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佇立在風(fēng)中,迎著晨曦,一抹白光穿透山谷間如夢似幻的云霧,落在她窈窕的身軀上,她面朝呂光,倔強的說道:“秦師已準許我一同前去?!?p> 她深深的知道那金鼻白毛老鼠精是何等的可怕。
但她仍然請求秦皮,允許她跟隨呂光一起前往秦山郡城。
美人恩重。
呂光唯有接受。
姜顏捋了下鬢角的秀發(fā),展顏笑道:“在園中實在太過煩悶,正好出去走走?!?p> 那就走吧。
明鏡臺廣場之上此刻已站有六個人。
呂光一眼望去,除了來自外園的三名男弟子之外,其余三人均是腰挎長劍的麗人美婦。
此去除妖,劍園竟只派出三個女人。
呂光有些意外。
焦阿大冷眉寒目,孤零零的站在石臺一角,此人正是那次明鏡臺開啟之時,向呂光指點氣功等階之分的刀疤男。
呂光踏上石臺廣場,沖他微微點頭。
譚不談一心癡迷于氣功修煉,他進入外園已有兩年時間,去年便已是煉氣第二層的境界,眼下他急需一枚凝氣丹來提升修為,以期能夠在此次的外園大比之中碾壓眾人獲勝。
還有元舟律則是一位豐流倜儻的青年公子,是今年新入園的弟子,他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氣度翩翩,不像是一位修行氣功的煉氣士,倒像是個學(xué)富五車的飽學(xué)書生。
至于那三名劍園弟子……
則都是風(fēng)韻猶存的美麗婦人,她們均是用冷冽清淡的目光在望著姍姍來遲的呂光。
她們?nèi)酥林心?,身材婀娜豐盈,都是已經(jīng)熟透的女子,自然也有著豐富的閱歷。
她們均已看出呂光只是一個毫無氣功根基的普通人。
那為首一位身穿紅裙的婦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高傲冷艷的氣質(zhì),柳眉彎彎,冷冷的打量了呂光一眼,爾后淡聲道:“你就是呂光?”
“是?!眳喂獯鸬馈?p> “你可知道妖怪的厲害?”
“有諸位劍園師姐出馬,說不定那妖怪早已聞風(fēng)而逃了?!眳喂飧尚Φ?。
一位身穿黃衫的美婦饒有興趣地望著呂光,拍手笑道:“這話我愛聽?!?p> 而那站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地藍衣婦人,轉(zhuǎn)而滿臉?gòu)趁牡匦Φ溃骸斑@位是洪素依、洪師姐;喏,她是黃瀟瀟。”
說著她玉指先后指向紅裙婦人和黃衫美婦。
“藍綾,不用跟這些外園弟子多費口舌。”洪素依冷哼一聲,視線落在呂光等人身上,道,“走。入城后你們尊我命令即可。”
說走就走。
……
洪素依沒有選擇騎馬,而是一意步行,美其名曰鍛煉身體。
從百草園到秦山郡城雖只有七八十里的路程,但也是黃昏時分才來到秦山郡城,這一路上,其他幾人都是輕松自如,健步如飛,只有呂光體內(nèi)毫無靈氣加持,不免覺得有些吃力。
若非因為呂光在行進途中稍感疲累,眾人歇了幾次,只怕剛過正午,便已能趕到城中。
越過一座古樹繁茂的矮山,一行人伴著夕陽進入城內(nèi)。
太陽下山,落日的余暉傾灑在房屋瓦舍之間,城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煙火氣息。
炊煙裊裊升起。
犬吠不止。
這種安寧平和的景象在百草園是絕對無法看到的。
但呂光在百草園內(nèi)總是會看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
然而,此刻他站在大街之上,放眼望去,竟沒看到一個人。
秦山郡城地處中州極北之地,本該是人口密集的繁華城池。
可是,黃昏夕陽里城中卻仿佛沒有一個人。
洪素依皺眉道:“沒想到那地涌夫人竟已令人膽寒如斯?!?p> “城內(nèi)飯香升騰,大街上卻空落落的,杳無人影,看來確實如消息所報,暮色來臨,夜晚一至,所有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閉緊房門了?!彼{綾神情微冷。
黃瀟瀟微微瞇著眼,冷笑道:“依我看如今的靖道司也只剩下一個空殼了,連秦山郡城這等重鎮(zhèn)出現(xiàn)妖孽,都不管不問,還得勞煩我們?!?p> “秦山城離百草園太近,可能是靖道司不想多惹禍事罷?!彼{綾凝眉道。
洪素依望著頭頂虛空飄蕩著一層迷蒙霧氣,神情變得極為怪異,道:“妖氣居然已如此明目張膽的散布在城內(nèi)。不止是靖道司,連此城郡守和那位手握重兵的秦王都視而不見,這妖怪的來歷絕不簡單!”
“師姐你多慮了,七侯爭霸,亂世已至,人間出些妖孽也是在所難免的。”黃瀟瀟微笑著轉(zhuǎn)移話題,瞟了一眼呂光等人,道,“先找間客棧住下?!?p> 暮色四合,晚霞千里。
秦山郡城宛似被籠罩在一片赤紅色的迷蒙水霧下,每一座院落,都顯得甚為妖異,到處充斥著一股恐怖昏暗的氛圍。
街頭巷尾,人影不見。
富貴客棧。
這是城中最為奢華的客棧。
門被推開。
呂光一行人,涌入寬敞的屋中。
想要成為富貴客棧的客人,很簡單,一錠三兩重的黃金,足以在此地安住數(shù)日。
當然,修行者對俗世錢財看的很是輕淡。
洪素依望向黃瀟瀟、藍綾二人。
她們竟是都沒有銀兩。
呂光也搖搖頭。
一行八人,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很尷尬。
焦阿大黑著臉悶聲道:“我沒錢,進百草園之前,我只是一個窮困漁夫。”
元舟律揮動著折扇,笑道:“我有錢,只是沒帶。”
譚不談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洪素依想了想,將腰間的那枚四葉玉佩解下,放在掌柜的面前。
“請,后院雅間請!”
掌柜的眼神一亮,他將那枚玉佩拿在掌中艷羨不已的觀賞了一番之后,竟是畢恭畢敬的托著,又還給了洪素依。
他朗聲笑道:“您幾位是從百草園而來,是為城中百姓去禍除妖。小老兒怎能收您錢財。”
他竟單憑一塊玉佩,便已看出面前的這幾人來自修真巨擘百草園之中。
他竟也知道呂光等人是來除妖的。
做生意的人,消息總是要比常人靈通許多。
他們同樣也會察言觀色,他們深深明白,無論自己擁有多少金銀財寶、身份地位如何尊貴,在這些力量強大的修行者面前,都得卑躬屈膝。
掌柜的態(tài)度十分恭敬。
洪素依說道:“你可知最近城中有多少人慘遭毒手?”
“從未有人見過那妖怪的真實容貌,還是郡守大人張貼公文,城中百姓才知道一月來頻頻死去的壯年男子,乃是一只老鼠精所為。約莫有四十多人了。”掌柜的皺眉說道。
洪素依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她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客棧中寥落空靜,鮮有人聲。
這間富貴客棧規(guī)模頗大,后院竟有東西兩處別苑。
一行人聚在洪素依的房間。
西廂房。
房中清雅簡潔,古香古色。
洪素依的目光在呂光等外園弟子的身上逐一掃過,思考片刻后,她開口說道:“元舟律,你生的俊朗面俏,今夜你就隨意的在大街上走動一番,先引那妖怪現(xiàn)身,屆時我們再出手將其降服?!?p> 元舟律“啊”了一聲,不情愿的道:“洪師姐,我還沒準備好。”
“這有什么可計劃籌算的,讓你們四名外園弟子前來,為的就是充當誘餌。放心,有我們?nèi)粺挌馕鍖拥膭@弟子在,那妖怪斷然無法害你性命?!秉S瀟瀟抿嘴笑道。
藍綾冷然笑道:“區(qū)區(qū)一只老鼠精,在秦山郡城興風(fēng)作浪,若非此妖專好蠱惑勾搭精壯男子,也用不著你們前來。”
元舟律只有點頭稱是。
“你們今夜留守客棧?!焙樗匾罌_呂光等人吩咐道。
呂光轉(zhuǎn)頭看向姜顏,只見她正悄悄地眨動著雙眼。
夏夜。
城內(nèi)熱風(fēng)滌蕩,此地沒有百草園內(nèi)那種清涼舒適之感,卻也別有一番趣味。
只因夏天每個人都很喜歡洗澡。
兩處別苑的院落間,不斷傳出水流的嘩嘩聲。
風(fēng)塵仆仆,趕路一天,姜顏此時當然也正在屋中洗澡。
呂光在院中等候。
在洪素依幾人離開客棧以后,呂光和姜顏也決定出去溜達一陣。
院中忽然騰起一層濃霧。
夜,立刻變得朦朧起來。
就在這時候,從霧中慢慢顯出一個身段豐盈、徐娘半老的美婦來。
她推著一個獨輪木車,車轅在青石板上滴溜溜的滾動。
她不似其他女子裙裝薄衫。
她竟穿著一件又厚又重的棉襖。
美婦頭戴金釵,唇紅齒白,烏黑的秀發(fā)高高盤起。
木車上載著一個大火爐。
沒人想到在炎炎夏夜里,居然還會有這樣一個身穿棉襖的婦人。
她嬌媚的面容上卻沒一滴汗水。
她的腳很小,步履很輕盈,她推著龐大的木車,幾步來到呂光面前。
她的鞋很白。
她的臉更白。
“烤紅薯,香噴噴、熱騰騰的烤紅薯。”她白凈的臉上蕩漾著笑容,溫和而輕柔的聲音在夜色里響起。
紅薯被炭火的熱度慢慢熏烤,冒著絲絲熱氣。
的確很香。
呂光站在臺階處,面容冷峻,沉默不語。
美婦搖曳生姿的站在呂光面前,臉上的笑容已變得詭異陰森。
她笑了笑,開始動手一粒粒的解開棉襖上的紐扣。
棉襖下很空。
宛如夜色里空寂的秦山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