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夫子

　　阿彌陀佛，這姓兒總算愿意讀對了！

　　賈兄摸了一把虛汗，呵呵干笑：“好說，好說……”

　　李成秀笑瞇了眼，調(diào)教人真是好有成就感。

　　又過了幾亭幾廊，再過又幾重院，就見到一座院門上掛著“百草園”三字。只見得那字形如瘋草，目及所處一股磅礴之怒氣便撲面而來。——這也太莫明其妙了，連字也會生氣？可就算它成了精有了喜怒哀樂會生氣了，但是也不能亂發(fā)脾氣啊，又沒招它惹它！

　　院子挺大，東西二廂數(shù)間，正房有五間，中間空著老大的一個空院子，既無樹又無草，更無花，空空蕩蕩的讓人發(fā)怵。

　　五間的正房的正中三間被打通成了一間，門窗都大敞，十幾個學(xué)生背西向東對著孔圣先師的畫像席地而坐，有一位須發(fā)花白的老儒生游走學(xué)生中間，學(xué)生們在他手中的那把青黑戒尺輕顫中搖頭晃腦地“之乎者也”，只是那聲音實(shí)在是拉拉雜雜不大齊整。

　　“飯否？”老夫子終是忍耐不住發(fā)起怒來，啪地一戒尺拍在身邊的桌上，將該座位周邊的學(xué)生們嚇得齊齊一抖，個個面色齊變，直冒冷汗。

　　剎那間，李成秀仿佛看到了在她的中學(xué)時代，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羅大魔王”的身影……

　　“啊哈！我記起來了，今天早上我忘記刷牙了?！崩畛尚阕焐洗蛑_下一拐就想逃走。

　　六生一把將李成秀拉?。骸靶?，公子，莫鬧?！?p>　　“我沒有鬧，我早上真的忘記刷牙了?！崩畛尚闶箘诺赝刈胍s緊離開這里，沒想到六生的勁好大，她拽了幾拽居然沒拽動。再加大三分力，依然是紋絲不動……“唉唉，一張嘴全是味兒，多不禮貌啊！”拽了幾拽沒把別人拽動分毫，倒叫自己被別人拖走了。

　　“做什么呢？”賈都助去而復(fù)返，看見兩人的架式不由得奇怪。

　　“沒什么?！绷恼f。

　　李成秀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打著哈哈：“頭回拜見老師，空著手也太不禮貌了?！?p>　　信了她才怪，賈都助也懶得理她倆，只側(cè)身讓出道來：“我已與羅教授做好了交涉，你們可以進(jìn)去了。”

　　居然也姓羅！

　　一抬頭，正好和那羅教授的眼神對了個正著，頓時李成秀就覺得有一股220伏的電流襲遍全身。連最后一絲反抗的勇氣也沒了，李成秀視死如歸地上了臺階，來到了教室門口。

　　“羅教授，這便是今天來的新生員。”賈都助介紹，“快拜過羅先生?！?p>　　“學(xué)生李成秀，拜見先生?！崩畛尚憷蠈?shí)地見了禮。

　　“進(jìn)去吧，找個地方坐下?！绷_教授瞟了李成秀兩眼，冷聲放行。

　　教室里只有一個空座位，沒得挑，只能坐那里了。

　　“你好，我可以坐這里不？”雖說沒得挑，可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該有的，李成秀朝旁座的問道。

　　“隨你意?！闭J(rèn)真讀書的胖子趁換氣之機(jī)應(yīng)了一聲。

　　李成秀謝過，六生趕忙過來擦拭書案和換了坐墊，李成秀款款落座，六生又幾下擺好筆墨紙硯，然后悄然的退了出去。

　　讀書聲從始至終就沒有停過，打發(fā)走賈督助后，羅教授就回到教室背著手一圈一圈地游走，隨著邁步的節(jié)奏輕輕的掂著他手中那一尺多長的朱黑戒尺，只要有誰不如他的意就會赫然將其揮出，輕者拍在桌上再加眼神施以恫嚇，重者便會“啪”地拍其身上以示懲戒。

　　“啪！”那聲音真是響脆極了，聽上去直叫人頭皮發(fā)麻，心驚肉跳！

　　而且很不幸的是戒尺就是在拍在李成秀的面前。

　　李成秀當(dāng)即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站端，雙手繃直緊貼褲縫，低頭鞠躬認(rèn)錯：“老師對不起！老師我錯了！老師請?jiān)徫?！老師我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p>　　……

　　羅教授一滯，然后就笑了：“何錯？”

　　對啊，我哪里錯了？

　　李成秀呆了呆，不過很快就找著了自身的問題：“大家都在讀書，就我沒有?！?p>　　“還真知道?！甭勓?，羅教授又笑了，然后又問：“那你為何不讀??？”

　　李成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該讀哪本?！闭娴氖遣缓靡馑迹降媚樁技t了……

　　大家正誦讀至：“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后而子貢又曰：“君子亦有惡乎？”接著子曰作答……這是《論語》啊，多么耳熟門詳?shù)慕炭茣尤徊恢馈冒?，不知道《論語》的也大有人在，也沒啥，但是她連《論語》都不知道，是怎么進(jìn)到這“泮西書院”的？

　　向四下掃了一眼，羅教授什么都明白了，頓時生出了與鄒夫子同樣的感慨：“錢吶，真是一把殺人的刀！”

　　有道是，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滅，這是連江湖宵小都懂得的道理，身負(fù)大學(xué)問的羅教授自然更懂得的。

　　羅教授盡量聲音放得平和地問李成秀：“那你都讀過哪些書？”

　　李成秀倒想如實(shí)的回答，就是怕《步步驚心》、《微微一笑很傾城》、《誅仙》、《我是極品爐鼎》等入不了羅老夫子的眼。

　　“你可開過蒙了？”羅教授又問。

　　聽著羅教授悲涼的聲音，李成秀只覺得自己罪莫大焉，好生的無地自容啊。

　　“我，學(xué)生，約摸是識得幾個字的?！崩畛尚阈÷暤幕卮?。

　　羅教授的心又是緊了緊，到底還是忍住了，捏了捏手中的戒尺，輕聲道：“大家正在誦讀《論語?陽貨》篇?！?p>　　吩咐完了羅教授并沒有離開，大有要看李成秀到底能不能找到的意思。

　　李成秀她，還真沒有把握……

　　不能怪她啊，以前的老師都沒有教過她認(rèn)繁體字的！

　　手忙腳亂，心虛神惶，臉紅羞愧……

　　吁，還好還好，“論語”和“論語”她還能對得上號，至于“陽貨”兩字那比“論”好認(rèn)多了！

　　“找到了，找到了！老師您看，我找到了！”太出乎意料了，李成秀驚喜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