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眾客
“都是那幾個鼠目寸光的，拖了大家的后腿，要不是他們在那兒胡咧咧，咱們這會兒就算吃不上席，怎么也能混個葷菜吧？”
原先覺得手里的食物美味之極，這會兒聽了那兩個居然在吃席，這心里的滋味當(dāng)真酸爽，頓時怨聲四起。
一個人影從山洞里悄沒聲地走出來，扭扭捏捏，目光閃躲，走到兩個寨民跟前，打恭作揖，“兩位大哥，在下還沒領(lǐng)飯呢?！?p> 正五味雜陳的眾人一見這人，都忍不住笑了。
可不正是先前嚷嚷得最歡的朱客商？
他本想表現(xiàn)自己最是守規(guī)矩，眾人都在山洞外，他在山洞里，就算落不著好處，也定不會受罰，沒想到山寨里形勢大變，那孫家小子當(dāng)真成了大當(dāng)家，他先前那些怪話可不就被當(dāng)場打了臉，有心不出來受奚落吧，這肚子餓得實在發(fā)慌，于是厚著臉皮出來了。
偏偏他出來的遲，那桶里的咸菜已經(jīng)沒了，就是那雜面的饃饃也只剩下一個，還是有個缺口的，朱客商低聲嘟囔了幾句，拿著就溜到最遠(yuǎn)處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了。
有那促狹地就問他，“喲，朱兄怎么不進(jìn)洞里去吃??？”
朱客商餓得頭暈眼花，哪里顧得上跟人斗嘴，死命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雖看他笑話的不少，可更多的人卻關(guān)心的是自己這伙人的安頓問題。
雖說孫家小子為了救父，把山寨大當(dāng)家給殺了，自己坐上了虎皮交椅，按說自己等人跟他爹孫守業(yè)也算是點頭之交，一個山洞里關(guān)過幾十天的，先頭那孫家小子路過的時候也曾說要放這些人返鄉(xiāng)，可此時一時彼一時，等他坐穩(wěn)了交椅，萬一想到這些人都是有家底的想撈上一把怎么辦？
“兩位大哥，這孫大當(dāng)家，可曾說過，要怎么安排咱們嗎？”
有那精明膽大的，趕緊點頭哈腰，笑嘻嘻地向倆寨民示好。
“大當(dāng)家說了，要好生看顧你們這些人，先領(lǐng)你們下山安置幾日，再放還回鄉(xiāng)，當(dāng)然了，有不愿意下山非要住在山洞里的，也由他，不過可就無人送飯了哦！”
這話一說，眾人都是又驚又喜，等聽到住山洞時，都不約而同地朝角落里的朱客商瞧去，朱客商只低頭裝死，雖一個饃都被啃沒了，嘴里也沒停下嚼動。
然而眾人驚喜過后，又泛起煩惱無窮。
這一回雖保住了命，但貨物都折在山寨里，跟著來的下人那是十個里死了八個，就算留得一條命在，回去撫恤賠償銀子又得出一大筆，那些家底豐厚的還好說，有些小本生意的，這回眼看著就得賣房賣地，全家老小喝西北風(fēng)了。
這真是死也愁，活也愁??！
有那心思活絡(luò)的眼珠打轉(zhuǎn)，已然想到下山后去找找孫守業(yè)，向他哭訴求情一番，看能不能讓他跟孫當(dāng)家說說，把自己那些貨物啥的發(fā)還回來……就算不全還，給上一半也成??！
“孫當(dāng)家說了，原來的陸萬鐘無惡不作，殺人劫財，過往客商也多受了害……”
說話的漢子略有些不自在，“他已將首惡及其幫兇砍了頭，你們這些無辜客商自然是要發(fā)給路費，各自結(jié)伴還鄉(xiāng)的，你們先前被劫的財物，各自都報個數(shù)，若還能尋到，大當(dāng)家發(fā)話說，客商們千里作買賣，都不容易，這些被陸萬鐘劫去的財物，就還給你們……”
這話一說，眾人紛紛驚喜交加，簡直不敢相信。
“??！這話當(dāng)真！”
“孫當(dāng)家真是孝順仁義的大好人?。 ?p> “當(dāng)真是我等的大恩人吶！”
有相擁落淚的，更有那激動得當(dāng)場跪地磕頭的。
瞧著這場面，朱客商低聲嘀咕道，“哼，假仁假義，車馬仆役都沒了，那些貨難不成能一個肩膀扛著走？”
有挨得近聽到的，趕緊離他遠(yuǎn)了一些。
這姓朱的討人厭慣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還是離他遠(yuǎn)點，免得被連累了。
“至于這財物要怎么帶回去么，既然我們大當(dāng)家發(fā)話了，肯定是有辦法的，你們都不用著急，先下山安頓了再說……以后我們黑風(fēng)寨啊，就要改名兒了?！?p> 這要改名的事兒，可是大當(dāng)家在跟吃飯的弟兄們閑聊時透露的，一傳十，十傳百，沒到一個時辰，全寨的人都知道了。
除了改名，還有好多好事呢！
什么以后每月都要給大家發(fā)工錢，還有四時衣裳鞋襪，吃食也要改善……不管能不能實現(xiàn)，聽著就美?。?p> 因此全寨除了幾個原先地位高的，底層的嘍羅們就沒有幾個不精神抖擻，心花怒放的……至于陸萬鐘？那老小子早該掛了，孫當(dāng)家的咋才來啊？
吃了頓飽飯的眾客商略作歇息，便浩浩蕩蕩地跟著兩個山寨嘍羅下了山。
下山后果然有人將他們幾人一組，安排住進(jìn)了石屋，雖說條件簡陋，卻比山洞強了百倍，好些人在黑漆漆不見天日的山洞里住了這么些日子，雖沒死也脫了一層皮。
這會兒有人給他們送來幾大盆熱水，又指點他們?nèi)ハ呑约合丛?，換的衣裳也一人一件，雖都是粗布好歹是干凈的，眾人洗涮一番，這才覺得活了過來。
再看這山寨，原本覺得鬼氣森森，寨中人個個都是殺氣騰騰，這會兒瞧著也好聲好氣，不難說話的樣子，有那大膽的，就打聽大當(dāng)家的爹，問清了所在，見并不拘管著他們走動，便去見孫守業(yè)。
“先在這兒等會兒，我去通傳一聲，看看老太爺樂不樂意意見你們……”
望著那嘍羅進(jìn)了院兒，幾人眼神忍不住對視，“孫守業(yè)這……還真抖起來了?！?p> “那可不，養(yǎng)了個好兒子唄！”
“姓柳的和姓古的倒是占了個大便宜……”
“誰讓咱沒長前后眼呢？”
幾人正說著，就瞧見替他們通傳的走了出來，作了個手勢，“老太爺有請……”
話說若真是守門的下人，那這態(tài)度禮儀也太差了些，然而只要想到先前這都是呼嘯來去，殺人劫財?shù)纳劫\，可就沒誰敢多腹誹了。
進(jìn)到這青磚鋪地的院子里，被引進(jìn)了一間堂屋，那孫守業(yè)正坐在主位的椅子上，跟旁邊兩個人喝茶說話，那兩個，可不正是柳商和古商？
這會仨人都換了一般裝束。
先時大家伙都被關(guān)在山洞里，沒吃沒喝，不見天日，一個個渾身臟臭，須發(fā)雜亂，比那叫花子也強不到哪去，如今這三個，都洗得干干凈凈，修理了須發(fā)，換上了絲綢長袍，雖這仨都餓瘦了穿著袍子有些空蕩蕩的，可衣裳襯人，正顯得神清氣爽，他們這幾個雖也簡單地擦試過，換過干凈粗布衣，卻跟人家剛吃過席面，湯盆沐浴，又有人伺候著修理頭面不是一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