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倚窗,紙墨凝香。
一襲素淡羅衫,烏髻輕挽,一只纖纖素手正在鋪開的絹紙上奮筆疾書。
江離今天難得不說出門,綠蘿心里頭便踏實了些。不時地往書房門口探上一眼,一早進(jìn)出送了幾道的茶水羹湯。
綠蘿雖是個丫環(huán),可自小在大戶人家見多了規(guī)矩,她的思想也漸漸被深宅大院里那些當(dāng)家主母的規(guī)矩想法浸透。
自昨天從燕子磯回來,她就開始在江離面前叨叨:世家千金,還是不要見天往外面跑。成天帶個小廝在外晃蕩,還往燕子磯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去,被人撞破,成什么體統(tǒng),以后還怎么嫁人呢。
“不若我們早一點回家里去吧?真要是大奶奶說的事成了,我身上的擔(dān)子也輕些,也算了了我們夫人的心愿,更不用為你擔(dān)心嫁不出去!”
綠蘿嘮叨起來就像是念咒,全然不把她當(dāng)個主人看。江離昨天一到家就被她聒噪個不了。但她想到自己真的出門惹了個天大煩惱,她的底氣是虛的。只說綠蘿啰嗦起來像個老媽子,心底也把綠蘿當(dāng)媽了,還笑應(yīng)了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綠蘿,我真的知錯了!”
一大早見江離鉆出書房又畫又寫,綠蘿自以為昨晚的嘮叨起了作用。
能勸得人回頭是岸,綠蘿想繼續(xù)發(fā)揮自己的菩薩心腸。
站在書房張望了一眼,綠蘿回頭對倚門而坐的小香叨叨:“還有你!從今兒起給我跟緊了姑娘,不要再跟著往外跑。左右過年也沒多長時間了,只要平安順利地回了家里,上面有老太太盯著,下面一堆的堂兄弟姐妹湊熱鬧使絆子,姑娘抽不出空來想別的,也就不成天想著往外跑了,我們兩人也能松一口氣來!回頭我也找四喜說說!”
小香斜眼瞅綠蘿一眼,吊兒啷當(dāng)?shù)剞揶恚骸皦蛄税?!也沒見你這兩天張狂成什么樣子。昨天對姑娘那么一頓叨叨,不說你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姑娘給你笑臉了,你還真上臉了不是?現(xiàn)在又找上我叨叨!是,你能!你連主子都敢說了,你這么能咋不上天呀!”
一席話把個綠蘿氣得噎住,笑撲上去要撕小香吧吧的小嘴。小香哪能讓她近身,腳步一滑已經(jīng)往院子里去了,還回頭對綠蘿皺鼻吐舌地做鬼臉。
在庭院里百無聊賴地伸伸腰,小香暗自唧咕,還要她盯緊了主子不讓往外跑?她自己正悶得慌,活計都讓新買的丫頭做了,自己一天無所事事地呆著還想往外跑呢。小香心說,我不攛掇主子出門已經(jīng)不錯的了。
兩個丫頭在門外打鬧,半點也沒影響江離奮筆疾書的熱情。
身邊的書桌上擺了一疊圖形數(shù)字的草稿,那是一早起來想起設(shè)計的房屋構(gòu)造圖。這起造些房屋,她得粗略地計算磚瓦土木人工的開銷。想著收房租多少年能回本,她漸漸地沉溺進(jìn)了構(gòu)建一個大型新村的美夢。
美夢做完,刻意把惡夢淡忘,她正著手給父親去一封家書。
第一次跟強盜打過交道,她多少了解了父親的不容易。所以這一封信跟以往不同,照舊的家常問候過后,她用大段的篇幅關(guān)心父親平日里的工作狀況,尤其詳細(xì)地問起青州的匪情,提醒父親注意安全,凡事小心在意。末了有些動情地表示,希望父親能早日從青州卸任歸來。
或者是寄托了對那一世里,對那位守在病床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父親的愧疚,江離這一次把信寫得聲情并茂、言辭切切,通沒有了以往的虛辭應(yīng)對。
把家書寫好,吩咐綠蘿用過午飯后把信送到葛掌柜鋪子上,讓他想辦法加急送了去。她相信葛掌柜一定聽得懂她的意思,這封信走那條水路的話半個月時間就能送到父親手上,那比官辦的信差要快上一個多月。那么自己就能在除夕之前收到回信了。
她也說不清自己如此的焦急從何而來,反正就是一種莫名的惴惴不安,這種不安讓她迫切地想早一天把信送到父親手里,一天也不想多等。
午后江離又進(jìn)了書房。在書房里一張小榻上假寐。
聽著綠蘿出了門去送信,小香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了書房。
江離瞇縫著眼望見窗外一片暖陽,皓腕輕抬,起身下榻。小香手托著下巴坐在窗邊書桌邊,頭一點一點地犯瞌睡,手肘壓著江離花了大半天時間繪制的房屋設(shè)計圖。
江離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伸手把小香的手肘抬起,輕輕把圖紙抽出來。
小香狹長的眼睫毛半垂,稚氣的臉上困倦難耐。江離手一松,她干脆迷糊著趴在了書桌上。
江離一轉(zhuǎn)身走到門口,才省起這四喜出門找船去了,這兩天多半不在莊子上。自己想要出門,一個人也實在太不像話。便又回到了書房里,上前在小香額頭上輕敲了一記。小香一驚,驀地從夢中驚醒,睜圓了雙眼,一臉的呆萌愣怔,辨不清東西南北。
江離清清嗓子,佯怒道:“你這丫頭昨晚做賊去了來,大白天的睡得叫也叫不應(yīng)!綠蘿出門之前是怎么交待你的?不是讓你看緊我么?剛才我要是這么揚長而去,你上哪兒找人去?!?p> 小香嘻嘻地扯個笑臉,刁俏的雙眼盛滿討好的諂媚:“姑娘是主子,怎么能像守賊似的防著呢。再說,我問過了,四喜這兩天都不會回來,姑娘你心性再野,能一個人跑了出去?”
敢情這丫頭睡得這么死,原來吃定自己不會開溜。自己什么時候淪落到要看兩個丫頭的臉色才敢出門了?
江離把臉一板,冷著臉說:“這么說只要我還沒丟,你的本分就算是盡到了?!”
小香眨巴眨巴眼,一轉(zhuǎn)身從屋外沏上一杯熱茶:“怠慢了姑娘,請姑娘饒我罷!”小香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微福身子雙手遞上茶來。
“嗯,還算有個丫頭樣子?!苯x崩不住臉,說話帶了笑聲。
“那是姑娘仁慈、體恤下人,才慣得我們沒有丫頭樣子。這莊子里誰不念著你的好來?!毙∠銤M嘴抹蜜,帶著淺笑。
她不會以為這主子是真的生氣。說也奇怪,主子以前愛使小性子,自從病好了,這主子就像換了個人,還從來沒對她們發(fā)過脾氣的,漸漸地這丫頭膽子也大了,學(xué)會了調(diào)嘴。
“我不要別人念著我的好,我只要小香念我的好就夠了?!苯x杏眼微瞇,笑得比小香更刁。
“姑娘別對著我這么笑,我怕幫不到你!”小香從話里察覺一絲求助的意味,笑著拒絕道:“我的觀點跟綠蘿是一樣的,不能放任你這么野下去。真要出了差池,毀了姑娘的名聲,老爺回來還不把我們這些丫頭賣了!”
江離冷哼:“真以為我這個主子還被你們兩個降伏了不成!我要出門便要出門,這梅莊里總還算我最大吧?還用得上求小香你開恩不成,當(dāng)真是反了你們。帶你出去呢是怕你呆久了悶得慌,既然不識好歹,也由得你,愛去不去!來,侍候姑娘我更衣去?!?
清青梓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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