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去鎮(zhèn)上

　　　　桓兒再聰明早熟，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面對憤怒的二表姐，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桑棗見他呆愣著不肯走，心里的火氣更大，想也不想沖上去重重的推了他一把：“滾，你給我滾，這里是我的房間，我不許你進(jìn)來。”

　　桓兒完全沒有防備，被這一推整個小身子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頭順勢撞在了床腳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唔——”

　　紅彤彤的大桃子骨碌的滾到地上，桓兒捂著撞疼的后腦勺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沒有像一般的小孩兒那樣大哭大叫，卻更教人心疼。

　　桑棗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又抹不開臉。見桓兒沒有哭就只當(dāng)這一撞沒有多嚴(yán)重，便站著沒有動，語氣依然有些不好：“哼，別裝可憐了，我不喜歡你，我不會把你當(dāng)?shù)艿芸?，我家也不會歡迎你，你趕緊給我走！”

　　說完，桑棗看了眼捂著頭沒有動彈的桓兒一眼，倒是有些不忍看，跺跺腳自己先走了。

　　才八歲的小姑娘，又從小生長在和睦的家庭，心眼兒沒那么多，也不存在壞心，只是單純的不想有人分走爹娘的疼愛。若是親弟弟親妹妹可能不會如此，偏偏是個還沒有處出多少感情的表弟。

　　耳邊不住的回蕩著二表姐嫌惡的話語，桓兒愣愣的捂著頭久久沒有起身，原來他這么招人討厭么？是不是連娘親也嫌棄他是個拖累？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外出時，那些小孩罵他是沒爹養(yǎng)的野孩子，村民們也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他是拖油瓶，只要他在娘親找不到好人家……真的是這樣么？

　　這一刻，桓兒幼小的心靈里埋下了許許多多的疑問，這些疑問本不該是這個才五歲的孩子背負(fù)的。

　　從北房里出來，桓兒沒有把自己被桑棗推了一把又撞到頭的事告訴任何人，只是在第二天早上桑葉幫桓兒梳頭的時候，還是發(fā)現(xiàn)了桓兒后腦勺上的鼓起的大包。

　　桑葉撥開桓兒后腦勺上細(xì)軟的頭發(fā)，看著紅中透紫的大包，用指腹輕輕的按揉著，心疼的問道：“桓兒，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

　　“不……不是……”桓兒不是個愛告狀的孩子，又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擔(dān)心說出來將事情鬧大了娘夾在中間難做，于是小小的撒了個謊：“是昨天在院子里玩，不小心摔倒了撞在了樹上，沒有人欺負(fù)桓兒……”

　　桑葉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沒有拆穿兒子的謊言，只是止住了手上的動作，彎腰扶著兒子的肩膀，認(rèn)真的說道：“桓兒，你是娘的孩子，你再外面受了任何欺負(fù)和委屈，你一定要告訴娘，娘會為你討回公道，記住了嗎？”

　　桓兒眼眶一紅，昨日的委屈又涌上了心頭，他張開小小的雙臂撲到娘親的懷里，嗚嗚的哭了起來：“娘，桓兒好疼……”

　　直到喊疼的這一刻，桓兒才像個五歲的孩子！

　　雖然桓兒最終沒有吐出實情，但是桑葉已經(jīng)把這事記在了心里，在找來小山詢問無果后，就叮囑小山把桓兒看牢些，不要讓村子里的熊孩子把桓兒欺負(fù)了。

　　頂著烈日忙碌了近一個月，桑家地里的活計總算告一段落，迎來了交稅糧的日子。

　　大慶的賦稅不算重，近些年來一直按照十五稅一的原則來交。不過桑家地理位置十分優(yōu)越，可以輪種小麥和水稻，待秋季水稻收獲時，還要再交一次。

　　即便如此，一年忙到頭的大部分村民日子也不好過，交完稅后剩下的糧食得賣掉，再買便宜的粗糧回來，一家老小才能勉強(qiáng)混個溫飽。

　　之所以如此，皆因生產(chǎn)力低下，所有的農(nóng)務(wù)全憑一雙手，開墾出來的土地少了，收獲的糧食自然就少了；再則地里出產(chǎn)低，小麥畝產(chǎn)達(dá)到兩石就算的上高產(chǎn)，通常就只有一石半。

　　水稻要好一點，畝產(chǎn)一般能達(dá)到兩石，再好一點勉強(qiáng)能有兩石半。李家村每戶的田地，大多在七八畝，一年的出產(chǎn)還不到三十石，除去所繳的賦稅，折合成斤也就三千來斤罷了。

　　三千斤糧食看起來不少，可是去完殼就沒有多少了。一大家子除了吃飯，總還要穿衣吧，若是生病了還得看大夫抓藥吧，還有人情往來嫁女娶媳……全都從這幾千斤糧食里來。

　　而一旦風(fēng)雨不順，遇到旱情或水災(zāi)，誰也逃不開餓肚子的命運(yùn)。

　　桑家還算好的，勞動力充足，家里的田地也有十來畝，一年下來除去嚼用，還能剩一點，只是家里供了一個讀書人，這剩下的一點也就沒有多少了。

　　“葉子，咱們家今年的收成不錯，交完稅糧還能剩不少，咱們下午就去鎮(zhèn)上就去鎮(zhèn)上賣剩下的糧食，你和桓兒也去逛逛，順便給你和桓兒扯兩身布做衣裳。”

　　趁家里的男人都去稻場上交稅糧，兩個兒媳婦也帶著孩子們看熱鬧去了，木氏拉著女兒來到房間，塞了一個錢袋給她：“你帶著桓兒逛，看中什么就買，別心疼錢，娘這里有呢！”

　　桑葉摸著錢袋里的碎銀和銅板，心里暖暖的卻堅決不肯要：“娘，別說女兒跟你外孫還有衣裳穿，就算真要買也用不著您的銀子，我自己有?！?p>　　雖然不知道自家家底具體多少，但是光看平日里的吃用，還要供養(yǎng)一個讀書人，就知道不怎么好了。要不是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又勤勞，這日子指不定怎么糟糕。

　　木氏聞言，板著臉說道：“你有是你的，娘給你們娘倆買是娘的心意，再說了，你們回來兩三個月，娘啥都沒給你們置辦，你要還當(dāng)我是你娘，就把這銀子收下。”

　　桑葉聽了十分為難，倒是不好硬塞過去，只好把錢袋收起來：“女兒接著就是，只是娘以后可別這樣。”

　　大嫂和二嫂都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可眼下沒有分家，被嫂嫂們知道了總是不好。要是為這個弄的家里不睦，就得不償失了。

　　掂著手里的錢袋子，桑葉琢磨著家里頭缺些什么，下午去鎮(zhèn)上就用這些銀錢買回來，如此一來也不用覺得對不起嫂嫂們了。

　　順便也看看鎮(zhèn)上有沒有小生意可以做做，總不能坐吃山空后、靠家里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