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村長，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夫人到底和你說了什么？”
其中一個人影十分激動。
“夫人對我說了什么？……對了，那個晚上，午夜鐘聲第二次響起的時候，我親眼看著老爺，被那些人綁在了十字架上。”
“那時青海海岸應(yīng)該是燈火通明的吧。老爺那時候穿著囚服，被王族的士兵們押送著。提刑官就站在那些士兵的中央，他一臉陰沉地盯著老爺。他說，老爺是亞特蘭蒂斯有史以來最大的罪人——不顧王族禁令私自出海，并四處散播有關(guān)‘天空王國’的謠言。他還說老爺?shù)拇嬖?，已?jīng)威脅到了亞特蘭蒂斯的穩(wěn)固?！?p> “那夫人呢？”
“當(dāng)提刑官問起夫人時，我跑了，跑向了老爺家的倉庫。我推門而入時，夫人正抱著她和老爺?shù)暮⒆印Ｎ野凑绽蠣斪詈蠼淮o我的話，把夫人安置到了暗道里，那天夫人穿著白色長裙，她的眸子依舊如夜空般深邃迷人。在我打算去和王族的那些人拼個魚死網(wǎng)破的時候，夫人忽然叫住了我，她說……”
伊森停頓了許久，似乎正在竭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
末了，他緩緩開口：“夫人說，她已經(jīng)為這個孩子取好了名字——安娜，這是夫人孩子的名字。”
“安娜……”
另一個人失聲地重復(fù)了一遍，茶杯從他手中滑落，水灑了一地。
“可村長你不是說，她是你在青海海岸撿回來的孤女嗎？”
“羅斯，你還記得那天晚上老爺他說過什么吧？”
“我當(dāng)然記得！”
在那沖天而起的火光中，他們的老爺朝海灘上的所有人大喊著：“雖然我沒能找到，但終有一日，背負我遺志的人會出現(xiàn)，并找到那通往天空的道路！——天空上的國度，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啊，我又怎么敢讓王族的人知道安娜的存在呢？”
伊森的語氣充滿了落寞：“即使過了十年，王族的人依舊不遺余力地尋找任何和夫人扯上關(guān)系的東西。羅斯，十年前，我已經(jīng)逃過一次……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王族帶走安娜了?！?p> “可是王族他們?nèi)硕鄤荼姟?p> 羅斯說的沒錯，以區(qū)區(qū)一個村落的兵力，對抗整只王族軍隊，這種行為無異于以卵擊石。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明天一早，我會以匯報海神祭準備進度為由，接近祭司……在我刺殺他之后，你要去王族那和我撇清關(guān)系，并把一切的罪責(zé)都推脫到我的身上，這樣王族便不會遷怒村里的大家?！?p> 他其實是清楚的。
即使十年過去了，老爺所說的天空王國也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在王族的高壓政策下，人們的熱情逐漸被壓了下來。而他，早就成為了那個時代留下的最后殘黨。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一場遲了十年的審判。
“可是……”
“這是唯一的方法?！?p> 伊森壓低了聲音，他早就做出了決定。
“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羅斯，你其實也明白吧……有關(guān)天空王國的傳說，在十年前就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時至今日，每當(dāng)他合上眼，都能聽見夫人那時對他的囑托，而那個晚上的剪影也化為了對他而言長達十年的夢魘。
“可是，村長！那些來自‘天空王國’的人不是已經(jīng)來了我們村子嗎？只要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所有人都會……”
“不會的。就算將他們說出去，也只不過是重蹈十年前的悲?。×_斯，這件事結(jié)束后，你讓那些人盡快出航。我也只是聽老爺提起過，在青海深處，的確有連接‘天空王國’的通道。還有……安娜以后就交給你了。”
“我知道了，伊森村長！”
羅斯跪倒在地，額頭狠狠地磕在地面之上。
羅斯走后，伊森打開抽屜，拿出了那本塵封多年的日記本。
他時常能想起那時夫人的笑容——一如既往溫婉的笑。
“夫人……你讓我向王族揭發(fā)你的藏身之處，成為村長，幫你將安娜撫養(yǎng)成人，前兩件我已經(jīng)做到了，最后一件，就算拼死，我也會完成的！”
現(xiàn)在的場景，只不過是十年前那個黑夜的輪回。
不過至少在最后，他要向亞特蘭蒂斯的所有人證明一件事——夫人她才不是什么惡魔之女，她是一個溫柔的、懂得體貼人的好女人！
這個本子里寫滿了夫人的筆記。十年里，他將這個本子翻了又翻，里面對于賀露提雅乃至拜倫帝國、二十四中立國的描述他早已爛熟于心了。
他始終相信天空王國真的存在，只不過還沒被人找到罷了。
他默默將本子舉起——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能在安娜的成人禮上，將這本來自她母親珍貴的遺物當(dāng)作禮物送給她，并親口告訴她十年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他想告訴安娜，她的父親不是惡名昭彰的罪犯，她的母親更不是惡魔之女！
不過，如果不知道這些，安娜應(yīng)該能像現(xiàn)在這樣更好地活下去吧。
伊森將本子挪動到燭火之上，這本承載了他無數(shù)回憶與向往的本子，就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化作了灰燼。他已經(jīng)老了，也早就過了做夢的年齡，像天空王國那樣的事，還是和他一起被埋進墳?zāi)估锉容^好。
不一會，燭火也熄滅了。
躲在窗檐下的林秋與杰克面面相覷。
“看來，安娜并沒有抽到高級自助餐的免費券。”
杰克篤定的語氣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起身朝海邊的方向走去。林秋也直起身，緊隨其后：“啊……人都有猜錯的時候?！?p> 其實是他猜對了。
那群萬惡的海族果然打算把安娜當(dāng)作祭品。他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安娜依然能開朗地笑著。
“那你打算怎么做？”
“這次輪到你先說了?！?p>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海灘。『浪花號』就停在海岸邊，水手們搬著木板在船上敲敲打打。
“修船，你呢？”
杰克回答道。
——如果那些炮彈沒被水淹壞的話，至少還能打出了二十多發(fā)。
“練劍?！?p> 林秋向他揚了揚手，算是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