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慕北順著韓佩佩的手看過去,顧顏夕正舉著高腳杯,淺酌慢飲的品紅酒,再次將他無視的徹徹底底。他臉黑如炭的咬咬牙,用行動回答了韓佩佩的問題。
韓佩佩美艷的笑容帶上了算計。
她知道向來深不可測,讓人看不出破綻的慕北,一旦遇上顧顏夕,就會像位蠻橫沒頭腦的莽夫,不攻自破。
在離顧顏夕一桌相鄰的距離。
韓佩佩望著顧顏夕,故作夸張的問慕北:“Darling,你瞧窗邊那位短發(fā)美女,是不是你喜歡的清麗脫俗款?”
慕北像被人踩到了痛腳。
擦桌而過間,不為諷刺的看著顧顏夕惡狠狠回:“這種貨色還美女,我看她頂多算是個取悅男人的玩寵!”
毫不意外,一字不差的落進顧顏夕耳里,也燙在了她的心上,那剛遮掩起來的傷口,再次淋漓不堪的展現(xiàn)在眼前。
她隱忍著,淡笑著,如同一個刀槍不入的聾啞人,默默地承受著她愛的人,給她一次又一次的......侮辱和傷害。
蘇曉上完洗手間去吧臺買單,被收銀員告知已結(jié)賬,氣咻咻往桌位走,看到背影像慕北的人,心驚肉跳地愣住了。
為了確認真假,蘇曉隔著餐廳的另一個過道,腳下生風的追上去一探究竟。
認清是慕北,蘇曉不禁懷疑這個世界太小的同時,又不由得為顧顏夕憂心。
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等回到餐桌,余下多半瓶沒喝的紅酒,快要被顧顏夕一個人喝光了。
而顧顏夕臉上的神情,亦如她這三年所看到,所表現(xiàn)的那般平靜無波。
可蘇曉就是知道,顧顏夕用一種歲月靜好的方式把自己包裹了起來,連同那顆心在離開慕北之后,也冰凍冷藏了。
有心想寬慰幾句,顧顏夕卻是個執(zhí)拗要強的人,她不喜歡別人用擔憂心疼類的目光看她,也從不在人前表露脆弱。
當年顧顏夕大失血住院,慕北拋棄她遠去國外,顧顏夕連一滴眼淚都沒流,安靜地讓人揪心,還反過來勸慰他們說:
“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從小嘗盡了孤獨和世味,也習慣了來來去去的人,他們要的只是旁人小透明的漠視。脆弱,從來都不屬于Ta們?;钪?,才是Ta們勇往直前的堅韌。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好起來,所以,請不要憐憫看輕她?!?p> 蘇曉心煩意亂地在桌位坐下,眼睛瞪看著顧顏夕,語氣有些沖人的說:
“你一個月工資五千的人,買單那么積極干什么,我一個富二代的老板娘難道還付不起飯錢?顧顏夕,你要再這樣,以后就別跟我出來了?!?p> 顧顏夕看了蘇曉一眼,喝完最后一口紅酒,放下高腳杯,小醉微醺地說:
“你回來了,休息會走吧。”
“巧了,為了姐前凸后翹的S型曲線,剛飽腹我也沒打算久坐,怕小腹長肉?!?p> 蘇曉裝似不大經(jīng)意的看了眼坐在斜對面的慕北,目光又在顧顏夕身上逡巡了一番,邊提包起身,邊安排后續(xù)活動。
“現(xiàn)在回去也是大眼瞪小眼,去KTV唱會歌吧,玩到23點再回家睡覺?!?p> 顧顏夕低頭,抬手看著腕表上的時間,20:35分,正準備開口拒絕,蘇曉快她一步地往門口去了,只能無奈跟上。
走出餐廳,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蘇曉看著傾盆大雨的城市,可惜遺憾的說:“真討厭八月的鬼天氣,善變的跟張娃娃臉似的。我還想趕在奔三之前,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找找青春,聊聊我們大學做過的那些瘋狂事,鬧過的笑話。結(jié)果......青春被一場雨泡發(fā)了?!?p> 顧顏夕卻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不用撒謊找借口。
真好!
從包包里掏出常備雨傘,顧顏夕遞給蘇曉,解釋說:“多裝了一把?!?p> 接著,不等蘇曉開口,就自顧說:
“阿姨一下雨風濕骨病就疼的厲害,你拿著傘開車先走,這個點開車送我肯定堵車堵的厲害,我坐地鐵回家還快些。至于他,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不難過,也不在意,更不會為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犯傻。所以,快回家陪你母親吧。”
“要不,要不你今晚跟我回胡同住。”
臉上寫著拒絕的顧顏夕:“......”
蘇曉深信不疑的接過傘,知道顧顏夕不會去她家住,還是鍥而不舍的勸說:
“你喝酒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萬一出點事,我怎么向他交代.......”
蘇曉口中的這個“他”,不明說顧顏夕也知道指的是云沐陽。這三年,大家都在揣著明白裝糊涂,誰也不點破那層關(guān)系,就這樣平衡且相安無事地過著,真真假假,面具倒是戴的越發(fā)好。
“是擔心我又為他殉情自殺吧?!鳖欘佅剡^話,直接了當說:“蘇曉,我是個成年人,一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成年人!我承認,為了慕北,我的確在浴室里割腕自殺過!可那都過去了,我也不再是那個只相信愛情的傻姑娘了!”
“不就是遇見前任跟他現(xiàn)任招搖過市,多大點的事啊,BJ就這么大,地球人口這么密集,遇見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況且,誰沒個前任現(xiàn)任的。”
無話反駁的蘇曉妥協(xié)了。
“那我先走了,難受就別硬撐著,你還有我們,還有安羽,”頓了一會,蘇曉沉痛艱澀說:“還有一個,一直想給你一個家的,云沐陽?!?p> “嗯。好。開車注意安全。”
目送蘇曉離開視線。
顧顏夕退下偽裝,目光受傷地在手機上下單了一輛回慕北別墅的叫車服務(wù),站在法國餐廳門口孤零零地等車。
街道上的行人來去匆匆,她看到?jīng)]有帶傘的路人在雨中快速奔跑,恍若看見了曾經(jīng)的那個自己......
顧顏夕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她四歲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孤兒院。
那里被遺棄和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很多,只有她一個人,總是孤零零地待在房間里。
開始的時候她也會渴望地往前擠,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偷聽到院長媽媽和領(lǐng)養(yǎng)人的談話,她就再也不渴望新家了。
“那個孩子是挺漂亮,長的水靈又乖巧,我也想領(lǐng)回家,可不能受一點磕磕絆絆的金貴身子,不就是個討債的鬼。反正我是養(yǎng)不起,也不可能帶她走,誰養(yǎng)的起,你就轉(zhuǎn)手再把她送走唄?!?p> 又被新媽媽嫌棄了呢。
小小的她嘗到了被拋棄的滋味。
她轉(zhuǎn)身往房間跑,跑太急跌倒在了地上,膝蓋都破皮流血了,可是她不哭也不鬧,只是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有出去過。也是從那天開始,習慣了黑暗和孤獨。
因為長期喝藥,大家背地里都叫她“藥罐子”,再加上RH陰性血的特殊,院長媽媽就給她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她每天都是一個人在屋子里踩著影子玩,一個人在里面吃飯,睡覺,自言自語。
直到六歲那年,有一天她坐在窗邊支著小腦袋,對著天上潔白的云朵兒發(fā)呆,一個長的像是天使般的男孩,逆著陽光來到她窗前,輕輕地牽起她放在窗外的手,一臉認真地告訴她說:“我叫安羽,以后我?guī)阃?,我保護你!”
從那一刻開始,顧顏夕的世界除了黑白,漸漸有了不同的色彩和歡笑。
可幸??偸嵌虝旱模粫槿魏稳送A?。只是三年光陰,又倒回到了原點。
安羽走了。
在他教會她微笑,在她習慣了他的陪伴,在她感覺到溫暖不會孤單的時候,安羽跟資助孤兒院的女慈善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