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空這種冷冷的倨傲,對仙宗修士而言,可謂是令人發(fā)指的無禮??伤绞侨绱耍驮浇欣钋锶毙纳蓱?。
在令人尷尬的氣氛中,客人不得不自己開口,生硬地打開了局面:
“今日登門造訪,只因日前路過貴國,恰遇普降靈雨的盛事,乃小修生平所未曾見。少不得打聽了一兩句,驚聞貴國皇后殿下,是天人下凡?!彼m時在臉上露出敬仰至極的神情,“小修生平,系心仙途,若能親眼目睹真仙之圣容,得一二指點,想必受用無窮。萬望皇帝陛下憐我等向道之心,請娘娘恩賜一見?!?p> 一番話,說得十分漂亮,無可挑剔。直把白蓮聽得,尾巴要翹上天去。
幽若空卻微微一哂,“李修士言重了。民間傳言,何足為信?天降靈雨,乃上天憐我一國上下遭魔道侵害,即將民死國亡。故而降下靈雨,解我憂患。各位若想仙途順遂,倒不如去烈國討伐魔道,積累功德,才是正經(jīng)?!?p> 這年輕的帝王說話,也是滴水不漏,且把一招“禍水東引”玩得爐火純青。
然而,李秋缺豈是容易打發(fā)的人?
當即以“憂天下之憂”的語氣說,“元亥那魔頭,多年來偏藏人間,作惡多端。一個不慎,倒叫他成了氣候。此魔黨羽眾多,就算舉我天海一脈的精英,也未必能肅清其爪牙。可若貴國有金仙坐鎮(zhèn),又另當別論了?!?p> 似乎要為即將出口的話增添份量,他微妙地停頓一會,眼里平添幾分亮度,“我天海宗愿歸順天女娘娘,任其調(diào)遣,討伐元亥!”
此話一出,幾個小輩皆是一驚。不知師父是不是瘋了,沒得到宗主的允許,對一介小國帝王,做下如此的重諾。
陳婉華倒有幾分鬼機靈,一轉(zhuǎn)眼珠子,明白師父恐怕是篤定那皇后是妖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帶一點嬌憨的張狂說,“陛下若得我天海宗助力,就算想坐擁盤蒼,也指日可待!”
幽若空發(fā)出一個不太友好的冷笑?!芭??只可惜,內(nèi)子不過一介凡人。各位恐怕要失望了。還是請回吧。”
這逐客令,讓幾位修士的臉瞬間轉(zhuǎn)陰。
尤其陳婉華,不知是何緣故,聽了這一聲“內(nèi)子”,感到十分刺耳,尖酸地挑釁了上來,“哦?不是金仙,難不成是妖?”
“婉華!”李秋缺厲聲呵斥弟子。好像她捅破了什么了不得的內(nèi)情!
陳婉華不服氣似的,嘟嘴低了頭。腳尖在地上碾了碾。就像一個道破真相卻被大人勒令撒謊的孩子,神情充滿了委屈。
可她的“無心”之語,終究揭開了表層的惺惺作態(tài)??諝庵?,陡然生出了微妙的劍拔弩張。
在這股墳墓般僵冷的氣氛中,幽若空清楚地意識到,對方一旦確認皇后是妖,恐怕會比鬣狗還貪婪地圍咬上來。
畢竟,仙宗素有拿妖丹修煉的習慣。
萬一消息漏到宗門那邊去,更是一場大禍。
白蓮這會兒也咂摸出了滋味,翹上天的尾巴耷了下來。臉色變得不好看了。心說:俺的徒孫媳婦,就算是妖,礙你們天海宗什么鳥事?!
李秋缺用洞察一切的眼睛看著皇帝和白蓮,含笑道歉:“小徒頑劣,言辭無禮,還請陛下原諒。只是,李某一片向道之心,還請陛下成全則個!”
陳婉華輕輕跺腳,嬌聲嘀咕道,“師父,明明人家都在傳啊,說皇后是妖,老天降罰!死了好多的人呢!”
這話一出口,無疑又遭到李秋缺一聲假模假樣的呵斥。兩人的一唱一和,把無形的窗戶紙捅了個徹底。
這時,幽若空慢條斯理地說,“看來幾位并非投誠而來,倒是來挑釁生事的!朕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內(nèi)子既非仙,也非妖。不過,本國確有真仙坐鎮(zhèn)。各位執(zhí)意求見,也未嘗不可。只是見了之后,朕就不便留客了。我風國雖是凡間小國,一旦不高興了,下手收拾幾個修士,卻也不難。”
李秋缺聽了這一席軟硬兼施的話,臉都扭曲了。各種情緒在皮膚的表層沖撞著,讓那張本該俊美文雅的臉,成了爛番薯的模樣。
半天,他才露出陰陰的一笑,“既如此,還請陛下請出真仙圣者,賜我等一見?!?p> 幽若空不無諷刺微微一笑,曼聲道,“賢弟,賞愚兄一個臉面,見一見這幫小輩如何?”
隨著這句刺耳的話,不疾不徐落入空氣中,金玹高大的身影從虛空中緩緩現(xiàn)了形。
李秋缺等人瞪圓了眼。瞪到了極致,眼珠子幾乎滾下來。
只見那人,周身流溢著得道者獨有的金光。一襲白袍,如皚皚冰雪。眉宇間無上圣潔、威嚴的光芒,昭昭顯示著,這是個早已被摩頂受記的仙人。
那通身的仙氣兒,比起化神期的大能們,不知要強出多少倍。未能得道的人,根本不可能模仿。
其實,金玹是個鬼仙。從鬼身修上去的,一半是鬼,一半是仙。才千年修為,真跟化神期的大能比起來,根本不夠看的!但是,他最大的本領(lǐng)在于會裝。
只見他,緩緩睜開青蓮妙眼,目光不帶人氣兒,從幾個“小輩”身上掃過。所有仙力外放,偽裝出一個真仙的氣場,毫不含糊地籠罩下來。足可以假亂真。
白蓮撲通一下,軟倒在地。他沒想到,徒孫新結(jié)交的兄弟,真的是個仙!
這還了得,娶了一個仙媳婦,又交了仙兄弟,這小子要上天了不成?
他太激動了!看向李秋缺等人時,驕傲得都有點猙獰了。
李秋缺徹底傻眼,不知所措!
他是腦子發(fā)熱,沖著妖后來的。算盤打得很好:一旦確認是妖,就立刻用“鎮(zhèn)妖塔”捉走。雖有風險,但是合五人之力,未必沒有把握。
實在不濟,憑他們有三個金丹的實力,逃跑總不是問題。
但是誰能想到,這小國里竟有真仙坐鎮(zhèn)!
別說碾死他們幾個,就是宗門里的幾個老祖來了,也別想在真仙手上逞得了威風。
李秋缺的臉白了,目瞪口呆片刻,擠出一絲無限仰慕的笑容,往地上跪去?!胺查g修士不知有真仙在此,多有造次,還望圣者垂憫?zhàn)埶?!?p> 他的脖子縮了下去,看起來好像憑空短了一截子。整個身體,也呈現(xiàn)微妙的蜷縮姿態(tài),顯得那么卑微,戰(zhàn)兢兢如一只螻蟻。
真的是......一點都不俊了。
他身邊的弟子們,也如出一轍犯了慫。
除了陳婉華偷偷向真仙和皇帝瞄了一眼,其余人等,無不成了鵪鶉。
其實,金玹最是個不禁打的花架子。在鬼里頭,能稱雄;到了仙人里頭,也就跟雪沙一個階級而已。
真要開打,還得用裝死那一招。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繼續(xù)擺足真仙的譜兒。好像三界唯有他一人得了道,滿身洋溢著說不出尊者氣場,把空靈的聲音灑滿保和殿,瞬間,好像天罰要來了似的:
“汝等心性不善,入了岐途。本著修仙名號,行魔道之事。將來縱然飛升,天界也不會容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當潛心修善為上,莫再妄造殺孽?!?p> 這番話,豈止把李秋缺幾個嚇得渾身打顫?
就連幽若空,也被這十足的真仙派頭,唬住了。
多圣潔的一個仙人!誰能相信,這家伙是個老奸巨猾的偽君子?
他恍惚之間,懷疑自己在做一場好笑的夢。
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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