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雁城(六)
“這是花錢買的?”蕭月指了指白米和一邊的蔬菜生肉。
“嗯?!笨此贫睾竦哪腥它c了點頭。
“這飯菜是你煮的?”
“嗯。”
“……我們談?wù)??!?p> “先吃飯吧。你不能餓著肚子?!?p> “……”
“白城,你受傷之后回去看過家人么?他們應(yīng)該挺想你的。”蕭月說完覺得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我沒有家人。”
“抱歉?!笔捲驴吹剿难劬ο氲降谝淮我姷剿麜r的場景,不免有些復(fù)雜,接下來的話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由白城打開?!罢f保護你是真心話。當(dāng)你說我是你哥哥時,盡管知道那是假的,可是我還是打心底里高興?!?p> 白城講的真誠,蕭月承認那一瞬間她還是有被打動的,然她思忖片刻,還是開口說道:“其實在那里你遇到我不是碰巧的對么?”
兩人都知道這意指什么,氣氛一時變得凝重。
“這只眼睛能感應(yīng)到你?!卑壮峭蝗婚_口,蕭月的注意力也被引到他所指的右眼?!拔倚〉臅r候就是孤兒,打記事起就是。我在外頭流浪,一開始還能跟著一群乞丐。有一次我跟著他們到一塊廢墟那撿東西,突然右眼覺得有些燙,我搓了好幾次眼睛?!卑壮钦f到這彎眉一笑,似乎將要談的事情是件輕松愉快的。
可那笑容不達底,蕭月隱約感覺那里藏著苦澀。果然就聽到他繼續(xù)說道:“他們有人回頭看了我一眼失聲驚叫,然后越來越多的人看著我。那時的我很迷茫還沒理解發(fā)生了什么,可那眼神我一直記得。接下來被疏遠被毆打就順理成章了。呵呵?!?p> “白城?!蹦且欢ㄊ嵌瓮纯嗟幕貞?,蕭月無意要剝開那層傷口,她想對他說不要勉強,他可以不用說的。
白城像是看懂了她的安慰,只是安撫一笑。他跳過最早的那段記憶,宛若那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經(jīng)歷。“后來有一天有位老者見到我把我領(lǐng)了回去,據(jù)說他是教宗的第二十六代長老,當(dāng)然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說到這,白城微皺著眉,蕭月看得出那可能是段不太美好的回憶。“不愉快的都過去了,不用特意去想起?!笔捲虏蝗痰貏瘛?p> “怎么會不愉快?!卑壮橇⒖谭瘩g,可是那笑容太過慘淡,完全沒說服力。蕭月知道他不愿,識趣地閉了嘴。
“知道他們?yōu)槭裁唇形夜治锩?,知道長老為什么會將我?guī)ё??因為這只眼,它能找到異世之物。它會因為接近與異世之人有關(guān)的東西而變成惡魔的顏色?!彼f這句話時,蕭月宛如感覺到這一剎那他注視她的眼眸中有著一股強烈的憎恨。
像是有股冷風(fēng)吹進骨頭,蕭月頭皮發(fā)麻,身子打了個激靈。
“我能找到你?!彼牭剿@么說。
真冷,蕭月忍不住搓了下起了雞皮疙瘩的雙臂。
“放心,我說過我會保護你?!?p> 在聽了這樣一段言辭后,蕭月再也沒有早前聽到的那種感動和無措。明明同樣的意思,現(xiàn)在她卻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住的獵物,瑟瑟發(fā)抖。
“那不是你的錯,可也不是我的錯。我也不愿來這里。”她不敢看他,也不想妥協(xié)。她可以同情他的遭遇,但不能犧牲自己成為對方發(fā)泄的工具。
她不屑做提線木偶,也不想再嘗試生死一線,盡管很多時候會身不由己,但她就是不愿輕言放棄。
“我的命運由我做主?!彼曀鰣远?,“我很弱小,但是我不懦弱。”
白城凝視著她,她的眼中宛如有璀璨的星芒。他低下頭低沉的聲音帶著他無盡的哀傷:“所以你也不要我了嗎?”
他如被人遺棄的小狗,慢慢蜷縮起身子。蕭月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她怔在當(dāng)場,只是看著他。
蕭月的沉默像是肯定了他的問題,他嗤笑起來:“所以我為什么生來這世上?!?p> “白城。”蕭月實在看不下去了。“若是你覺得因為靠近異世之物,才會讓你被人覺得不同常人。那你有沒想過,只要遠離我遠離異世之物你就可以過普通人一般的生活。”這是個治標(biāo)不治本的辦法,甚至有些逃避的意味??墒捲率窍敫嬖V他他的生活不全是圍著這個轉(zhuǎn)。
“普通人?可我是嗎?”
“你是!”蕭月上前握緊白城顫抖的手?!罢娴摹D憧?,一個鼻子一雙眼,兩只耳朵一張嘴。你和我與周圍人沒什么不同。你看我的眼睛,仔細看也不全是黑色的吧。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地方,每個人的生活也各不相同。你不要去做他們,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p> 白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他回想著她最后的那句話,他想他會一輩子也忘不了。
女子的溫度通過他的手背傳遍他的全身,那是一種溫暖如潮水一般。白城猛得一拉將蕭月帶入懷中,他貪戀這種溫暖不愿放手。
男子將頭枕在女子的肩上,他鎖得太緊,女子動彈不得。
“白城?!笔捲虏蛔栽诘叵霋昝?。
“那我的命運也由我做主,我想跟著你一輩子,你走到哪我也走到哪。我可以為你看門護院,我可以為你買菜做飯,我不奢求你給我什么,只要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他經(jīng)歷了人情冷暖,第一次有人正視他自己,他覺得只要能呆在她身邊,或許他就可以如她所言不懼他人只做自己。這是她給他的勇氣,她給他的信心。她就像他人生中的太陽。
“白城?!笔捲虏话驳嘏又碜樱虑樵趺丛桨l(fā)與她所愿背道而馳。
男子不知何時,淚水已迷了眼?!皠e動,就這一會?!彼幌氪丝痰睦仟N被她所見。
男子隱忍的聲線隱約帶著哭腔,蕭月感覺背上有點濕,聽話地不在動了。
半晌,白城情緒穩(wěn)了穩(wěn)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他驚慌失措地放開蕭月,恨不得向后蹦一丈遠,奈何場地受限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他嗑碰疼了也顧不上,桌上的瓷碗碰撞的叮當(dāng)響。他恐慌、歉意,向蕭月求饒般地懇切:“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冒犯你的。你打我罵我,別趕我走行嗎?我保證以后沒你允許,絕對不會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