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像是在嘲諷自己的天真。直到現(xiàn)在他還在奢望著陳千嶼會突然出現(xiàn),然后穿著一襲白紗從海的那頭跑過來,大聲的告訴神父‘我也愿意’,最后兇神惡煞的罵他是豬頭。
“總經(jīng)理?!?p> Alvin從沙灘那頭急急忙忙的跑過來,附在他身邊輕聲說了些什么,只見徐子宥臉色刷的一變,急躁的扯開領(lǐng)帶低聲咒罵了句什么,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酒店方向。
時空的長河在腦海里飛速倒退,零散的記憶碎片再一次聚集、凝固,然后在心里逐漸清晰、重現(xiàn)。
剎那間,她似乎感受到了時間的回轉(zhuǎn),走馬燈似的的畫面不停地過渡,過渡,如同深藍夜幕上以光速掠過的羽翼,幾乎抓不住它飄然若逝的尾巴。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記憶飛快地在腦海中運轉(zhuǎn)。
陳千嶼跪在地上抱住徐子宥,粘稠的液體透過指縫浸出來染紅了她白皙的手,血液的腥味橫沖直撞的闖入鼻腔,鮮血正從他腹部那條口子孜孜不斷的流出,在地磚上快速蔓延。
門被輕聲推開,他忍著劇痛望了過去,是齊凡。
他朝齊凡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動。
齊凡茫然的站在門外,安靜看著屋子里所發(fā)生的一切。
只見他轉(zhuǎn)過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含著太多情緒,認真、不舍、抱歉以及愛意。最后他痛苦的微微斂起眸子,聲音沙啞。
“對不起。”他說。
她愕然,想開口卻感到后頸被重重的一擊,耳邊傳來輕微的轟鳴,然后便失去意識倒在了地上。
齊凡驚愕的大步向前,這才看到他的傷口,下意識地折身想要去叫醫(yī)生。
“阿凡,別去!”聲音因為巨大的痛苦而微弱,幾乎不可察覺。
齊凡停下步子不解的看著他,一時間太多的疑惑在他腦海里盤旋。
為什么他會在這種情況下忍著巨痛打暈陳千嶼?他又為什么會受傷?
“帶她走。”
“什么?”
“帶她走,離開這里?!彼嫔n白的指了指立在病房角落的棒球棍,“然后打暈我?!?p> “你瘋了嗎!”齊凡激動的走上前,把陳千嶼從他懷里拖出來,然后將徐子宥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澳悻F(xiàn)在最重要的是去看醫(yī)生?!?p> 他拂開齊凡的手,“別管我,按我說的做?!?p> “為什么!”齊凡撇過頭,“如果你不告訴我原因我是不會做的?!?p> 他咬牙忍著疼痛,額頭上青筋爆起布滿了冷汗,語氣中帶著的淡淡的無奈。“如果我爸媽知道這一刀是她捅的,是不會放過她的?!?p> “如果伯父伯母有心查她是跑不掉的。”
“所以讓你打暈我,她是下不去那個手的。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要查恐怕也是無從下手?!彼π?,“何亦穎剛被我送進去,何家的人不會輕易放過我的?!?p> 齊凡這才搞清楚徐子宥的如意算盤,他這是想不動神色的將黑鍋推給何家呀。他頓頓又看了眼那根棒球棍,“我也下不去這個手?!?p> “你可以的?!?p> “……”齊凡沒有做答,室內(nèi)迅速陷入了糟糕的沉默中。
“阿凡?!彼]著眼思忖著什么,冷汗從他額頭上緩緩滴落。“不要告訴她這件事,她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p> “事情就是這樣的,和汪煙的婚禮他也不是甘愿的,他現(xiàn)在很需要你?!饼R凡的話音落去后,屋內(nèi)瞬間陷入了死寂,陳千嶼目光茫然的落在一處,茫然無措地轉(zhuǎn)過頭盯著他,卻發(fā)現(xiàn)眼前早已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那他……”陳千嶼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好讓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哽咽,“他現(xiàn)在為什么對那件事情絕口不提?”
他緘默了片刻,哀嘆一聲到:“那一棍我沒能把握好力度,他醒過來的時候出現(xiàn)了片段性失憶,把你媽媽的事情忘得干干凈凈?!?p> “可是當年……”杯面上擴散的圈圈漣漪昭示著她的不安與難受,“我聽到他說,如果我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那該多好。那的確是他的聲音,我不會弄錯的?!?p> “你到底聽了多少?”齊凡有些頭疼,“他這句話的原意是說如果你沒有出現(xiàn)過的話,你母親就不會有事了。他覺得是自己連累了你,他不想因為他而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如果你聽的音頻的話,那大概是被修改過的?!?p> 她僵在了沙發(fā)上,含淚的眸子一片渙散。
一切的問題似乎都有了答案,是啊,她真笨,汪嫻同她是什么關(guān)系?她怎么可以輕信對方!
陸旭笙說得對,真相的背后是她無法承受的沉重。
他沒有不要她,沒有。
她笑笑,這三年來,她的恨、她的怨、她的痛,都不過是她畫地為牢罷了。
生命的軌跡總在不斷的重疊,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將你卷入它的漩渦。時隔三年,陳千嶼終于能夠清晰的將那段記憶串聯(lián)起來。
記得那是萬里無云的晴天,慵懶的陽光透過葉隙投下星星點點,行人匆忙的影子被陽光拉得老長。
熱鬧非凡的街頭,路人的燦爛笑顏映在陳千嶼的黑色瞳仁里,卻溫暖不了她冰冷至極的心。
街角的咖啡屋前,徐子宥和她相對而站,干凈的大理石上安靜的躺著一只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正接通著電話。
X市城東某寫字樓發(fā)生大火,被困30余名市民,其中正好有前來X市探望她的母親。
她低頭看著屏幕上的字體變得越來越模糊,一顆淚珠不受控制的滴落了下來。
看見這樣的她,他一時也失了主意,只能笨拙地將她攬入懷里,任憑淚水打濕襯衫。
“媽媽……”她低聲的呢喃像微風一般劃過耳畔,頓了頓她突然推開他獨自跑開。他愣了下,反應(yīng)過來她這是要去城東便沒有阻止。
再次找到她的時候是在事故現(xiàn)場,那幢寫字樓下。
火勢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乳白建筑物被染成了地獄的顏色。被害者家屬和救護車幾乎占據(jù)了整條大道,哭泣和悲鳴成為了這里的主題曲,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絕望。
他在人群中喊著她的名字,一聲接著一聲不曾間斷。
她一聲也沒回答,只是像個木偶似的站在樓底,微微抬首看著那焦黑的建筑物,未散的濃煙渾濁了整片天空。
“被害者名單已經(jīng)列出來了,你去警察局看看吧?!彼@樣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