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宋勉勵下車后,一眼看見穆府的馬車,便忙上前來問好。待老丞相下車后,他又一個勁兒地盯住穆嘯天,讓這一向厚臉皮的老人都忍不住臉皮泛紅了,他斥道:
“你小子眼睛有毛病是不?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宋勉勵猶豫了一下,見穆嘯天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也不敢再拖沓,忙問出聲,“聽說穆伯父幾日前身體不適,現(xiàn)在可好些?”
站在一旁的芷沅有些驚詫地望著他方臉上的毫不掩飾的關切神情,心頭微微一動,——這位大人看起來是真心關心她家老頭兒的。只不過,他也了解穆嘯天那別扭的性子,因此,當他問出話時,他的臉上顯得有些緊張,就好似隨時等著被批一般。
果不其然,穆嘯天一聽,胸膛一挺,兩眼一瞪,道:
“老子身體不知道有多好,你小子希望老子身體不好是不是?”——身體不好?那是之前為了芷沅的事心煩,更是懶得上朝看公山慎的臉,才弄出的托辭。至于現(xiàn)在,誰說他身體不好,他跟誰急。
“不,不,伯父誤會了……”
宋勉勵連忙擺手,生怕慢了一下就被眼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人給一掌拍飛,“不知是誰在散播謠言,勉勵也只是道聽途說,丞相身體好,我便放心了,還望丞相莫怪勉勵的唐突?!?p> “哼,自然要身體好?!?p> 聽宋勉勵這樣說,穆嘯天也不太好意思了,畢竟人家是好意,他這樣落人家的面子,是他自己的話,指不定現(xiàn)在就得掀桌。就在穆嘯天不知如何是好之時,芷沅的聲音從耳畔悠悠傳來,雖然這話里的內容還是讓他想抽人,但不可否認來得及時。
“宋伯父可別理這老頭兒說的話,被人這樣關心,指不定現(xiàn)在有多樂呢——,瞧他那紅的像猴屁股一樣的臉就知道了。”芷沅毫不猶豫地揭自個爺爺?shù)牡?,笑得一臉開懷。
瞄了穆嘯天的老臉一眼,宋勉勵也笑出了聲,未免自己再不討好,便也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他看向芷沅,目光染上憂慮,溫和囑咐道:“今日的人物形色各異,小沅還需多加注意?!?p> 浸淫官場久矣的宋勉勵雖然不清楚個中細節(jié),但就憑朝堂上公山慎對丞相府的態(tài)度,他也能猜到幾分。也正是因知曉近來穆嘯天的事多,又聽得他染病暫不上朝的消息,宋勉勵心里也就不免為穆家三人著急。
雖然他始終與穆府保持不遠不近的關系,但是年輕時的他,和已故的穆啟之是情同手足的刎頸之交。因此,從以前開始他便總是喊穆嘯天為“伯父”,而穆嘯天也真是拿他當兒子般對待。只是,自從穆啟之戰(zhàn)亡后,穆嘯天或許也窺見了某些見不得光的陰謀,而為了保全與穆府交好的人,穆嘯天也只能不斷疏遠他們。
“好,宋伯父放心,我會的?!避沏湮⑿χc頭,感受到宋勉勵對他們的真心,她對他也多了許多好感。
“哼,下來到現(xiàn)在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爺爺也太偏心了?!?p> 站在后面的穆如語看著前面結伴而行的幾人,上著精致妝容的臉上滿是憤怒與嫉妒。
“腳長在你身上,不看你,你也照樣會走。”
不客氣的冷嘲從后面?zhèn)鱽?,穆如語憤然望去,見是一向與自己作對的穆秋皓,心里的嫉火似是找到了發(fā)泄點般,——她恨大房的人,也恨他們正房的人。
“穆秋皓,你什么意思?爺爺不向我們二房的人,連你也要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不得不說,這番話穆如語說的似乎還帶點腦子,但是,比起某個人來說,還差得遠了。思及此,穆秋皓的目光迅速滑過那個如雪般的白衣女子。
“就算拐外,我拐的也還是丞相府里面的?!?p> 這句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話,讓在場的某些人的心都不禁跳了跳,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放在這個一向被他們忽視的少年身上,只是,不管如何看,他的臉色也和平時無異,想來,也是童言無忌罷了?!行娜诉@樣想道。
“爹爹,你看他說的是什么話?我們和大房怎么可能……”
“夠了!”
穆賢不耐煩地喝住穆如語,見她雖然停了聲,卻還是一臉嫉恨的模樣。他不禁轉過頭去看另一個女兒——得體,端莊。同樣是他的女兒,怎地就有這般大的差距呢?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還妄想和大房比。”
一位年近三十,身材豐腴的富貴婦女從另一輛馬車下來,她的身后跟著兩個男子,——年長的那位和婦女約莫同歲,身材略微矮小,面容瘦削,鸛骨凸出;年幼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左右,尚帶著稚氣的臉龐盛滿傲氣。
“你……”
“穆晴,皇宮不比府里?!?p> 凌厲地瞥了一眼又要發(fā)作的穆如語,穆賢看向那個婦人,深沉的目光意味不明。穆晴聽著他狀似關懷的囑咐,冷冷一笑,她不再看穆賢,讓身后二人跟上自己,便揚長而去。
外面的熱火朝天與皇宮內某座富麗堂皇,雕梁畫棟的宮殿里的緊張陰沉成了明顯對比。
“你確定消息沒錯?”一道壓抑怒火的女聲在幽暗空闊的大殿響起,旋出的回音似是一陣陰冷的寒風,或站或跪的殿中人,此時,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回娘娘,千真萬確,奴才不敢妄言。”藍色服飾的太監(jiān)跪在殿中,尖著嗓子,惶恐道。
“嘭”的一聲響,原本坐著的人拍桌而起,站在一旁服侍的宮女悄悄抬眼,往那個后宮中最尊貴的女人看去,憤怒與嫉恨扭曲了那張姣好的面容。見此,宮女驚慌地低下頭去,她知道這個主子不允許他人直視她。
“哼,想不到為了她,你真要做到如斯——”女人的臉掩于殿內的幽暗中,只聽得她的一聲冷笑,與回蕩在空闊中耐人尋味的宣言:
“既然如此,那便莫怪本宮攪渾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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