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亮
小二愣了一下,也沒多問,很識相的退了下去。
韓藝獨自站在門口,被穿堂風(fēng)吹過,身體一陣發(fā)冷。
她想直接推門走進去,然后看到陌生的面孔,再懷著歉意走出來,繼續(xù)尋找楊木汩。
但她感覺雙臂無力,心里被巨石壓著一樣,呼吸都有點不順暢起來。
她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去推門,但是門只是輕輕地被打開了一道縫隙,她探頭進去,看到了那張在心底烙印如此之深的容顏,她急急切切不顧禮節(jié)女扮男裝夜晚上街尋找的人,他此刻宛如孩童一般睡得很沉,眉眼平和,身上的衣裳半褪,只穿著貼身的衣物。
他的身側(cè),正躺著一個女子,陌生的女子,容貌艷麗,衣裳全脫,蜷縮在他的懷里。
換做平日,如果韓藝看見了此番香艷場景,必定臉頰紅透,急忙跑出去。
但是今日,她臉色煞白地站在那里,渾身冰冷,一句話也說不出,就這樣呆呆地看著。
她仿佛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個人光著腳在大雪中拼命奔跑,卻怎么也跑不出去,她絕望而哀傷,蹲在原地使勁哭喊。
她張張嘴,想喊他的名字,讓他帶她離開,讓他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他會緊緊牽著她的手,讓她不必害怕。
但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眼淚也落得無聲無息。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陣喧嘩,吵吵鬧鬧地聲音似乎瞬間把她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她的目光開始恢復(fù)清明。
“找誰?楊少爺?怎么又是找楊少爺?”
“你見過?快說!”
“哎哎哎,大人饒命,剛才也有一位公子來找楊少爺……”
“在哪?快帶我們?nèi)?!?p> “好好好……輕點輕點……”
腳步聲雜亂無章地往這邊過來,韓藝抬手拭去眼淚,將門重新關(guān)上,背對著門站在那里。
“你是誰?!……韓……?”帶頭的官兵長得五大三粗的,正要吼出來,一掃到韓藝的臉之后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認出了韓藝,雖說女扮男裝,但自然瞞不過認識的人,那個官兵打扮的正是楊大人最得力的手下趙力,見過自己許多次。
韓藝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朝他點頭示意。
趙力揮揮手,所有人都停止喧鬧。
韓藝仿佛很累,說話的聲音很低很低:“楊少爺正在里面,你讓人守在這里,除了楊大人,誰都不可以進去?!?p> 趙力疑惑的看著她,既然找到人了,就趕緊帶回去啊,等楊大人來做什么?
韓藝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便沒有作解釋,只是說:“你只管相信我?!?p> 然后便離開了。
趙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似乎柔弱到一陣風(fēng)便可以吹倒。
他自顧搖搖頭,覺得自己一定看錯了,韓姑娘一向精明能干,也沒有尋常女子的嬌弱之態(tài)。
他收回目光,又落到門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推開門。
他向身后一個官兵吩咐道:“去,把大人叫過來,說少爺找到了?!?p> 韓藝閉上眼睛,覺得眼里干澀難受,她昨晚回來之后一夜沒睡,一閉眼就忍不住流淚。
韓夫人來看過幾次,韓藝都讓畫兒說她睡下了,讓夫人也早點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
韓夫人無法,只得回去了。
韓藝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天色,還黑著,知道畫兒這丫頭也跟自己一樣沒睡,雖然沒有和她說明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這丫頭聰明,十有八九猜出來與楊木汩有關(guān)。
于是她輕喚:“畫兒。”
畫兒立即推門走進來,雙眼還紅腫著,臉上掛著淚痕。
韓藝輕嘆一聲,讓這丫頭擔(dān)心了。
“小姐,你要有什么事就和畫兒說,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會生病的?!碑媰盒奶鄣乜粗n藝。
韓藝笑笑,示意自己沒事,讓她不要擔(dān)心:“你去給我打盆冷水來吧,我洗洗臉?!?p> “冷水?小姐,如今天氣寒冷,還是讓奴婢去打盆熱水吧,溫水也行,不然受涼了可不行!”畫兒急急說道。
韓藝無奈,本來想用冷水清醒清醒,順便理理思緒的,不過既然如此,還是不要讓畫兒無謂擔(dān)心了,她便點了點頭,吩咐她打盆熱水過來。
畫兒見到自家小姐不像昨晚一樣難過了,感到高興,立刻應(yīng)聲出去了。
韓藝則走到窗戶邊,推開窗子,一股冷風(fēng)灌了進來,她還只穿著薄薄的貼身里衣,不禁冷得打了個寒噤。
但這冷風(fēng)同冷水的作用一樣,讓她的思維逐漸清晰起來。
楊木汩昨晚突然失蹤,又人事不知地出現(xiàn)在偏僻的小錦街的飯館里,還衣裳不整地與一陌生女子同床而眠,這一切都發(fā)生地詭異。
其實很容易猜到,楊木汩施被人算計了,這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只是昨日看到的時候,韓藝被洶涌的憤怒與悲傷沖昏了頭腦,腦子里什么都想不到了。
現(xiàn)在想想,雖然還是很難以接受發(fā)生的事情,但她只要一想到楊木汩是被人所害,而并沒有背叛她,就會在心里偷偷松一口氣。
但是那個女子是誰?這些事又是誰安排的?目的又是什么?這些問題她一時還想不出來。
畫兒門外喊了聲,韓藝走過去開了門,畫兒正端著冒著熱氣的銅盆。
她在畫兒的服侍下洗漱完畢之后,又在梳妝臺前坐下,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此刻著實算不上好看,頭發(fā)披散,臉色蒼白,因為徹夜未睡的緣故眼里布著紅血絲,眼底也淡淡發(fā)青。
畫兒收拾完洗臉?biāo)?,走過來問了一聲:“小姐,要梳妝嗎?”
韓藝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p> 畫兒答道:“已經(jīng)五更天了。”
原來天都快亮了,不用想也知道今日即將發(fā)生許多事,而茶樓坊間也會在今日又多了一些新談資。
今日,她還會見到楊木汩以及楊大人,說不定還能見到昨晚的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