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頭緒繁雜
孟珙目光斂收之間,明白了公輸念槐的意思,哈哈一笑,“嚴作頭,念槐的心意就領了吧?!?p> 嚴實懵懂之間,趕忙拱拱手,“元直愧領,公輸公子但有所遣,必不遲延?!?p> 嚴實一看,這里似乎沒自己什么事了,還不快撤。嚴實向眾人告了退,帶著李珍與王貴滿腹狐疑地回轉(zhuǎn)作院。
嚴實一走,這里就沒有外人,可以快樂地聊天了。
“念槐,跟孟叔說說,為什么你能贏下嚴作頭。據(jù)我所知,你們用的配料都是一樣的,效果卻有這么大的差距,所為何來?”
孟珙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虎步帶風,饒是公輸念槐年輕,也是跟得很急。
“孟叔吃過西紅柿炒雞蛋嗎?是西紅柿多還是雞蛋多?”
“西紅柿是何物?”孟珙腳下一滯,扭頭看向公輸念槐。
公輸念槐一拍額頭,這還讓不讓人愉快地說話了,舌頭一轉(zhuǎn),“小侄曾在西洋之西品嘗過,味道絕美,回味悠長,是以印象極深。孟叔問起火藥,小侄一時就想起了此等美味?!?p> “西洋之西,必是極遠之地。念槐的意思是說,蛋多或是西紅柿多,就有不同的味道,以此推之,你勝嚴實就是清楚蛋多還是西紅柿多的道理了,是這樣嗎?”
公輸念槐暗挑大指,聞一知十,舉一反三,此之謂也。
“正是?!?p> 孟珙的腳步緩了下來,一棵大樹如蓋,正遮著中天上潑撒下來的炙熱,“念槐,技不止此吧,跟孟叔說說還有哪些法寶?!?p> “孟叔,”公輸念槐左右看了看。
“不用看,這里是最安全的,也是最不易被人偵聽的?!?p> “嘿嘿,”公輸念槐未說話牙先呲了出來。
孟珙一樂,“你是想問我還賭不賭了吧?你可知嚴實因何來此?”
“鷸蚌相爭!”
“什么鷸蚌相爭,這樣不比你我相爭更有趣嗎。孟叔當然認輸,你提什么賭注,我都會答應你。”
公輸念槐搖搖頭,笑而不語。
“怎么,還怕孟叔還不起你的押注?”孟珙一擺手,“但說無妨,看你孟叔還不還得起?!?p> “將主,何不先聽聽這小子要什么?”方瓊從后跟了上來,聽到了孟珙后面的話,提醒著孟珙。
“也好,念槐直說吧,別兜圈子?!?p> 公輸念槐又是一樂,“不說也罷,孟叔肯定作不了主,放眼大宋,能作主的也不超過一只手之數(shù),想作主的雙手雙腳都不夠用?!?p> “噢?”兩人的目光一齊盯住公輸念槐,“口氣這么大?”
方瓊的眉頭皺得能夾住一支煙,狠狠地瞅著公輸念槐,“小子明白地說,你意欲何為?”
“孟叔,方叔,小侄想把大宋現(xiàn)有的火器賣與金國,若蒙古人有興趣,也照賣不誤?!?p> 一滴水滴進沸騰的油鍋里,鍋立即炸了,油花四濺。
“大膽,放肆,方叔現(xiàn)在就掐死你,氣死我了。”方瓊轉(zhuǎn)了兩圈,沒找到石頭,一抬腿,把鞋子脫下一只來,奔著公輸念槐就撲過來了,半大老頭赤紅著雙眼,一副擇人而噬的兇惡模樣。
孟珙先是一愣,后陷入沉思當中,目光卻始終盯在公輸念槐身上,似要把公輸念槐看通看透。
“方叔,念槐所言,似有些道理,且聽他講來,如若有悖逆之處,你我二人再揍他不遲?!泵乡钜姺江偟男鬃泳鸵ど瞎斈罨钡钠ü傻吧?,忙出言攔阻。
“將主,休聽這小了瞎說,軍國重器豈能賣與敵國?”
“方叔,以前的軍國重器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不是了?”方瓊把鞋慢慢放下,疑惑不解。
“方叔,你也看到了,念槐的火藥要比嚴作頭的強的太多了。有了念槐的火藥,以前的火藥還值得浪費國家錢糧去制造嗎?”
方瓊點點頭,把鞋穿上,仍然很不忿地看了公輸念槐一眼,“現(xiàn)在的火藥雖然比不上念槐的,但也是火藥啊,若我大宋的火藥被用來撲殺大宋的軍兵百姓,這,方叔接受不了?!?p> “方叔多慮了,念槐的火藥若能代替現(xiàn)有的火藥,把替換下來的火藥賣與金國或者蒙古人,若又讓這兩國知道我大宋有更為厲害的火器,他們還會主動攻擊我大宋嗎?”
“理是這個理,唉,念槐這個押注也太大了,將主,你確實做不了主?!狈江偡畔逻@頭,又拾起了那頭,開始為孟珙擔心了。、
孟珙微一沉思,目光炯炯,似能穿云破霧。
“方叔,念槐配制療傷神藥所需的藥材,嗯,桔子之類的盡快籌辦,至于黃花蒿,路途遙遠,采集不易,盡量催促吧。若人手不夠,就從忠順軍營里調(diào)拔。”
方瓊還能說什么,點頭領命。
“念槐,配制出療傷神藥需幾日?”
“七天足矣。小侄今天就可配制。”
孟珙點點頭,沉吟片刻,叫過在遠處逡巡的孟之經(jīng),吩咐道,“清遠,暫時充作念槐的副手,在第一批療傷神藥配制出來前,不許任何人打擾念槐?!?p> 孟之經(jīng)被他老爹安排為公輸念槐的跟班護衛(wèi),不僅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喜不自禁,看的公輸念槐心里直打鼓。
“就如此,各行其事吧。”孟珙說完,抬腿就走。
“孟叔,將主,小侄還有話說?!惫斈罨背隹诹糇∶乡睢?p> “念槐,還有什么想法?”
公輸念槐撓撓頭,“孟叔,不耽誤配藥的情況下,小侄可不可以去看看屯田?”
“只要不誤了配藥,念槐可以自行其事?!?p> 孟珙一走,孟之經(jīng)就活了,也不管方瓊正拿眼瞪著兩人,拉著公輸念槐就走。
“念槐,七天內(nèi)務必制出神藥來,唉,將主何必呢。別施禮了,走吧,走吧,看著就煩?!?p> 公輸念槐與孟之經(jīng)一溜煙跑回院子,不一會兒,孟之經(jīng)就抱著一個籃子,獻寶似的端到公輸念槐面前,“念槐,怎么樣,為兄很夠意思吧,早就準備好了上好的桔子?!?p> “上好的桔子?”公輸念槐苦笑著搖搖頭,“孟兄,這些桔子還是留給方叔吧,小弟要的最好不過就是發(fā)霉的桔子。”
“發(fā)霉的桔子?”方瓊背著手也進入了院子,正聽到公輸念槐的話,“念槐,發(fā)霉的桔子吃都不能吃,還能制藥?漫不能這樣荒唐!”
方瓊一聽就急了,這半大老頭太也認真了。
不知者不怪嘛。
公輸念槐把方瓊送到長石凳上坐下,“方叔,治病的就是桔子上的霉狀物,孟叔不是要小侄七天制成嗎,若有了這些發(fā)綠的東西,小侄七天內(nèi)就能制出來?!?p> “真的?”方瓊愣了半天,噌一聲站起來,“那,我這就去找發(fā)綠的桔子?!?p> 公輸念槐把方瓊按回石凳上,“方叔,不用您老來回跑,找?guī)讉€人傳個話就行,小侄還需要一些工具,勞您找人送到這里。噢,方叔,在這里恐怕不行了,您還得找一處清靜的地方。”
“好好,方叔現(xiàn)在就去找房子,噢,清遠啊,念槐要什么就派人去找,莫要耽擱了?!?p> “方叔,要不您讓李良招集一些人過來?”公輸念槐看著方瓊火燒屁股似的跨出后院門,沖著背影喊了一句,方瓊頭也不回地朝后擺擺手,轉(zhuǎn)過院墻不見了。
孟之經(jīng)站在旁邊發(fā)愣,“念槐,我扔了幾個發(fā)霉的桔子,找回來還能用嗎?”
“扔哪里了,快去找回來啊?!泵现?jīng)拔腿就跑,公輸念槐一想還是算了,“噯喛,孟兄,你還是找一些蘿卜回來吧。還有米。”
孟之經(jīng)停下腳步,撓著頭,“哪里去找蘿卜,米倒是有,廚子,噢,我去找廚子,他們會知道哪里有蘿卜?!?p> 公輸念槐看著長石凳上滿滿的一籃子桔子,不知是被孟之經(jīng)洗了還是擦了,溜光水滑,賣相極好,只是,噢,有了。
公輸念槐提起籃子,瞅了瞅院子,看哪里陰涼潮濕。就是這了,當然是西院墻,靠近水溝的地方。
公輸念槐往籃子上撒了些清水,若有塊布蓋在上面就更理想了。在這個院子里,自己還是一個初來乍到者,想找個東西都得靠嘴。
沒事了?哪就等吧,身邊沒人,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人這東西很怪,身體可以不動,思想不能不動。這不,公輸念槐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大腦卻像一團沸水,嘩嘩地翻著腦花。
從眼前籃子里的桔子,到剛才火藥的爆炸,又回到大樹下與孟珙的一番對話。
公輸念槐的身份很尷尬,火藥一出,就更有些不知所措了。為何?因為公輸念槐在孟珙這里,孟珙現(xiàn)在權知忠順軍,忠順軍是什么?是孟珙老爹孟宗政組建的,說是私軍也未嘗不可。在一支私軍里出現(xiàn)劃時代的火藥,朝廷會怎么想?即使孟珙恭恭敬敬地把新的火藥配方獻出去,有人會相信嗎,會相信不會有更新的火藥出現(xiàn)在孟珙這里?
如果孟珙把公輸念槐這個人推給朝廷,朝廷會信任公輸念槐嗎?公輸念槐會否被朝廷大佬們玩死?
公輸念槐想通了,看來孟珙似乎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對于嚴方,公輸念槐既不拿押注逼迫他,孟珙也沒有冷落嚴實。嚴實此人官職不大,但他所處的作院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