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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毓秀

第一百一十一章 請君入甕

金枝毓秀 宮哲c 2088 2016-12-18 23:50:17

  “不可能!”

  張氏的話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卻在程衍心中激起一陣滔天巨浪。他下意識地抓緊了太師椅的扶手,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太過用力而隱隱泛白,目光凝固在一處,臉上浮現(xiàn)出深重的憂慮之色。

  他浸淫官場數(shù)十載,無論面對朝臣還是皇帝,甚至在部分程家人面前,這張面具自始至終都被他緊緊地扣在臉上,從未被人扯下或是窺見過。

  可如今,當他被太子背叛,想要卸下這張面具稍做喘息,思考清楚未來的去路時,卻猝然聽聞他一心想要打壓的敵人可能早就發(fā)覺了自己深藏許久的秘密。

  那些看似推心置腹的靠攏與拉近,原來都只是為了利用自己而設(shè)下的圈套。

  這對于正處在兩難之地,不知該如何進退的程衍來說,更是一場雪上加霜的無妄之災(zāi)。

  “這些年我事事謹慎,處處小心,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妥,到底是哪里......”

  程衍抬起頭望著室外漸暗的天色,一道遲暮的余暉透進鏤花的窗欞,映照著他眼角的細紋與悲戚。程衍微微瞇起雙眼,突然間感到身心襲來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壓得他不堪重負。

  就連那雙曾經(jīng)指揮千軍,翻覆風云的雙手,都不禁在細微地顫抖著。

  這張面具戴得太久,他即便想拿下來,也已是力不從心。

  自己最初到底是什么模樣,他早就已經(jīng)記不清,也不愿意去回憶。

  “老爺,您沒事吧?”

  張氏望著程衍眼角那抹從未有過的脆弱,終于暫時收起心中的陰謀詭計,關(guān)切地問候了一聲。

  畢竟,這座偌大的府邸都是因為靖國公這個尊貴崇高的爵位才能封妻蔭子,風光無限。

  也只有程衍繼續(xù)坐鎮(zhèn)朝堂,屹立不倒,她和自己的子女才會富貴顯榮,一世安寧。

  “沒事。”

  程衍低沉地吐出兩個字,睜開眼睛恢復(fù)平常之色,長舒了一口氣。

  “也罷,這一切都還只是猜測,尚未找出真憑實據(jù),或許是你我想多了吧?”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言辭間無甚底氣,更像是一番自欺欺人的安慰之言,又好像是一句明知故問的反話,聽著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安心。

  “可到現(xiàn)在,這兩個孩子還是沒有一點音訊,不得不逼得咱們往此處想?!?p>  張氏蹙著兩道秀眉扯了扯袖子,更讓程衍頰邊的肌肉緊緊地一跳,臉色更加變得陰郁不已,渾身都透著濃烈的寒意。

  “我已經(jīng)失去一個妹妹,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p>  他喃喃自語著,突然間眸光一定,慌張地站起身來沖到了門口。

  “來人,再去給我搜,挨家挨戶地給我搜清楚!誰要是找到小少爺,那就是我程衍的大恩人,往后定然保你一世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快去?。 ?p>  在一通扯著嗓子的吶喊之后,他用手撐著門框重重地喘著氣,眼中的憂慮卻絲毫沒有消散。

  他深知自己這么做,只是為了在這段漫長的煎熬中尋求到一點心安,并無任何實際用處。

  如果這樣大張旗鼓的搜尋有用,那程煜和程秀凝,恐怕早就已經(jīng)回來了。

  “爹,您就不要再欺騙自己了。這十有八九就是燕王在背后指使的?!?p>  程素錦故作擔憂走到程衍身邊扶過他的手臂,語氣凌厲地慫恿道:“您看這玉引山莊的人和咱們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兒,要不是熟悉的人透露,他們又怎么會知道小弟每年都會在去參加冬至祭典?怎么會如此順利地在那兒動手劫人?”

  她說著停頓片刻看了張氏一眼,見她朝自己投來可行的目光,便更加放心地繼續(xù)道:“而且據(jù)女兒猜測,在這件事上,燕王殿下可能只個幫兇,這么陰毒的主意,一定是那個程金枝想出來的。她有多恨我們程家,爹娘你們心里一清二楚。她就是看準了爹平時最疼小弟,才出了這么個陰招,想要謀害我們程家的子嗣,以泄心頭之恨?!?p>  “程金枝......”程衍在口中念叨著這個名字,近乎是難以置信地收緊了瞳孔,“她真的,有這么狠毒嗎?”

  可話一出口,他心底深處的某塊地方卻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雖然只是極其細微的疼痛,卻讓他的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這么多年來,對于這個近在咫尺卻孤苦無依,在眼皮底下受盡欺凌的女兒,他可曾有過一份愧疚,一份動容,抑或是一份出于淺薄親情下施舍憐憫?

  他就這樣恍惚地怔在一處,眼前驀然閃過一個女子清麗嬌美的容顏,細看之下,竟與程金枝是如此的相似。讓他心頭震顫之余,更覺揪心不已。

  “這個丫頭恨毒了我們程家,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這時,張氏也不緊不慢地接過了話頭,卷翹的眼睫下閃動著異樣的神采。

  “她從小就一直認為我們害死了她親娘,心里怕是早就起了報仇之心,只是從前身在程家迫于生計,所以才只能低聲下氣地過日子?,F(xiàn)在飛上枝頭做了王妃,有了燕王這座靠山,當然要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準是想要整垮我們才肯罷休?!?p>  見程衍神情肅然地低著頭卻不說話,張氏知道他此刻已經(jīng)心如亂麻,不知所措,便湊近一步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老爺,其實到底是我們想多了,還是確有其事,我有個辦法,姑且可以一試?!?p>  “辦法?”

  程衍將信將疑地斜了她一眼,又將視線移回了天盡頭云霞盡染的落日之處。

  “什么辦法?”

  “我是這么想的?!睆埵涎壑徐`光閃動,正色道:“既然玉引山莊至今沒有音信,人也遍尋無果,咱們與其在這兒坐以待斃,不如派人前去王府報個信,假稱凝兒和煜兒已經(jīng)平安歸來。如果這件事真是燕王府的人在背后搞鬼,他們定然會心存疑慮,派人前去核查。到時候,只要誰從王府走出去,跟著這個人,就一定能找到這兩個孩子的下落。反之,如果真的不是他們做的,讓咱們求個心安,也未嘗不是件好事?!?p>  她說完,滿意地看著程衍臉上的陰郁漸散,黯然的瞳孔中顯出一絲希冀,唇角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可乍看之下,這抹笑容卻又無不透著瘆人的陰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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