)現(xiàn)這里是個等人的好去處?!逼蜇け臼菓岩?,但看他認真的表情又不像作假。

  李巖也不再多話,眼看無事可做,便學(xué)乞丐就地而坐,順帶搬運真氣,練起內(nèi)功來。乞丐見他神情,暗恨自己心浮氣躁,對手武功又高,稍一不慎便有性命之憂,也盤膝打坐,雖說臨時用功未必有效,卻也比枯等強上許多。李巖內(nèi)功一脈屬于玄門正宗,一旦基礎(chǔ)夯實,之后便能勇猛精進,不至于走火入魔,其實最大的原因便是善于體察外物,一有外來侵襲擾亂便能提前切斷真氣運行。因此他此刻一面全力運轉(zhuǎn)內(nèi)功,一面旁觀四顧,卻似能感覺到乞丐體內(nèi)的奔騰如潮一般的真氣,呼翕之間隱隱有風(fēng)雷涌動,看來他不單是一名內(nèi)功高手,只怕功法還屬于剛猛威風(fēng)一路。

  乞丐也甚是驚訝。他記性想來極好,曾記得在七里店匆忙見過李巖一面,既然都是同來天都,遇見了也屬正常,只是聽聞對方呼翕,氣脈悠長生平罕見,也不由生疑,天下間幾時有這么多年輕高手了,好在對方看起來不像有惡意的樣子。但他曾因大意之下鑄成大錯,再也不敢妄自判定一個人的好壞。

  李巖功力精純,已是同齡中的翹楚,忽地氣有所感,睜開眼來,卻見一眾人等從端門出來了,左邊是宇文漣漪、阿史那瑕一行,右邊一行卻是以一個青衣公子為首。此時風(fēng)俗世家大族以朱紫為貴,青衣者多為平民,因此能出入宮門的青衣人少之又少,李巖隔遠一見即認出乃是那夜與他激斗的趙重霄關(guān)門弟子沈青衣。

  不多時眾人已過了天樞,李巖上前見過兩位公主,阿史那瑕道:“這位乃是‘北武林第一’趙前輩的弟子沈青衣,還不上前見過?!崩顜r上前行了一禮,自報姓名,此時他已無門無派,倒是不用掩飾什么。沈青衣還了一禮,眼中精芒閃動,竟似是要看穿李巖一般,最后道:“李公子好俊的功夫,不知你那位女伴還好么?”李巖假裝聽不明白,道:“在下只是懷瑜公主的護衛(wèi),哪里有什么工夫去結(jié)識女伴,公子口下留情,莫要砸了在下的飯碗?!?p>  沈青衣聞言哈哈一笑,道:“好好好,若是你丟了飯碗便來找我,我必以十倍待你?!敝蠛鋈晦D(zhuǎn)身對阿史那瑕道:“懷瑜公主,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有暇請來敝處坐坐,只是烈山不在,好生掃興。”

  李巖明顯看到阿史那瑕臉色有些不自然。以她城府之深,這已算失態(tài)了,只怕“烈山”便是她所思念的大漠之人吧。想來沈青衣神目如電,一見就知道李巖與阿史那瑕不似普通主仆,便以語言分化,即便不中,自己又不會有什么損失。

  沈青衣轉(zhuǎn)過身對站在三丈開外的乞丐道:“岳東方,你是來找我算賬的么?我可不欠你什么啊?!?p>  阿史那瑕收斂深思,目視崒干,崒干上前小聲道:“岳東方,丐幫之主陳啟養(yǎng)子,丐幫人禍分舵的舵主,據(jù)說一身功夫盡得陳啟真?zhèn)鳎豢尚∮U?!庇钗臐i漪在旁聽了,也“啊”地一聲輕呼。陳啟可是中原四大宗師之一,那可是與佛心宗鏡心、正一教張少陽、凌云門九嶷齊名的高手。李巖也是一驚,沒想到乞丐竟有這樣的身份,既然他是丐幫舵主,怎么自稱無門無派?

  岳東方面色平靜,說道:“不錯,你是不欠我什么,但你欠了天災(zāi)分舵三百余條人命,還請償還?!鄙蚯嘁滦Φ溃骸按嗽拸暮握f起,你要做丐幫之主,我便替你出謀劃策,那些計策不都一一達成了么?你若按我的計劃走下去,過不多久就是一幫之主了?!?p>  岳東方道:“是啊,天災(zāi)、赤地、焦土三舵若是精銳盡喪,義父也只能將幫主之位傳我了。你有我把柄在手,我只能俯首帖耳。只是這樣的幫主,我做來有什么意思?”沈青衣笑嘻嘻地道:“想不到你這么快就能明白過來,也不枉一代人杰的傾心調(diào)教。我只管出主意,做不做是你的事?,F(xiàn)在事情出來了,卻全部怪到我這個出謀劃策的人頭上,是不是有些過分???”

  岳東方哼了一聲,道:“你善能巧言令色,又擅使攻心之計。若是以前的我,此時自當羞愧無地,只是現(xiàn)在我已做好所有準備。來此之前,我已辭去舵主之位,自逐出門。”說著掀開衣袖褲管,卻見上面疤痕宛然若新,應(yīng)是前些時日的痕跡。

  崒干在旁解釋道:“‘三刀六洞’,丐幫叛出門廳當受此刑。”

  沈青衣卻有點意外,眼前這個人還是之前自己所認識的那個為欲望左右的少年么。岳東方續(xù)道:“我自逐之前,曾在君山島祖師堂前立下誓言,天災(zāi)分舵三百余名弟子的血債我將與你共擔(dān)。此刻我便留著有用之身,先來討回一半血債?!崩顜r聽他話中語氣,只怕他擊斃沈青衣之后便會自裁以謝。一時之間不知是讓他得償所愿好,還是事與愿違好。

  沈青衣沉默一會,臉上訝色盡去,迤迤然說道:“你這么快就能醒悟過來,知道怎么樣才能對真正的敵人造成最大的傷害,也算厲害。既然如此,此戰(zhàn)已避無可避,來吧?!迸赃吔娨崖牫鲈罇|方是前來尋釁,正要上前阻攔,沈青衣卻道:“我與他終有一戰(zhàn),你們不必插手?!闭f著昂然上前,對著岳東方道:“請!”

  岳東方卻是知道對方實力,以他素日展露出來的武功已能與自己戰(zhàn)個平手,但以自己對他的了解,即便未曾藏拙,至少也會有幾手壓箱底的絕招未出。因此絲毫不敢大意,腳踏奇步,左掌護與胸前,似攻實守,右掌收于小腹,似守實攻,乃是一招“潛龍勿用”的起手式。

  崒干精神一振,向大家解釋道:“我能看出這是丐幫至高絕學(xué)‘降龍十八掌’,但是哪一招就不清楚了。”宇文漣漪睜大眼睛,這等神奇武功能得見識絕對是三生之幸。李巖幼時喜聽故事,“降龍十八掌”名頭大氣響亮,多少次睡夢中都是喊著“降龍十八掌”的名字醒來的,今日終于得見。

  沈青衣最了解岳東方,以他往日脾性,上來不是“飛龍在天”就是“龍戰(zhàn)于野”,如今竟然擺出“潛龍勿用”的架勢,看來他真是將所有關(guān)節(jié)想通,若是身死,只怕萬事俱休,因此一改之前沖動,只是與敵偕亡的決心也絕不能小覷。當下也不答話,使出師門秘傳的“天機十四”中的“七殺垂天”一路應(yīng)對?!捌邭⒋固臁迸c“破軍入命”是趙重霄根據(jù)前輩武功結(jié)合紫微十四主星所創(chuàng)的“天機十四”中最為剛猛的兩路,之前與岳東方切磋武藝時多以靈巧多變且不失鋒銳的“貪狼坐宮”對敵,此刻以之來應(yīng)對天下至剛至陽的“降龍十八掌”便是要以強破強,要對手輸?shù)眯姆诜?p>  岳東方掌勢起始若龍潛于淵,見對手一反常態(tài)以剛猛掌勢與自己對攻,更是正中下懷。師父傳功時說道,這一路“降龍十八掌”雖有千變?nèi)f化,但最厲害之處在于任你剛?cè)岵埠?,任你陰陽相合也好,任你至陰純陽也好,我自以一掌破之,即便趙重霄敢與他硬拼,也要讓其飲恨掌下。他武功境界自然是差點,因此他的“降龍十八掌”最喜歡的對手便是沈青衣這樣以攻對攻的,當即猱身而上,以一招“時乘六龍”揭開大戰(zhàn)序幕。

  兩人轉(zhuǎn)眼之間斗了四五十招,掌勢之中攜帶的勁風(fēng)越來越強,刮得周邊旗幟華蓋“嘩啦啦”直響,莫說一些不會武功的人,便是李巖等人也覺著罡風(fēng)激蕩,快要睜不開眼了。李巖細心觀察二人比斗,他所見高手中,除卻褚北辰、鏡海、葉真等人外,年輕一輩中大概也只有楊嵐可比了。

  斗到分際,岳東方覷得對手一掌攻來,掌中勁力隱帶風(fēng)雷,叫了聲“來得好”,左掌一劃,四溢的勁力盡數(shù)收斂,蘊于右掌之內(nèi),猛然擊出。這一掌集聚全身內(nèi)力,純以氣機感應(yīng)對方功力最強一點,全力出擊一決勝負,正是一招“亢龍有悔”。實則天下武功多是以己之長擊敵之短,以己之強攻敵之弱,這一路“降龍十八掌”卻恰恰相反,便是要在至強一點上決一勝負。

負雨

岳東方說:大哥大姐大兄弟大妹子收藏一下吧,要不我用亢龍有悔賣個萌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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