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讀書
“深寧居士編纂的《三字經(jīng)》背完了？嗯，滾瓜爛熟、一字不差，你且倒著背一遍看看。咦！竟然可以倒背如流，算你厲害。
今日講《千字文》與《百家姓》，什么？竟然也能倒背如流了！好吧，那你倒著背一遍《孝經(jīng)》看看。還沒學(xué)？那是老夫疏忽了。
《易經(jīng)》有云：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缎⒔?jīng)》云：夫孝，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芍裰?，莫大于孝，明日老夫便開始授你《孝經(jīng)》，不求你能倒背如流，只求你能深明其意、以正本心?！?p> “咳咳，今日開始講《孝經(jīng)》，且隨老夫念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李夫子身著一身藍(lán)色直裰，表情嚴(yán)肅的坐在書桌后，聽趙彥與王麟念完后，手中戒尺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問道：“此乃《孝經(jīng)》開宗明義第一篇，汝等可知何意？”
李夫子手中戒尺長七寸，厚半寸，寬一寸，上書‘蒙以養(yǎng)正’四個篆字，這可不是擺設(shè)，打在掌心上生疼。初時，趙彥曾旁敲側(cè)擊詢問李夫子，以‘茍日新’之語應(yīng)如何做八股文，之后可是沒少被李夫子用手中戒尺懲戒。
此時見這須發(fā)灰白的小老頭兒用兩只小眼睛‘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趙彥頓時精神一振，掃了眼一旁做‘鴕鳥狀’的王麟，隨后將方才所念文字在腦中過了一遍，而后答道：“回夫子，這幾句話的意思是，孔子教育其弟子曾子，人的一切都是父母賦予，此乃孝道的起始……孝，最初應(yīng)該從侍奉父母開始，然后效力于君王，最終建功立業(yè)，功成名就。是以，《大雅》中說∶思念你的先祖，修養(yǎng)自己的德行?！?p> 李夫子暗地里贊了一聲，他對趙彥的回答頗為滿意，不過矜傲始于縱容，他教育學(xué)生可不會成天在口頭上夸贊，只見其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說道：“尚可，且聽老夫講解一番?！?p> 三字經(jīng)、千字文、百家姓、孝經(jīng)這四本書，乃是這時代通用的啟蒙書籍，趙彥雖然無奈，在李夫子的堅持下，卻不得不靜下心來從頭到尾的學(xué)了一遍。直到得到李夫子肯定之后，趙彥千般懇求，這才開始研讀起四書中的《大學(xué)》，此時天氣已經(jīng)開始炎熱起來，恍惚中竟是到了五月仲夏時節(jié)。
俗話說：五月槐花香。鄉(xiāng)間路旁的槐樹長的枝葉茂密、綠蔭如蓋，其上的槐花皺縮卷曲、重疊懸垂，花香清幽、沁人心脾，單只是聞一聞就讓人陶醉不已。
今日恰值休沐，趙彥拿著書冊來到院墻外的小溪旁，本想在樹底下乘涼看書，不想扭頭看到一棵大槐樹上滿樹鮮嫩的槐花，由此不禁想起自己穿越之前，小時候每逢槐花盛開的時候，總會弄下一些槐花回家，或聞香或生食，別有一番童趣。
如今斗轉(zhuǎn)星移，自己身邊的人和物都不是曾經(jīng)的那些，甚至連這具身體也不是原裝的，這槐花……想必也不是曾經(jīng)的那些槐花了吧。
趙彥隨手摘下一株槐花，放在手心中暗自神傷，不遠(yuǎn)處傳來的一陣咳嗽聲卻是猛然將其驚醒。
“夫子，您怎么在這里？”
李夫子氣喘吁吁的走了過來，走近之后只見其兩頰潮紅，額頭大汗淋漓，前胸的單衣濕*漉*漉、汗津津一片，顯然是在烈日下趕了不短的路。
“老夫去了一趟州城，回來時恰好路過而已?！崩罘蜃铀π湔戳苏搭~頭的汗水，又道：“不想?yún)s看到你這焚琴煮鶴之舉?；被侦`，本無罪過，你又不是三歲頑童，竟?fàn)柪笔执莼?，真是有辱斯文?！?p> 啥？辣手摧花？趙彥無語片刻。
“夫子，您且在樹蔭下稍待，學(xué)生去家里取水來讓您解解渴。”趙彥將手中槐花隨手一扔，拔腳就要往家走，他可不想待在這兒聽李夫子嘮叨。
李夫子冷著臉說道：“不必了，老夫不渴?！?p> 趙彥停住腳步，尷尬的搓了搓手，而后將袍袖捋正，對于這位有些迂腐卻又不失方正可愛的老夫子，趙彥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乖乖低頭挨訓(xùn)。
李夫子啰啰嗦嗦說了半晌，不知是見趙彥認(rèn)罪態(tài)度良好，還是說累了，見旁邊有塊青石，便停住話頭，拂了拂后坐了上去。
“夫子教訓(xùn)的是，學(xué)生知錯了?！壁w彥看李夫子的架勢，似乎頗有繼續(xù)說教下去的意思，他心中發(fā)苦，忙趁隙陪著笑臉‘認(rèn)罪’。
李夫子心緒已然平靜下來，此時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小題大做，扭頭看到地上的槐花后卻是心中一動，沉吟說道：“老夫出個對子，你若能對上，老夫便寬宥你這花下曬裈之舉。若是對不上，你便將這些槐花好生葬了如何？”
“學(xué)生愿聞其詳。”趙彥心道，就算能對上，為了拍您老人家的馬屁，我也只能將這花葬了。
李夫子點點頭，想了想后說道：“上聯(lián)是：今日頑童放浪，攀樹摘花如牛嚼牡丹?！?p> 趙彥這些日子被李夫子折磨的欲*仙*欲死，文字基本功倒是有了些功底，這對對子與《千字文》類似，求的是對仗工整、平仄協(xié)調(diào)，他最近經(jīng)常用腦，穿越后思維也是越發(fā)清晰明朗，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腹稿。
“夫子，學(xué)生的下聯(lián)是：他年士子風(fēng)流，蟾宮折桂必不忘師恩?！壁w彥心下得意，這下聯(lián)既對仗工整，又拍了老夫子的馬屁，自己也真是沒誰了。
不忘師恩？李老夫子聞言心中頗為寬慰，在他看來，趙彥雖然底子薄，但以這些日子看來，其聰明不輸那些所謂的‘神童’，為人行事間也可圈可點，又過目成誦，近乎過目不忘，比自己當(dāng)初可是強(qiáng)出不少，假以時日，只要自己用心教授，其成就定然不凡，此時這下聯(lián)對仗工整不說，只說內(nèi)涵寓意便頗為不俗，孺子可教啊。
“哼，小小少年敢言蟾宮折桂，真是大言不慚。”李夫子口不對心的板著臉說道，眼中神色卻出賣了他。
這句話不是對子卻像對子，趙彥隨口便想說：“哈，老老匹夫竟然目中無人，實乃胡說八道?！毙液泌w彥知機(jī)的快，及時收住了嘴，否則此言一出，李老夫子估計得氣個半身不遂。
日子依舊平淡，每天除了讀書便是練字，趙彥甘之如飴的汲取著這個時代的知識，有李隱李夫子在一旁引導(dǎo)，再加上穿越后趙彥的腦子確實遠(yuǎn)超常人，故而其進(jìn)境之快，連他自己都頗為吃驚。
趙彥父子居住的小院中種著幾簇月季，花開后五顏六色，香氣馥郁。趙彥有時候不禁就想，若是將這些花瓣采下來，制作成香水販賣，想必肯定能發(fā)大財，不過他也只是想想，想完之后便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捧起書本，開始研習(xí)‘圣人之言’，若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在院中支上一張桌子，而后揮毫潑墨，開始練字。
臺閣體乃是因科舉制度而形成的考場通用字體，其形以烏黑、方正、光沼、等大為特點，源自明永樂時期的侍講學(xué)士沈度，在明代稱為臺閣體，后世的滿清則稱為館閣體。
李夫子看到過趙彥的毛筆字后，曾刻意指點過他幾句，譬如五指執(zhí)筆，把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掌虛如握卵，腕力是關(guān)鍵等等。
有了正經(jīng)的老師指點，肯定要比自己摸索著前進(jìn)要好得多，趙彥不厭其煩的向李夫子討教，他心里也知道，想要練好字，還是需要靜下心來多多練習(xí)，多多揣摩，最好能比照著范本臨摹，筆耕不輟，這樣總有量變產(chǎn)生質(zhì)變的時候。
王家的書房里不缺名人字畫，各種字帖自然也不缺，趙彥向王業(yè)借來幾份字帖，每日晨起和臨睡前便臨摹幾幅字，幾個月下來，他寫的字倒也中規(guī)中矩、有模有樣，只是若讓內(nèi)行人來看的話，卻也只能道一句勉強(qiáng)入眼。
《大學(xué)》是一篇論述儒家‘修齊治平’思想的文章，全文共計兩千字出頭，與《中庸》、《論語》、《孟子》并稱四書，一般是正式踏入名教的開篇之學(xué)。
這些日子趙彥已然將這兩千多字通讀了近百遍，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再結(jié)合李夫子所講解的內(nèi)容，已然將這部略顯艱澀的文章理解個十之八*九，不過若是單憑這個就想去應(yīng)付明年的縣試，那明顯是腦筋有問題，趙彥自然不會這么天真。
經(jīng)過李夫子的‘掃盲’，趙彥對于此時的科舉制度已然略微了解了一些，嚴(yán)格說來的話，一名普通讀書人想要金榜題名，共計要經(jīng)過四道從小到大的關(guān)卡，那就是童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
童試又分為縣試、府試與院試，通過之后可以獲得秀才功名，也叫做生員，鄉(xiāng)試通過后是舉人，會試過后是進(jìn)士，殿試則是進(jìn)士排位戰(zhàn)，評委是大明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