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微風襲人。
安靜的房間里,少年半裹衣裳,盤坐在一個大木桶里,他兩眼緊閉,呼吸平穩(wěn)有力,雙手于胸前交接結(jié)印。
木桶之中,盛滿了青色的液體,略微搖晃間,竟還反射出點點異芒,頗為神奇。
少年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呼吸之間,極具節(jié)奏之感,隨著他的每一次吸氣,青色的液面上都會升起幾縷淡淡的煙氣。煙氣略帶青色,緩緩攀升,然后向他的鼻尖聚攏,繚繞片刻后,被他吸入體內(nèi),消散不見。
煙氣入體,少年那張稚嫩的小臉,似乎也在恍然之間,散發(fā)出猶如溫玉般的光澤。
似察覺到體內(nèi)的血氣越來越充盈,少年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也揚起淺淺的欣慰笑意。
這少年自然是宇澄,而木桶里的青色液體則是由清靈散調(diào)配出來的。
青色的藥液沾染著宇澄的肌膚,順著身體劃出數(shù)條清涼的痕跡。
隨著功法運轉(zhuǎn)速度的加快,宇澄的體溫在逐漸升高,頭頂上蒸出了白氣,桶底也漸漸有氣泡冒出。
在宇澄專心致志地修煉下,越來越多的氣泡從水底冒上來,在液面上炸裂,淡淡的煙氣也是愈來愈濃,到最后,竟然隱隱的將他暴露在水面外的身體遮掩住了。
皎潔的月光透著窗戶紙照射進漆黑的小屋里,灑在木桶周圍,在朦朧的顏色上更是增添了一抹迷幻般的色彩。
時間慢慢流逝,修煉卻不停止。
當東方的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月亮也避退到晨光身后時,宇澄緊閉的雙眼終于微微顫動了一下。
睫毛輕顫幾下,片刻后,一雙烏黑的眸子乍然睜開,瞳孔之中,兩道銳利的白芒閃過。
“呼--”
宇澄張口吐出一口濁氣,神采奕奕地眨巴了下眼睛,然后猛地站起身子,任由清涼的水花從身上淌落。
他張開雙臂,兩手向后拉張,伸了個懶腰,身體內(nèi)頓時傳出幾道清脆的聲響。
“沒想到在桶里坐了一晚上,竟比在床上躺了一晚上還舒服?!?p> 感受到體內(nèi)的修為比昨天又提升了一些,宇澄有些迷醉地喃喃道。
低頭看了看桶里的藥液,這會兒已經(jīng)變得澄清透明,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修煉,桶中的清靈散都被她吸收殆盡了。
昨晚回來后,他就按藥方上的說明燒了一大鍋熱水,將之倒入早就準備好的木桶里,然后滴了五滴清靈散在其中,攪和均勻后,蓋上蓋子。
做完這一切后,已經(jīng)是大半夜了。
說明上講了,清靈散要用熱水將它的藥效化開,淬骨初期一次只需五滴,中期十滴,后期二十滴,而且它還很容易揮發(fā),所以為了較少藥效的流逝,再將它溶解好后,必須用東西將它完全封住。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太高的水溫淬骨期的修士根本承受不住,就別談在里面修煉了。
于是,宇澄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候著,直至其冷卻至室溫他才托著疲憊的身體坐進去開始修煉。
從木桶中爬出來,將身上的水漬擦干,換上一套干凈的衣服,宇澄就走出屋子,來到院子里。
此時,天才微亮,萬籟俱靜。
宇澄站在空空的院子里半天沒動,他盯著自己的雙手怔怔出神。
在昨天的那場兇險交鋒后,他可是清楚地記得手背和身上被那人劃傷了數(shù)道口子,然而現(xiàn)在全沒了,全身恢復如初,就是連之前修煉淬骨拳造成的傷勢都消失了,這令他感到很費解。
這樣的傷勢,一個晚上就恢復過來,連個疤痕都沒留下,這也太奇怪了,說明上可沒提到過清靈散還有這效果。
這讓他不由地想到一個月前突破到淬骨初期的那個晚上,也是就一晚上的時間,他全身的淤青淤血都不見了,當時他還覺得是《淬血功》的原因,可現(xiàn)在看來,應是另有原因。
結(jié)合那天的情況,這一系列的異樣都是從那個奇怪的夢開始的,然后,玉令就不見了......
想到玉令,宇澄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胸口,然后他整個人一怔,腦海忽然浮出一個猜測,似驚雷炸響,讓他瞬間驚醒、明悟。
玉令不是不見了,而是進入了他的身體,并以一種他不知道的方式默默地影響著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總感覺這個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是這樣,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宇澄很頭痛,一時半伙他還想不出什么法子來證明這點,除非他有煉氣境的修為,或找個煉氣境的高手幫他看看體內(nèi)的情況。
當然,這第二種辦法他是不會用的,至于這第一種辦法,他連鍛臟期都沒達到,煉氣境就更別提了。
“算了,這事還是以后再說吧?!?p> 他昨晚答應了童伯,說是今天早上要登門答謝李茂,可這會兒時間還早,他索性就在院子里練起了碎骨拳。
“轟!轟!轟!”
拳風陣陣,即便是砸在空氣上,也同樣發(fā)出了拳頭猛烈碰撞的轟鳴聲,可以想象到宇澄的這一拳若是打在一個普通人身上,他即便是不死,恐怕也得在床上躺個半年。
回憶著玉簡里的內(nèi)容,宇澄一招一式地在院子里將碎骨拳打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聽見外面?zhèn)鱽聿唤^如縷的喧鬧聲,他才收拳停息,動身前往紫軒閣。
經(jīng)過昨晚的那件事,巷子里的人大多對宇澄的態(tài)度有所變化,在宇澄走出石匠鋪子后,周圍的行人見到他都有意避退幾步,更是有人在他背后指指點點。
“哎,你說這石家娃娃平時看上去老老實實的,怎么就這么能惹事呢?昨晚李家和馬家那兩孩子的傷勢大家都看到了,唉喲,那真是慘不忍睹啊,我現(xiàn)在想想都心疼?!?p> “可不是嘛,聽說他們道現(xiàn)在都還沒醒呢!老李那婆娘哭了整整一夜,頭發(fā)都白了一半。”
“是啊,誰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呢?那兩個孩子都傷成那樣了,他卻跟沒事一樣,我看以后還是和他少接觸為妙。”
眾人雖然極力壓低聲音,可還是有一部分傳入宇澄耳中。
這些話就像是一支支利箭狠狠地插在他的心頭,讓他說不出的心痛、難過,還有委屈。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甲都扣進了肉里,可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他渾身微微顫抖,低著頭顱,迅速走開,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哎,天賜!早上好啊!”
就在宇澄低著頭快速趕路時,他的前方忽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他猛然停住,抬頭看去,只見賣豆腐的王奶奶正端著一碗豆花走向他,一臉慈祥的說道:“天賜啊,這么早出門,還沒吃飯吧,奶奶這也沒什么別的,吃碗豆花吧,不要錢?!?p> 豆花應是剛剛盛出來的,還冒著熱氣。
宇澄鼻子不由地一酸,只覺得王奶奶的笑臉頃刻間變得有些模糊,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然后接過王奶奶手中的豆花,聲音有點哽咽道:“謝謝王奶奶?!?p> 說完,他便大口地吞吃起來。
“哎,慢點,慢點,孩子?!?p> 王奶奶笑呵呵地看著宇澄吃完一碗豆花,然后又說道:“孩子,吃飽了嗎?”
“夠了,夠了,王奶奶”,宇澄連忙推謝道。
“喲,天賜啊,早上好??!”
這一會兒功夫,周圍又來了幾個熟人,鄰居陳大爺、趙大嬸、劉三叔、王二麻子等等都在,他們看到宇澄后紛紛和他打了聲招呼。
“嗯,陳爺爺早!”
“趙嬸,劉叔,王叔......”
宇澄挨個都喊了一遍。
“諸位長輩,我還有事,先走了”,沖眾人抱拳后,宇澄一路小跑地離開了貧民區(qū)。
“哎!可憐的孩子”,王奶奶搖頭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繼續(xù)去賣她的豆腐。
“哼”,陳大爺冷哼一聲,沖著之前說話的那幾人怒聲道:
“天賜這娃娃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是什么人我們大家都很清楚,再說,昨晚那事他不也是受害者,你們這些成天無所事事,就會瞎說的人,下次再讓我聽見,老頭子我就打爛你們的嘴!”
“不錯,這事天賜也沒什么錯,你們再亂說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劉三叔他們一樣說道。
看著后來這幾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那幾人不敢多言,都灰溜溜地低頭走了。
再說宇澄,離開平民區(qū)后,他便一路向南走,轉(zhuǎn)過幾條街道后,終于來到了紫軒閣前。
看門的還是昨天那個小斯。
小斯大老遠就看見了宇澄,待宇澄快走到門前時,他立馬就迎了上去,一臉恭敬地說道:“石長老,我已等候多時了,您里面請!”
在小斯的帶領(lǐng)下,宇澄再次踏進了紫軒閣的大門,與昨晚不同,這次他仔細地留意了這里的建筑構(gòu)造。
只見院外粉墻環(huán)護,綠柳周垂,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院內(nèi)道路相銜,山石點綴,亭樓座座,當真是古風濃郁,寧靜悠遠。
兩人在大院里轉(zhuǎn)了半天,終于來到了一座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閣樓前。
但他們沒有馬上進去,因為里面正有人在大聲叫罵,言詞粗魯,聲響如雷,而且被罵的那個人的名字正是叫石天賜。
“石長老......我們......”
小斯尷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么。
“走,我們進去”,宇澄似是沒有聽見里面的叫罵聲,在小斯的驚訝下,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