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又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雞!”
中年人的聲音略帶出沙啞,可這沙啞的話音,卻宛如一聲驚雷在板萬村小學修繕的建筑工地上炸響。
“你說啥?”
李金行干咽了口唾沫,有些懵,干干的又問了一句。
“我說,白設計師現(xiàn)在正在你家?!?p> “你快點回去吧!”
中年人和李金行平日里關系較好,心里情緒雖復雜,可終究是為老哥高興的情緒居多。
“那我這活...”
李金行紅著臉心里壓著激動,可跟著又有些遲疑。
倒不是為了這一天的工錢,而是考慮到屬于自己的責任。
板萬村改造的每一步工期都很緊,每天分配的任務是必須要完成的。
他這一走,和他搭伙的青年身上擔子可就太重了。
兩個壯勞力一天的工作,堆在一個瘦小青年的身上,李金行是個老實人,自問做不到。
李金行不知道,他這一猶豫可是把中年人,把身旁的小年輕,把整個工地的工友們都給急壞了。
大家打破頭都想要撈著的事情你還猶豫?
你說,你這不是急死他們嗎!
“李叔,你快回去吧?!?p> “這里的活,交給我了!”
青年忙拍著胸脯,應道。
“你干的完...”
“我說李哥,你就甭管了,你的活我?guī)湍阕隽诉€不成嗎?”
“你快點回去吧,萬一白設計師要改變主意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中年人上前,一把就要接過李金行肩上的木頭,焦急道。
“好好好,這樣好?!?p> “那我先趕回家!”
李金行這回不猶豫了,把手套脫了揣在兜里,也顧不得什么別的,撒開腿就向家里跑去。
“李哥,苦了一輩子,終于要轉運了?!?p> “老天還是有眼啊,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你說咱們村有幾個能像李哥這么厚道的人?”
“是啊,李叔確實是個好人,不過就是脾氣有些倔,不愿意放下祖?zhèn)鞯睦鲜炙?,不然這些年也不至于混的這樣落魄...”
目送李金行離去,中年人和青年人又扛起木材,邊感慨,邊走著。
在李金行往家趕的功夫,全村上下百戶人家都在驚嘆、羨慕,這第三個幸運兒又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難道白設計師選擇的幸運兒真的全憑心情,全憑運氣?
村民嘀咕。
他們皺眉嘆息,在氣憤為什么自己家就沒這個福氣。
卻不想,村落里早就有那么一小戳人已經(jīng)看清了白珙桐的每一步抉擇。
在村里陽光好,視野好的地方有曬太陽的老人。
往日,這些老人們多是靠著墻角,抽著旱煙,他們滿是溝壑的臉龐上沒有外人那般的功利與焦灼顯得很淡然,渾濁的眸子只靜靜望向遠處。
他們往往半天不說一句話,焦點發(fā)散,視線落在遠方,不知在思緒些什么。
可今天不同,靠坐在墻角的老人們搭話了。
“這些天家里的孩子都在念叨,念叨那個白珙桐設計師?!?p> “希望他能來咱們家里?!?p> “可也不看看,他們自己是否有這個資格。”
年齡大了,身子骨也就縮了,挪了挪身子讓自己舒服點。
只見一老人吧唧了口煙,緩緩說道。
說的是自家娃,可老人語氣里卻難免有幾分嘆息,似乎很看不上似得。
“李老頭,你這話要是被你家兒媳婦聽見了,我看你今晚還有飯吃不。”
當即有人笑呵呵調侃道。
可跟著,那人話鋒一轉:
“不過咱們村里,誰家不是這樣?”
“都把白設計師看成財神爺了?!?p> “嘿,你說難道他們就真以為白設計師是隨便選的人家?”
“都被迷暈頭了,光顧著羨慕,嫉妒,誰還能想的到其它的?!?p> “每次白珙桐去到一戶人家,我家里那兒媳婦都要念叨半天,輪著比較一遍,說什么人家比自家怎么怎么差,怎么怎么就沒來到咱家?!?p> “我聽了都裝作沒聽到,不敢多說話...”
幾個老人就那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
顯然,在家里,這些老人們的地位都并不怎么高。
“這第三戶人家,白設計師選的是李金行家。”
“要我說,這就是該的!”
有壯碩的老人,聲音很洪亮,只聽他道:“這些年,李金行吃了多少苦,咱們是都知道?!?p> “可人家從來不抱怨,踏實的很?!?p> “年輕人都跟著出山打工去了,就他還在守著老手藝?!?p> “人前不說,人后還不知道有多少在背地里嘲笑他。”
“白設計師啊,肯定就是瞅準了他這手藝去的!”
略胖的老人點頭:“還是老何你看的準?!?p> “你看啊,白設計師選的第一家是舒婷娘孫倆?!?p> “這是要的啊,人家一老一小多不容易,出于那什么,那個人道主義,白設計師也得出手啊?!?p> “除開舒婷家,第二家就是何彪家?!?p> “何彪那小伙子是咱們村近年來唯一一個大學生,手頭能沒技藝?”
“只是畢業(yè)一年多沒干成事,就被村里給踩呼的不行。”
“現(xiàn)在大家是都知道了,人家的制陶水準那是能比的上老輩手藝人!”
“這第三家,白設計師又選的是李金行家?!?p> 胖老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李金行祖輩就是咱們村里釀酒的,別人家都把老手藝丟下了,就他一人這么困難了還在堅守?!?p> “這太難得了!”
“就像是白設計師說的那樣,咱們村得有神啊。”
“土陶是咱們村的神,這布依族傳統(tǒng)的酒就更是了?!?p> “這肯定就是白設計師挑選人家的依據(jù)!”
他肯定道,話語落下,周圍的老伙計們紛紛點頭。
他們是早都看明白了,都知道珙桐是怎么在挑選人家,可他們的兒女卻并沒有想到這點,一個個都在想盡辦法把白設計師往家里拉。
“咦?!?p> “你說這白設計師會不會想法子,把咱們村的布依戲給整活了?”
老人間又安靜了會,突然有個瘦些的人家突然驚出聲。
“我聽舒婷奶奶說,白設計師非常喜歡她親手織的那些布,會不會也給它整出去?”
又有老人興奮道。
“你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
“你記起來沒,上次咱們在這可專門給白設計師表演了段布依戲?!?p> “對對對,他還說讓別人花錢了才能來咱們這學!”
“好啊,咱們好好等等,看看,看白設計師是不是真的能再展露那神奇的手段...”
“我看,白設計師不是何彪家的佛,也不是舒婷家的佛,更不是李金行家的佛,他得是咱們村的佛啊!”
村中太陽最好的地方,老人們遲暮的氣息盡皆散去,面露興奮,壓著嗓子在交談。
似乎又回到了年輕時,在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板萬村的村民們是誰都沒有這些老人們看的清楚!
老人們就在這太陽好,視野好的地方,把珙桐的琢磨給摸了個透徹。
村里,李金行家。
這時,李金行才終于跑回了家里。
因為趕的太急,整個人都汗透了,臉上,脖頸上,背脊上都像是被水澆了。
他從人群中擠到家里,一眼就看見了在和師傅們交流的白設計師。
跟著李金行視線飄忽,開始在屋里尋找自家娃。
在角落里,他看見了,自家娃正被一漂亮的姑娘半摟在懷里,那姑娘露出好看的笑容,手輕輕撫著娃的腦袋。
“爸爸!”
娃娃看見了爸爸,舉著手,嘴巴高喊一聲,就奔了過去。
手指著梁木凝神打量的珙桐也轉過身,見到了李金行,露出笑意。
“叔?!?p> “我們來向您再討一碗酒喝!”
半夏站到了珙桐身旁,只聽他笑著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