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嚴寒，尋常百姓都喜歡閉門在家圍爐暖身，嘮嗑街坊鄰里發(fā)生何事；上了年紀有些見識的老人有時也會對孫輩們閑談幾句天下時事；民家姑娘小伙兒們則會熱聊貴族青年小姐們何時何地各自都做了什么。近日，便又有一件熱事兒成為這些姑娘小伙兒們的最新談資。
十月初十，由皇后公山敏依照慣例主持一年一度的賞花宴。按照規(guī)矩，在朝中數(shù)得上臉面的各家未婚子女皆可入宮，如此一來，朝中官員哪個不明白此宴用意，當然都削尖了腦袋把各自子女帶進宮，就指望一朝被看重，飛上枝頭不是夢，于這些成了人精的大臣而言，即使不是皇家子弟，就是朝中重臣的子弟那也是頂好的選擇。
因而，雖非強制性要求，但每年這時候的賞花宴，除了皇家子弟，朝中有點背景的未婚子女幾乎都來了，人聲鼎沸，俊男靚女好不熱鬧。只是這些年來，這里的人從不包括閉門不出的“舜華第一傻”穆芷沅，和“天下第一美男”國師月華。
丞相府，鴻雁閣。
“郡主，可是心口又發(fā)悶了？”
穆柳靈巧穿梭于手中秀發(fā)，抬眼望向鏡中嬌美少女，粉黛薄施，鮮妍明媚，好似清晨嬌艷欲滴的花苞兒。只是，此時少女細長柳眉微蹙，手按胸口，朱唇緊抿，似是極其難受。
“無事。近來慣常如此，等會兒便好。”深吸一口氣，又將胸口濁氣輕輕呼出，雖沒有緩解，但也無法。只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聲張，讓爺爺和哥哥他們擔心?！?p> 穆柳明白上次她不顧芷沅指令，擅自將她胸口疼痛之事告知于丞相，已讓她心生不悅了。仔細斟酌了一下，穆柳點點頭，應(yīng)了聲“好”。
盯著鏡子里的人好一會兒，緩過這陣疼后，芷沅便轉(zhuǎn)過身，看向穆柳，肅然道：“穆柳，我們相處了也快一年，這段時間你幫了我許多，無名閣可以成立起來，你功不可沒?！?p> 芷沅的態(tài)度讓穆柳驚訝，她退后一步，單膝跪下，“屬下不敢，這是屬下應(yīng)該做的?！?p> 她向來不受他們的行禮，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隨意。芷沅看著她繼續(xù)說：“只是，我從未將你與許長言他們等同起來，你可知為何？”
沉默一瞬，穆柳回：“因?qū)傧率悄录野敌l(wèi)。”
“嗯，沒錯?！避沏潼c頭，穆柳會被她爺爺選中到她身邊，能力自是極不錯的。
“你出自穆家暗衛(wèi)，能力非凡，如今我身邊缺人，你自是極大助力?？墒?，作為穆家暗衛(wèi)，你最終忠于的還是穆家。雖說，穆家與我看起來沒有區(qū)別，但于我而言，這有本質(zhì)區(qū)別。對此，我想上次我和你說之時，你應(yīng)該也有所了解了?！?p> “是，屬下明白?！?p> 她說過，她不會要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人。
“嗯，起來吧，時間快到了吧！”
聞言，穆柳沒有動，她看著芷沅，脫口問：“如果屬下脫離穆暗衛(wèi)，郡主可會收下屬下？”
“不會。”
沒有猶豫，芷沅直接拒絕。看著一動不動的女子，她上前將她扶起，一邊嘆道：“向著穆家的自己人沒有幾個，有的也就是你們這些從小就培養(yǎng)起來的暗衛(wèi)了。穆家還需要你們，我怎么忍心讓你脫離出來呢？況且……”除了保穆家之外，那件事也待她去做，而這事既是她自己的事，她便不會扯上穆家人。
其實，不管是穆家亦或是杭常恒，都是她決定走這條路之時給自己劃的界線。只是，杭常恒的反應(yīng)著實在她意料之外。
“郡主——”
“不論收與不收，你仍在我身邊，有些事情我也需要你的幫助。今日這些話，早也想與你說。只是，這話過耳，除了你心里有個底之外，分清誰是主子，不必再糾結(jié)難受之外，其他和往常一樣便好?！?p> 看著眼前眉眼淺彎的少女，穆柳心里一酸，其實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她尚未說完的話的。畢竟，原本生氣勃勃天真爛漫的少女自那時起，就安靜下來了。
“好，穆柳明白了?！?p> 當話說清楚之后，她確實不再需要暗自糾結(jié)，自己到底牢記恩義忠于穆家，還是順從內(nèi)心忠于芷沅了。這時，她不再自稱屬下——穆家暗衛(wèi)，只是穆家家主與少主的下屬。
“嗯，走吧。對了，把陳子軒叫上?！?p> **
每年賞花宴，穆府二房都會如火如荼提前一月準備，今日就更是如此了。雖沒有明說，但眾人皆明有資格進宮參宴的只有嫡出。因而二房身為庶出，原是沒有資格進入這宴會的，只不過十四年前穆啟之夫婦為國而死，穆家除了老丞相之外，便沒有青年男兒在朝為官了。圣上為補償穆家，便特令穆家庶子穆賢除了穆家家主之位，其他權(quán)利等同嫡子。當年此旨一出，引起一片嘩然。
此時，二房雪閣里，丫鬟青曼正口不擇言地怒罵崔氏，“二夫人怎么可以這么惡毒？明知道她那女兒什么鬼樣子，成天像個兇婦樣，誰會要她呀？！真是……”
“青曼，住口！”見這丫頭越說越不像話，穆如雪忙厲聲喝住她，“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這還需我教你？如果是，你也不用待在我身邊了。我會請母親給我另外挑個人?！?p> “小姐！”青曼叫了一聲，眼淚要掉不掉，但這么多年下來，也明白眼前人的手段絕不是如她外表那般溫柔，她跪下，認錯道：“是，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不要趕奴婢走?！?p> 即便穆如雪不簡單，但比起府里其他小姐，她到底也算是個好主子，不會動不動就打罵他們這些下人。當然，二房的下人在崔氏的教導之下，私下里從不認大房的人是主子。
“起身吧！若再胡言亂語，便沒有下次了?！?p> 盯著她，穆如雪語氣溫柔，似想起什么，她又道：“我也知你是為我抱不平，但能有什么法子呢？既然母親一定要我在今年的賞花宴上給姐姐找一門親事，我答應(yīng)便是?！?p> 耳邊的話依舊溫柔，只是青曼卻覺得莫名發(fā)寒。她悄悄抬頭，覷眼看向眼前白衣如雪的女子，柔美的容顏上寫滿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