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夔將趙彥送至廳門口,說道:“國美回去且好好養(yǎng)傷,東廠毛貴與錦衣衛(wèi)馬順歷來心思駁雜,不是肯吃虧的性子,他們?yōu)榱擞贤跽?,不知還會想出什么壞主意?!?p> 頓了頓,姚夔看了身后跟著自己來送客人的長子一眼,又道:“此外,某的長子姚壁預備這兩年便要參加縣試,可惜姚某耽于公務(wù),無暇指點其功課,國美傷好后若是有暇,不妨經(jīng)常來串串門,指點指點壁兒的功課。”
這話語中已有了親近之意,趙彥自然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
回到客棧后又換了一次藥,趙彥自覺精神困頓,洗了洗腳便倒在床上睡著了,這一覺直到第二天辰時初方醒,若不是肚子里空空如也,趙彥覺得自己能再睡一天一夜。
與此同時,喜寧已然帶著兩名隨行的小太監(jiān)來到了客棧門口,客棧的老掌柜耳聾的厲害,喜寧使勁渾身解數(shù)才讓老掌柜知道了自己的來意。
正在此時,客棧的小二打著哈欠從后院走了出來,老掌柜立馬吩咐小二帶喜寧三人去到了趙彥的房間門口。
“你是說你帶來了皇帝陛下的口諭?”趙彥坐在床頭一臉懷疑,自己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罷了,就算昨日朝堂上姚夔提起過自己,皇帝對自己有了印象,但也不至于親自差人來看望吧?
喜寧可不管趙彥怎么想,他還是頭一次出宮宣讀皇帝的口諭,興奮中又帶著點趾高氣昂,見趙彥愣在那里沒動靜,不禁提高音量,尖聲叫道:“趙庶常,還不跪下聆聽陛下口諭?”
趙彥仔細打量了眼前穿著宮中宦官服飾的三人片刻,想了想覺得天子腳下不可能有人冒充宦官行騙,但他又不想在三個宦官面前下跪,便道:“這位公公,實不相瞞,在下有傷在身,眼下與你說話已是勉強,若是再行大禮,恐傷口崩裂,傷情加重,故而在下只能坐在床榻上聽公公宣讀陛下口諭了?!?p> 喜寧聞言眉頭一皺,立時喝道:“大膽,陛下口含天憲,金口玉言,你一個小小的翰林官竟敢藐視君上,你信不信咱回宮里這么一說,陛下馬上派人誅你三族?”
“切?!壁w彥心中不屑的哼了一聲,這些宦官們最會狐假虎威,拉大旗扯虎皮嚇唬人的事最是精通,要是自己今天真被眼前這名面相稚嫩的宦官給唬住了,那可真有點對不起自己穿越眾的身份了。
你不是扯虎皮嚇唬我嗎?好,那我就來個胡攪蠻纏,看誰擰得過誰。
“小公公,在下好歹也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新科進士,更得陛下恩典,被擢為翰林院庶吉士,雖然不是什么大官兒,卻好歹屬于天子門生。如今在下有傷在身,陛下仁慈,就算知道在下沒有跪聽口諭,想必也是不會在意的?!?p> “你……”喜寧詞窮,歪著頭想了想,覺得自己第一次出宮宣讀陛下口諭,實在不宜弄砸了,如此暗地里安慰自己兩句,便板著臉道:“算了,咱不與你一般見識。陛下給翰林院庶吉士趙彥的口諭,朕知道你受委屈了,朕已當面申飭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馬順,你那話本并無犯禁之處,盡可繼續(xù)寫完。另,陛下賜庶吉士趙彥金五十斤、銀五錠。”
說完,喜寧示意身后的兩名小宦官將兩個托盤放在桌上,隨即又道:“陛下口諭說完了,咱還有幾句話要說?!?p> 喜寧嘴皮子飛快,接著道:“陛下昨日看了一整天你寫的話本,很是稱贊,可惜你只寫了半部,陛下私下里說,有文采寫出這等話本的人定然不是壞人。陛下的口諭你自己揣摩,若是有事,只管拿著咱的玉佩去宮門口給值守的軍將看一眼,他們自然會告訴咱?!?p> 趙信與李二早已醒了,此時在門外同樣聽到了喜寧最后那番話,等三名小宦官走后,趙信這才走進趙彥的房間,開口問道:“小郎,方才那幾人應(yīng)該是宮里的公公吧?皇帝真的給你賞賜了?”
趙彥指了指桌上放著的托盤,道:“想來是真的,連賞賜都下來了?!?p> 趙信面帶喜色道:“皇帝好大方,五十斤金子說給就給?!?p> “呵呵?!壁w彥曬笑道:“五錠銀子倒是真的,只是這金五十斤可非黃金。”
趙信掀開托盤上蒙著的布一看,就見除了五錠官銀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串串的銅錢,粗略估計也就是五十貫左右,只相當于五十兩銀子,但重量也不輕,也真難為那兩個小宦官托著走了這么遠的路。
在賞賜的問題上,除非皇帝明確說明是賞賜黃金,否則金便是指代的銅錢,不要把皇帝想的太大方,賞賜都是從皇帝的小金庫里出,大多數(shù)時候地主家也沒多少余糧,如果隨便這個給點,那個給點,皇帝自己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yǎng)活呢,還吃不吃飯了?
吃過早飯之后,因為以后趙彥要在京城做官,自然要有住的地方,李循雖然說過讓趙彥不要見外,在京城時可以住在他那里,但到底有些不方便,所以趙信與李二便去了外面找牙人打聽租房的事,趙彥則被留在客棧里休養(yǎng)。
躺著床榻上睡也睡不著,趙彥索性坐起身,伸著手指算著王振還有多久好活。
土木之變是在明年,也就是正統(tǒng)十四年八月發(fā)生,現(xiàn)在朝堂上的許多大佬到時也會和王振一般,在亂軍之中喪命。
英國公張輔,尚書王佐、鄺埜,內(nèi)閣學士曹鼐、張益,侍郎丁鉉、王永和,副都御史鄧棨……
這些大明朝堂的大佬們明年會死于亂軍之中,若是趙彥現(xiàn)在說出來恐怕沒有一個人會信,而且他還會為這些話付出足夠沉重的代價,所以哪怕趙彥有心改變明年即將發(fā)生的歷史,卻也是有心無力。
土木之變的起因是瓦剌太師也先遣使貢馬,以此向大明邀賞。瓦剌報的使團成員是三千人,實際只有兩千人,為的便是向大明多要賞賜,結(jié)果王振打破慣例不肯多給,除了按實際人頭賞賜之外,還減去了馬價的八成,著實坑了也先一把。
也先自然不是好欺負的,得到消息之后他心氣難平,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理虧,直接帶著小弟南下挑釁。
王振的偶像是永樂大帝朱棣,聽到消息覺得機會難得,便蠱惑著皇帝朱祁鎮(zhèn)親征,結(jié)果自己死了不算,還坑了皇帝朱祁鎮(zhèn),最重要的是將大明幾十萬精銳軍隊給敗了大半。
“唉……我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diao絲而已,沒有什么出眾的能力,最大的優(yōu)點和最大的缺點就是喜歡給自己強加責任,這是何苦來哉?”
趙彥自嘲一番,卻還是找店小二要來了筆墨紙硯,他要把白蛇傳下半部寫出來。
明代嘉靖年間有著名的青詞宰相,譬如李春芳、嚴嵩等等,后世說到他們,刨除人品不說,總是免不了一個幸進之臣的評語。
趙彥如今在朝堂上人微言輕,就連官職也只是一個沒有品級的實習生,想要改變未來將要發(fā)生的大歷史無異于蚍蜉撼樹,但是他總想試試,只是想來想去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小說來做敲門磚了。
當今朝堂之上,想要盡快升官,只要把皇帝鎮(zhèn)哥和大太監(jiān)王振哄好了那都好說,自己離皇帝越近,便越有機會改變歷史,事在人為,哪怕到時什么也改變不了,自己也盡力了,無愧于心就好。
兩天時間,趙彥一氣呵成,將《白蛇傳》的后半部分完整的寫了出來,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去尋喜寧,而是重新鋪開紙張,開始寫另外一篇長篇世情小說,小說的名字叫做《金*瓶*梅》。
沒錯,就是那本應(yīng)當列為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金*瓶*梅》,這本書誕生在明代隆慶至萬歷年間,作者不詳,但此書名氣卻比大大泡泡糖還要大,后來更是遠銷扶桑和高麗,若是寫別的小說,趙彥怕朱祁鎮(zhèn)不上鉤,所以只能劍走偏鋒,剽竊一下那位‘蘭陵笑笑生’前輩的書作了。
趙彥精雕細琢了十幾個章回,此時趙信已然通過牙人租到了一座獨門獨院的房舍,雖然不大,卻家具齊全,也能容得下三四個人生活,且最重要的是離翰林院不遠,趙彥以后上班下班極為方便,租金當然也不便宜,一個月要二兩銀子。
房東就住在隔壁,聽說租房的是新科進士,頓時變得異常熱情,甚至還主動幫著打掃小院和屋子。
又過了兩天,趙信準備回深州了,臨行前父子二人就以后趙家的發(fā)展方向進行了深入的討論,并由趙信拍板,決定回家后便找人看日子,以確定趙彥與李筠的婚期,趙彥同志苦勸無果,只得接受。
馬車慢慢消失在道路盡頭,趙彥摸了摸懷里的那一疊厚厚的書稿,扭頭吩咐李二駕著租來的馬車向?qū)m城而去。
向?qū)m城守衛(wèi)出示了喜寧留給自己的玉佩之后,等待了一炷香的功夫,喜寧才施施然出現(xiàn)在趙彥面前。
“趙庶常終于來了,咱還以為趙庶常傷勢發(fā)作,不治身亡了呢?!毕矊幈强壮?,看也不看趙彥一眼。
趙彥苦笑一聲,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喜寧說不上是君子還是小人,他也只是蕓蕓眾生中的平凡一員罷了,只是平凡不代表肚量大,喜寧明顯對趙彥印象欠佳。
“小公公怎么稱呼?”趙彥問道。
喜寧答道:“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喜寧是也。趙庶常快把那話本的后續(xù)拿出來吧,咱還要回去在陛下跟前伺候呢?!?p> 趙彥從懷中取出書稿,又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書稿之上,遞給喜寧的同時又道:“當日在下身有不適,頗有怠慢,小公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往日如風
本章已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