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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八十五章 趕到了

今宋 衣山盡 3633 2017-04-11 07:00:00

  此刻,不但留守司前軍老營里一團混亂,就連營外的馳道上也擠滿了逃散的宋軍。成百上千的人堵在路上,互相推搡叫罵?

  不斷有人撲通撲通地掉進路邊的水田里,濺起片片泥水。

  突然間,有幾匹戰(zhàn)馬如風(fēng)般沖來,巨大的勢能將涌成一團的人潮瞬間撞開。

  卻見馬上都是一身鐵甲的宋軍騎士,為首那人看起來年紀(jì)甚輕,嘴唇上最生了一圈淺淺的絨毛,偏偏生得極為高大,在戰(zhàn)馬上一坐,就好象是廟門口的金剛一般。他生性也是兇暴,在撞翻亂軍之后,手中的鐵骨朵毫無憐憫地朝身下的人身上砸去。一邊抽一邊大吼:“滾開,別擋道!”直砸得潰卒哀叫連天。

  眼前全是熱辣辣的血點子,被一口氣抽翻兩人之后,潰兵才知道怕了,紛紛朝水田里跳去,閃開一條通道。

  不過,逃亡的人實在太多,那條窄窄的道路瞬間又被人潮填滿了。

  那小將軍大聲咆哮,手中的骨朵加大了力量,呼一聲抽下去。一個士卒的腦袋瞬間癟了下去,有白色的漿液冒出。

  又有幾騎追上來,正中是一個青年將領(lǐng),厲聲罵道:“岳云,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對自己人動手,快走快走,要來不及了!”

  那個叫岳云的人不甘心地大叫:“王將軍,這昏天黑地的亂,鬼知道碼頭在什么地方?”

  是的,那個青年將領(lǐng)正是王慎,他抬起手臂朝北面一指:“向那邊走,豎起耳朵聽,喊殺聲最激烈的地方就是戰(zhàn)場。所有人跟上,直娘賊,碼頭要丟了。必須把韃子趕下河去。刀盾手,維持一下!”

  就如風(fēng)般從杜充身邊掠過。

  響亮的螺號吹響,卻見,那青年將領(lǐng)身后一隊魁梧兇悍的刀盾手趕來,手中的盾牌兇猛地撞在潰兵身上。

  這兇猛的一擊力量何等之大,眼前全是被撞到空中的人影。

  很快,道路清理出來。

  一隊接一隊長矛手、鐵甲士轟隆跑來,契進這條通道,急促而整齊地朝前沖去。

  他們的陣形是如此密集,就好象是一頭已經(jīng)跑發(fā)了性的牯牛,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了。

  “快快快,跟上跟上!”

  滿耳都是軍官們的叫喊,還有沙沙的甲葉子的錚鳴。

  隊伍中,杜束身上穿著一件薄皮甲,頭上身上全是爛泥,可一張臉卻憋得通紅。他也不叫,就緊咬著牙關(guān)朝前猛跑,口中噴著一股接一股白氣,胸膛劇烈起伏。

  突然,他一個趔趄朝前栽去。這個文官的體能顯然已經(jīng)到了極限,再跑不動了。

  一個士兵慌忙架住他,大喊:“杜副指揮,堅持住,堅持住,就快到了!”

  杜束的哭聲響起來:“王道思,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又有人憤怒地大叫:“杜束,你在做什么,跟上,跟上,將軍說了,抬也要把你抬上戰(zhàn)場。所有人聽著,有猶豫不前者,有掉隊者,斬!”

  發(fā)出叫喊聲的正是軍法官陳達,從隊伍開始沖鋒,他就在隊伍中來回地跑,大聲叫喊,驅(qū)使著士卒加快速度。

  杜束等衛(wèi)州官員的體能之差出乎他的想象,這些人簡直就是廢物,只跑了不一里地,一個個就氣喘如牛,卻是大大的延緩了部隊的推進速度。

  陳達本就是個陰鷙之人,此刻胸中涌動這一股戾氣,只想抽出刀子把這些混帳東西通通砍了。王指揮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帶他們上戰(zhàn)場,這不是誤事嗎?

  再耽擱下去,若是叫金軍搶了碼頭殺進留守司老營,這一戰(zhàn)敗得徹底不說,建康也要丟了。

  碼頭呀碼頭,你究竟在哪里,什么時候才能趕到呀?

  正焦急中,前邊王慎將軍一聲大喊,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喧鬧:“到了,到了,加把勁,沖上山去!”

  陳達抬頭看去,卻見,前方的潰兵少了許多。眼前是一圈低矮平緩的丘陵。丘陵那頭有沖天火光,這使得山丘黑黝黝的剪影也在熱氣中微微顫抖。

  山那邊就是碼頭,就是戰(zhàn)場。

  在山脊線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線人影,不用問,那是金兵。

  被敵人強占制高點的后果是嚴(yán)重的,前面的王慎發(fā)出一聲長嘯,率先沖了上去。

  在他身后,岳云和谷烈等幾個軍官騎著戰(zhàn)馬同聲發(fā)出咆哮,緊隨其后。

  泗州營成軍之后的第一仗開始了。

  ……

  一如所料。

  摧枯拉朽。

  耶律馬五部所有將士心中都充溢著無邊的喜悅。

  他們成分復(fù)雜,有契丹、有奚人,也有渤海胡種。不過,大遼從立國到滅亡,已有百年。胡漢在河北雜居,大家身上也不知道流著多少民族的血液,早已經(jīng)說不清楚了。實際上,在遼人進入河北之后,就開始著漢服,說漢化。無論從風(fēng)俗還是思想上看,都和漢人沒有任何區(qū)別。甚至還有以正宗的漢兒自居,在他們看來,南方的宋人不過是南蠻而已。

  可是,隨著宋人違背兩過盟約,與女真夾擊燕京,使得我大遼滅國之后,軍中將士可說是人人皆有亡國滅家之痛。

  在以前,他們當(dāng)中有的人是戰(zhàn)士,有的人是農(nóng)家子弟,有的人是書生,有的人則是地方普通小吏??稍谶@場山呼海嘯的時代洪流中,都不可避免地操起刀箭,成為殺人者,求活者。

  亡國滅種之恨填滿心胸,一剎那,血脈中百年前在草原山林蠻荒和自然搏斗的勇士之魂復(fù)蘇了。耶律阿保機、耶?dāng)⑿陛F、蕭達凜,還有剛死沒兩年的四將大王蕭干,在今日蘇醒了。

  熱血在沸騰,在燃燒,如同這已經(jīng)被大火燒得燦爛的馬家渡碼頭。

  在從船上跳下之后,除了宋軍一個叫孟涓的統(tǒng)治官帶了兩百多人匆匆趕到給契丹人造成一些困繞之外,幾乎沒有遇到象樣的抵抗。

  這姓的孟的軍官身上的鎧甲看起來非常高級,在詢問了一個俘虜之后,大家才知道碰上宋軍的一個大人物。

  而如今,孟涓和那些宋人的腦袋已經(jīng)被砍下,系在大伙兒的腰上。

  不過,正因為被這孟涓阻擋,部隊就耽擱了,沒能第一時間沖進宋軍大營。

  當(dāng)然,這也沒有什么。前方,宋人大營已經(jīng)徹底混亂了,到處都是亂糟糟亡命奔逃的士卒,到處都是騰起的火點。

  這一戰(zhàn),已經(jīng)沒有懸念了,只要搶了前面的山頭。居高臨下,宋人就再沒有任何反擊手段了。

  耶律馬五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將,如何不知道這一點。他將喜悅和得意深埋心中,只大聲吶喊:“不要耽擱,一口氣沖過去,快快快!只要徹底將宋人的大營打穿,等下追擊潰敵,有的是腦袋給你們砍!”

  聽到他的大喊,契丹軍收束成一股,踏著血泊和爛泥,頂著風(fēng)雪大吼著朝山坡上沖去。

  轉(zhuǎn)眼,整個山坡都是士兵頭上飛舞的小辮。

  突然,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叫,剛沖上山劑的士卒嘩啦啦地倒了一大片,從上頭倒下來。后面的士兵來不及躲閃,也紛紛被撞倒在地,順坡滾落,剛整頓好的隊型瞬間亂成一團。

  “騎兵!”

  “宋狗的騎兵!”

  山坡上,所有的契丹人都在大叫。

  馬蹄轟隆,有六騎宋軍出現(xiàn)在山頂,皆人手一把雙刃掉刀。戰(zhàn)馬沿著山脊來回奔馳,借著馬速,沉重的掉刀閃出片片寒光,將一片接一片契丹士兵掃倒。

  到處都是契丹軍官的叫喊:“沖上去,沖上去,纏住宋騎!”

  剛看到騎兵的時候,耶律馬五心中頓時緊張起來。不過,聽到手下軍官的叫喊,卻是一松:是的,宋狗的騎兵不多,也就區(qū)區(qū)幾騎。否則,他們一占了制高點,為什么不直接沖下來。如此,我也只能退兵了。

  騎兵的優(yōu)勢在于速度,在于高速沖擊。只要貼上去,他們就會變成騎在馬上的步兵,俎上魚肉任人宰割了。

  “俺手下部隊?wèi)?zhàn)術(shù)素養(yǎng)不錯,區(qū)區(qū)幾騎宋狗,螳臂當(dāng)車,不自量力。”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片尖銳的呼嘯,黑夜中響起了銳利的破空聲。

  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讓耶律馬五在過去的幾年中時不時渾身大汗地在夢中醒來。

  是的,這是宋人的神臂弓。

  耶律馬五的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縮成兩點。

  卻見,山脊上那幾騎宋人拉停戰(zhàn)馬,躍了下來。

  在他們身后,是一排接一排渾身鎧甲,手執(zhí)強弩的步兵正一排接一排,整齊有序地將無邊箭雨淋到契丹士兵頭上。

  神臂弓的穿透力何等之強,即便身上穿著厚甲,也會毫無例外地被人射倒在地。

  契丹軍中不斷有人中箭發(fā)出慘烈的叫喊。

  火光中,有一個奚族軍官在緩坡上挺直身體,揮舞著手中的長矛大聲下令:“沖上去,沖上去。刀盾手,走在最前頭!”

  話還沒有說完,胸口就中了一箭,身體一個后仰,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宋人的弩手越發(fā)地多起來,他們一排排從山脊那邊翻過來,在斜坡上列成陣勢開始疊射,總數(shù)起碼在兩百以上。

  只見,他們的身體起起伏伏,如同洶涌的潮汐。

  “答答”滿耳都是神臂弓弦子的聲響。

  瞬間,至少有二三十個契丹勇士中箭停止呼吸。

  今日渡江的這一千人都是耶律馬五精跳細(xì)選出來的,都是百戰(zhàn)老兵,不少人都經(jīng)歷過太原之戰(zhàn)和靖康年兩次開封戰(zhàn)役。有的人甚至還在高粱河和童貫的北伐西軍交過手,乃是他手中最寶貴的財富。今天卻這么輕易被人射殺,耶律馬五心中疼不可忍,連聲大喊:“撤下來,重新整隊?;鸢?,把火把都滅了!”

  部隊先前進攻的時候,不少人手中都擎著松明,看起來固然聲勢壯大,可現(xiàn)在卻成為敵人弩兵瞄準(zhǔn)的目標(biāo)。

  “牌子手,把盾牌舉起來,集結(jié),集結(jié)!”

  敵人的弩手在射擊出幾輪箭之后,停了下來。

  在他們身后,一排盾牌手沖上前來,將大盾狠狠地杵進泥土中,結(jié)成一道矮墻。

  接著,長矛手也來了,一叢叢長槍從盾牌后面伸出來,連成一片,如同森林一般。

  “一千人,已經(jīng)是一軍了,這應(yīng)該是戚方,不不不,應(yīng)該是杜充手中最最精銳的西軍殘部了。好,且看我吃掉這些陜西雜種!”耶律馬五狠狠咬牙:“也只有這些陜西人才能在一團混亂中非快集結(jié),投入戰(zhàn)斗。消滅了他們,建康之戰(zhàn)最大的功勞就要到手了?!?p>  “咻咻咻!”三道黑光先后而來,分別射向耶律馬五的面門、心口和小腹。

  “保護都監(jiān)!”身邊的衛(wèi)兵大叫著撲到耶律馬五身上,發(fā)出長長的慘叫。

  再看他身上的箭,已經(jīng)深沒入體,直留一小截在外面。

  耶律馬五心中一凜:一石強弓,好大力氣,好厲害的箭術(shù),是戚方嗎?

  ……

  山坡上,王慎緩緩收弓,長出一口氣:“趕到了,雖然遲到了,但只要趕到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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